山東登州,自從倭人佔領威海衛之後,段祺瑞便隨着大部清軍退至此地,等待着清廷新的命令。
中日雖然已經簽訂馬關合約,而且後續事務正在進行,一些地方的倭人軍隊慢慢退走,但是倭人在威海衛會駐軍到賠款賠償完畢,沒有個兩三年會不可能撤的。
段祺瑞在戰前爲威海衛隨營武備學堂教官,戰爭爆發後,帶領學生搬運炮彈抗擊倭人,
要說段祺瑞,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頂尖人才之一,先是以優異成績考入北洋武備學堂,接着以最‘優等’的成績從天津武備學堂炮兵科畢業,與王士珍在武備學堂內都是名聲顯赫之人。
畢業後,更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與其他四位同學一道到德國留學,在柏林軍校學習一年半,在克虜伯兵工廠實習半年,回國後調任教官。
如此精通西式炮兵的人才,魏季塵自然不會放過。
這天,段祺瑞像往常一樣,來到軍營內,在臨時教習室準備上課,裡面坐着十多名學員,原本學員人數更多,可惜這段時間人心惶惶,朝廷傳來要裁減不少營隊,要不是有段祺瑞向上面一力要求,恐怕都不會開課了。
“唉,時局維艱,中國的出路到底在哪裡呢?”段祺瑞看着下方無精打采地學員們,心中不由又想起了不久前袁世凱發來的邀請。
新建陸軍,採用西式兵法操練士兵,或許能夠一展我所學,而且給的還是左翼炮隊第3營統帶的職位,比起自己在這裡當教習來說,應該好上不少。
段祺瑞有些心動了,或許應該答應他吧。
“好了,諸位學員,我知道衆位如今心中都是忐忑不安,怕自己被遣散,但是隻要你們還在軍中一日,就應該做好士兵該做的。”
“教習,不是我們不想學習炮科,實在是,此次與倭人的交戰,我們的炮臺根本就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倭人從後方進攻我軍,這大炮又笨重,角度又夠不着,還不如用槍呢。”一名學員抱怨着說道。
其他幾人也是附和道:“就是啊,我看死守炮臺根本就沒有用,靜等着別人前來進攻,還不如主動出擊。”
威海衛的陸防炮臺幾乎沒有費去倭人多大的力氣,便已經被攻破了,讓一些學員變得心灰意冷。
段祺瑞放下教案,正色的道:“這是炮臺的射擊缺陷所致,並非是大炮沒有作用,而且大炮種類衆多,除了海岸防炮之外,還有各種野戰炮,此次與倭人交戰,我就聽說在遼東戰場,魏將軍彙集一百多門大炮,截斷倭人乃木希典部的去路,最終在殲滅其部上,起了重要之作用,可以說,這次戰役,如果沒有我們炮兵部隊的參戰,魏將軍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大捷的。”
段祺瑞頓了頓,看到下方的學員感興趣,索性將教案放在一旁,以魏季塵此次戰役爲例,徐徐分析了起來。
段祺瑞只說得絲絲入扣,眉飛色舞,精彩紛呈。
而底下學員,也不像原先那樣無精打采,而是隨着段祺瑞的抑揚頓挫的語調,就像是親自經歷了那一次驚心動魄的戰役。
“所以,以我之見,大炮在戰爭中只會越來越重要,而像魏將軍那樣,大規模集中使用炮隊,使其另外成爲一支獨立的軍隊,正是各國炮隊所發展的趨勢,炮隊必將不再淪爲附庸,而是將作爲一隻堪比步隊的兵種而存在。”段祺瑞最終斷言道。
他的話剛說完,底下一位學員便拍起手掌來,接着,衆多學員加入了其中,頓時,掌聲如雷。
段祺瑞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施施然的走出了教習室,而各位學員也是興奮的議論紛紛,一時間都忘了出門。
剛纔那位領先鼓掌的學員卻一個腳步,快速的追上了他。
段祺瑞上上下下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這位學員,才發現這位學員似乎是第一次來。
“段教習一番話說得精彩絕倫,想必魏將軍在此,也會拍案而起,讚歎不止。”學員一臉笑意的說道。
“請問你是?”段祺瑞皺着眉頭問道,此人來路不明,不會是倭人派來的間諜吧。
那學員伸出手來,往旁邊的長椅上一指,笑着說道:“教習何不與我坐下再談,便知我是何人。”
段祺瑞點了點頭,兩人坐上長椅。
那學員笑着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來,交到段祺瑞手中說道:“教習一覽之後,便知事情前後經過。”
段祺瑞好奇的打來書信來,只見其字龍飛鳳舞,大氣磅礴,字如其人,看來寫着書信之人絕非常人。
段祺瑞略去前面的問候語,直接看正文。
“見信請見諒,因軍務繁忙,未能親至,希段兄不要怪罪,曾與聘卿談起當世之西式兵法人才。”
聘卿,段祺瑞心中微微一驚,這是王士珍的字,王士珍與他同爲武備學堂之翹楚,彼此間雖然不熟悉,但是都聽說過彼此的名聲。
看這人的語氣,不但與王士珍熟悉,似乎地位比王士珍還要高。
段祺瑞連忙往下看,“聘卿對段兄讚譽有加,稱之爲當世之奇才,言段兄學貫中西,通曉古今,實爲不可多得之中國通西式兵法者,今得蒙皇上看重,以西式兵法操練一軍,曰定遼軍,求賢若渴,得聞段兄之名,朝思暮想,日夜盼之,奈何軍務繁忙,脫身不得,只好差懷慶前來相邀,若段兄能至我定遼軍,必定掃榻相迎,託之以炮隊。”
段祺瑞被上面的讚譽之詞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臉稍微紅了一些,趕緊看下面的署名——魏季塵。
魏季塵,竟然是魏季塵。
段祺瑞起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心中狂喜,復而臉色歸於平靜。
殊不知,這一幕都落在了旁邊的王懷慶眼中,他不禁在心中竊喜,看來是有戲了,大人的死命令應該可以完成了。
要知道出發之前,魏季塵給他此行的命令是,不完成任務那就自己找個地方把自己活埋了,雖然知道這是魏季塵的玩笑之語,但是王懷慶也可以看得出自家大人對這名叫做段祺瑞的教習是十分的看重了。
段祺瑞合上書信,王懷慶連忙說道:“在下是大人的親兵隊隊長,大人再三要我向教習賠禮,說自己不能親自前來,實爲失禮。”
“得蒙魏將軍看重,段某心中甚是欣慰。”段祺瑞先是咳嗽了一聲,接着不緊不慢的說道,他心中也覺得這個世界太過奇妙,前一刻他還在以別人戰役爲例,下一刻別人就來請自己了。
“只是前不久天津的袁大人也來了一封書信,想請段某前往新建陸軍。”段祺瑞有些猶豫的說道。
“袁世凱?他那不過是玩過家家的小孩遊戲,豈能與我們大人相提並論。”王懷慶先是一愣,接着一臉驕傲的說道。
段祺瑞聽了這話差點被自己剛吞下的一口口水給嗆着了。
王懷慶可能是覺察到自己太過小瞧人了,不好意思的撓撓腦門,乾笑着說道:“袁世凱的新建陸軍是不錯,不錯,但是我們定遼軍必定會成爲大清之最強精銳,對於此點,我沒有絲毫懷疑,段教習,你剛纔在教習室內的一翻話,我都聽在耳中,不可知道,如今我們定遼軍的炮隊規模沒有絲毫縮減,仍然是八十多門大炮,想一想,你指揮着這麼一支前所未有規模的炮隊,那將是何等的激動,可惜俺老王不會玩炮,否則怎麼着也要讓大人把我調入炮隊中去。”
段祺瑞暗暗咂舌,他當時是聽說魏季塵集中了好幾支軍隊的炮隊,才弄得如此規模,想不到現在即將成立的定遼軍炮隊,竟然也是這種規模,着實驚人。
“段教習,我們定遼軍可是駐紮在遼東半島,隨時準備和倭人交戰,如果你有些擔心,想去天津過安穩日子,俺老王也沒話可說,徑直回去交差了事。”王懷慶輕輕瞥了段祺瑞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
段祺瑞心中暗暗一笑,這憨人還會使用激將法,不禁眼珠一轉,一臉憤怒的說道:“我段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此,我便隨你去拜見魏將軍,與他共抗倭人。”
王懷慶聞言,喜笑顏開,起身說道:“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動身,大人正在天津挑選精銳士卒,我定遼軍編制爲三十多營,共一萬五千多人,我定遼軍若練成,倭人何敢再放肆。”
段祺瑞想不到王懷慶會如此心急,不由猶豫的說道:“登州這邊,”
“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大人有皇上練兵的聖旨在手,從各軍中挑選精銳,相信無人敢阻攔,只要你同意,一切都好辦。”王懷慶豪氣沖天的回道。
段祺瑞不再猶豫,笑着站起身子,一甩衣袖道:“如此,段某就稍微收拾一下行禮,即刻隨你前往天津拜見魏將軍。”
“正該如此!”兩人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