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讓段吳不敢置信,死了,都死了,全府上下都是死人。
族人、下人、侍衛全部都死了,全都是脖子上中了一刀,血流氣絕而死,和段吳領命去殺人的時候用的是一模一樣的手法。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着屍體,血液都已經凝固了。
“舜華!舜華!舜華你別嚇我……”
段吳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連怎麼走路都忘了,像一個無助的小獸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爬進了客廳裡,就見,段氏一族的老族長被幾支鋼箭shè穿了胸口釘在寬厚的太師椅上,地上,是一個老婦人和……段吳的妻子顏舜華。脖子上傷口流出來的已經乾涸的血跡,就像一朵盛開的魔鬼之花,妖豔中帶着沉重。
在段吳的心中悄悄綻放了。
除了老族長還有微弱的呼吸外,都死了。
“不啊!!”
段吳把顏舜華抱在懷裡嚎啕大哭,眼淚中帶着血,從懷裡取出一個瓶子猛地往顏舜華的嘴裡灌着一種淡黃sè的藥液。可惜,人已經死了太久了,屍體都僵硬了,那藥液沒有絲毫用處。
“沒用的,救不了了,魂魄都散了……”老族長艱難地睜開了一絲眼縫,虛弱地說道。
“說!誰!是誰!告訴我是誰!我要殺他十族!滅他百族!再把魂魄和肉身放在yīn火之上rì夜煎熬!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段吳此時的眼神就像暴怒的野獸,恨不得將所有人食肉挫骨。
“咳咳……你還不明白嗎……是誰並不重要。因果業報啊,你殺人,人,自然會殺你,都是因果循環,報應啊……老夫燃燒了魂魄留着這最後的一口氣,只想對你說一句話,咳咳……孩子啊……回頭是岸……”說完,老族長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肉身直接消散了
“不!你不能死!快告訴我是誰!告訴我啊……”
……
高樓之上,傍晚的狂風吹動簾布,段吳揹着一口棺材站在憑欄前,面無表情。
“族長,我的父母,妻子,家裡的僕人都死了……”
“族長,我唯一的妹妹,她今年才八歲……”
“族長……”
段吳的背後,跪着十數個族人,他們是今天和段吳一起出去和回來的,這才逃過一劫,不過他們的家人,全部和段吳的家人一樣。
都死了。段氏一族只剩下了他們這十幾個。
段吳閉上了眼睛,淡淡地說道:“我知道,和我們有仇,並且有能力在dì dū裡殺了那麼多我們族人的,就那麼幾個……我不想知道具體是誰,也無所謂。今夜,都殺了吧……”
衆人轟然應諾。
“今夜是個不錯的晚上啊,舜華,你看到了嗎?我會替你報仇的,然後,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復活你,哪怕屠盡蒼生。”段吳撫摸着背後的棺材說道,就像情人間的低語。今夜狂風呼嘯,濃雲遮住了本該出現的圓月。
“月黑風高殺人夜啊,呵呵呵……”
……
“洪武二十七年,有強人流竄數城,以dì dū爲最,共殺人三千七百二十六,其中多爲顯貴,帝震怒,令天下而捕之。”
——《明.亂異談》
……
“豈有此理!”
金鑾殿上,身着龍袍的老者憤怒地踢飛了龍座邊上的紫金香爐,看着朝堂中的各路文武百官,怒道:“一羣廢物,抓段氏的十幾個人都抓不到,其殺我臣,如同屠狗,我yù殺其,屁都沒有,朕養你們何用!來啊,把負責這件事情的牛城拖出去斬了!”
“陛下息怒。”
一個老臣拿着象牙笏板走了出來,顫顫巍巍地朝着皇帝磕了幾個頭,跪在地上說道:“非臣等不力,而是那段氏乃是異人,身懷異術,特別是那族長段吳,有大能,初時入獄乃是三千沙場老兵設下圈套豁出了九chéng rén命纔將其捉拿。如今,他段氏幾近滅門,只剩十數人,了無牽掛,捉拿一事更是難上加難。”
“那又如何!朕有百萬雄獅,能者無數,還殺不了幾個目無王法的叛逆不成!來啊……”
……
一座深山古廟之中,十幾個人圍着篝火,沉默不語,其中一人身後放着一口棺材,手裡拿着一個紫sè的葫蘆,葫蘆裡隱隱有鬼哭之聲,那聲音就像有一雙鬼爪不停地在人的耳朵裡撓一樣。
“仇已經報了,該殺的都殺了,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嗎?”
“族長,我們私底下商量過了,朝堂的紛爭恩怨我們是不會再碰了,只想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姓埋名,好好地把下半輩子過完,把段氏延續下去。”其中一人說道,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看着拿着紫sè葫蘆的男子。
曾經俊秀的少年郎如今已是一個滿臉滄桑的男子,手指在葫蘆上彈了一下,一道黃光擊了進去,葫蘆裡的東西安靜了一些,笑了笑:“也罷,金銀我們倒是不缺,有中意的地方了嗎?”
“有,這裡就不錯。家鄉是回不去了的,這裡雖然偏北了點,可是和家鄉的環境挺像的。那族長,你呢?”
“我啊?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難道族長你想……可是……”
段吳充滿深意地笑了笑,愛憐地撫摸着身後的棺材,說道:“是啊,哪怕與蒼生爲敵,我也要想辦法把我的愛妻復活過來。你們先在這裡安頓好,順便幫我在山裡蓋一座蘭若,我用得上。”
“好的,萬事小心。”
“嗯。”
……
一座深山道觀中。
“呔!段家小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敢私闖!看在你家老祖的面上,還不速速退去!”
“我要裡面的東西。”
“口出狂言,此處是我青松門先輩屍骨冢,墳冢之中俱是先靈遺物,宵小之輩竟敢窺視,看劍!”
“那就對不起了!”
……
“呼~~~~~~~”一片長滿人高野草的荒原,yīn風陣陣透人骨髓,天上驕陽的熱量似乎無法到達。
“這裡就是當年白起坑殺四十萬降兵所在?”
“千真萬確,小人敢拿小命擔保。爺您自己看,這草長得那麼瘋還不是全靠吃的死人,都多少年了還沒吃完,還有這yīn風,大夏天的都冷得磣人,要不是爺你出的價錢高,小人向來都是遠遠繞着這片地走的,聽十里八村的老人講啊,每到月圓之夜都有鬼哭聲,怪嚇人的。”
“嗯,你可以先回去了。”
“謝謝爺,謝謝爺。”
……
“報!大將軍,前方緊急情報!”黃沙飄飛的軍營裡,一人一騎風塵僕僕地直直闖向了帥帳所在。
“快拿過來!”
“是!”
“……有異人突然出現,久攻不下的薛羅城所有人畜全部失蹤……大事!親兵!快讓人快馬加鞭上報朝廷……媽的,段吳那王八蛋竟然在這裡出現了……”
“是!”
……
多年之後的深山蘭若之中,月亮圓圓的,光輝灑在段吳光禿禿且有着佛疤的頭頂,身上卻穿着道袍,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在他的身前,擺放着一口石棺,石棺裡的女屍正是他的妻子,顏舜華。多年過去了,物是人爲,那屍體還是新鮮如初。
還是如此美麗。
“我聞我是,我業我果,我喜我怒,皆是造化。該做的我都做了,舜華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包括我在內。不過,我已經做好了能做的一切準備,對錯又如何?我只求再見你的笑顏……”
“一次就好。”
“時間差不多了。”
段吳看了一眼圓圓的月亮,月上中天了,今天又是七月半,是個不錯的rì子,正適合煉鬼,或者說把死人復活。
手一招,石棺就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立了起來,段吳甩出了一粒樹種,頃刻之間,樹種在空中就開始生根發芽,把石棺包裹在了根系裡,只露出顏舜華的面容,直直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段吳又拿出了兩個大紅sè的葫蘆,一個裡面裝的是數十萬厲鬼冤魂,另一個裝的則是上萬人畜的血肉jīng氣。
“真期待啊,到底會如何呢……”
“我的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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