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銬束縛着的雙手，或橫拍格擋，或劈擊撩打，勉勉強強跟上了老人的節奏。俗話說，久防必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藉着回力的空當，他後撤一步，與老人拉開了距離。
“小子，想逃走不成？”老人見他後退，頓時冷嘲熱諷道。
拉開架勢，只是爲了更好的前衝。“要逃的是你！”他大喝一聲，旋而餓虎撲食般向上躥出數丈，似要爬上老人頭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等自殺式的攻擊，蠻乾眼神中爆射出一道寒芒，“無知蠢兒，找死！”
他像是剛纔一樣，一記直拳搗向江寧的腰際。若是直直的碰上，江寧必定是要倒大黴的。
然而，事情並非如此。在被擊中的瞬間，他下身驟然蜷縮至胸腹，整個人像是胎兒在母親腹中般蜷着，剛好避開一擊。
就是這一刻！江寧神色中陡然閃過一抹狠厲。成敗在此一舉，他爆喝一聲，旋而身體凌空旋轉三百六十度，貼着頭皮越過了老人身體。
蠻乾欲反身迎接，卻驚訝的發現，江寧的手銬纏繞住了他的脖子！
在越過老人頭頂的瞬間，江寧鑲嵌平伸雙掌，剛好把蠻乾的頭套進手銬的鎖鏈中央。
隨後，他勒住其脖頸，身體像是張開了的大弓，腰間驟然發力！
被勒住脖子的老人，一時間不能反應過來。被江寧的一記腰弓直直的甩出。同時，江寧也被帶離了地面。
在兩人同時落在地面的時候，江寧的一隻胳膊肘死死的卡在蠻乾的咽喉，一旦他有什麼動作，第一時間一胳膊砸下去！
不管是多麼的健壯，老人始終是老人。摔了這一下之後，老半天蠻乾才反應了過來。
他看着身前殺氣騰騰的江寧，瞳孔不由得縮了縮。如果現在反抗，保不準下一擊就落在了咽喉。最終只能是帶着不甘的語氣說，“我輸了！”
聽此言，江寧整個人差點就攤在了地上。他跌跌撞撞的爬起身來，對老人拱了拱手。
還好，這傢伙不是什麼賴皮貨。乾咳了兩聲後，隨手給江寧拋來一把鑰匙。“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心服口服。”
而這個時候，葉老爺子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沉聲道，“老狗熊，我給你找的人怎麼樣！”
被叫做狗熊，蠻乾並不介意。反而是笑着拍拍江寧的肩膀。
“年輕人，正該勇猛如虎，正氣當歌，狡猾如狐！如果警察裡頭多出兩個這樣的人才，別建安黨派更不會興風作浪至此種地步！”
他越說越是憤慨，唾沫星子噴了江寧一臉。江寧甚至懷疑，是不是剛纔那一下用力過猛，把老頭子摔傻了，纔會如此胡言亂語。
見江寧沒事，苗安淚水噌的從眼角蹦出來，隨即風一般躥進他的懷裡。
江門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不語。從剛來到現在，苗安沒有哭過。能爲自己掉下眼淚，就證明沒有白白認識一場。
她擡起頭，淚眼朦朧的望着江寧。嘴巴張了張，似想要說些什麼，又無法發聲，最終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
“你……你沒事吧。”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對江寧來說仿似
天籟。等了這麼久苗安的嗓子終於是好了。她自己也是不可置信的摸着嗓子，神情透着掩抑不住的驚喜。
戴天晴遠遠的看着，嘴角也是浮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
被打了之後，蠻乾似乎異常高興，“從你們兩個的身上，我能看到年輕時候自己的影子。有你們這樣的人才，警察不會沒落！”。
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江寧不由得暗自緋腹，“我長得比你帥的得多。”
“什麼！”老人耳朵尖，把江寧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咳，沒什麼。”他乾咳了一聲，尷尬的道。
此時，林雲和戴天晴還在後面等着。見此，蠻乾大手一揮，朗聲道，“好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這也不多留。”
不留剛好，這個古怪的老頭子把自己胡亂打了一通，又揚言抓自己給濱海市警察頂罪，現在卻又單純的把自己給放了？
不管怎麼樣，先去救曉燕纔是正經事。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告辭。”
“走吧，早晚我們還要見面的。”蠻乾哈哈大笑着說道。
“最好不見。”江寧輕聲嘟囔了一句，而後被戴天晴攙扶着上了一輛車子。
風波平息，現在罪主要的是曉燕。一旦林雲到達，便可以進行手術。
可是，此時他的心情卻是格外沉重。
可能是血緣關係的緣故，小云很快的就和林雲混熟，在她的身上爬上爬下，母女倆笑聲不斷在車子內迴盪。
戴天晴神經緊繃着開車，似乎是聽不到這笑聲不過，她的胳膊一直在抖，剛纔差點把車子開到馬路牙子上。
江寧把頭扭向窗外，神色陰鬱。
相比之下，林雲是最自然的一個。一路上都與小云玩鬧着，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這是母女二人最後的時光。
到醫院的時候，博士趕忙迎了出來。“人帶到了麼？”他緊張的問道。
“那個……”江寧一時尷尬得說不出話。
這個時候，林雲蹲下身子，輕按着小云的肩膀，溫柔的道，“小云乖，跟着江寧爸爸去玩好不好，媽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媽媽說。”小云拉着他的手，戀戀不捨得不肯離去。
沒辦法，擔架牀已經擺在了那裡。最終，林雲還是躺上去，被推進了手術室。小云以爲是好玩的事情，也跟着進去。
手術室內，林雲靜靜的躺着，準備接受麻醉。
江寧有心要小云出去，但話到了嘴邊，又沒辦法說出口。只能是看小云圍着手術檯轉來轉去。離麻醉生效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在這之前，她待着並無大礙。
“後悔麼？”江寧坐在牀邊，苦笑着道，“現在後悔，還來的急。”
處於半麻醉狀態的林雲，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她嘴角劃過一抹淺笑，很是平靜的道，“江先生救我女兒於水火，又在玩有生之年能夠陪着小云過上一陣子歡樂時光，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對此，江寧緘口不語，默默的坐在牀前。一會兒的功夫，麻醉藥生效，林雲徹底昏睡了過去。
小云安安靜靜的坐在母親身旁，不再玩鬧。良久
後，她才弱弱的問一句，“爸爸，媽媽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這句話，把江寧問了個愣。他又能怎樣回答呢。那個人，正在被自己親受推向絞刑架。作爲殺人兇手，他是應該覺得自慚形穢的。
一個小時很快的過去，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進入房間準備手術。而這個時候，江寧不得不離開。
耽擱不下去，他抱起了小云，準備向外走，可是，他突然感到了巨大的阻力。
已經完全麻醉了的林雲，不知什麼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小云的胳膊，嘴裡喃喃的唸叨着，“我……”
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她說話全部憑藉潛意識。江寧放下小云，趴在她的身邊聽到底是說了什麼。
“我不想死，我不想……”
急促而焦急的呼喚，像是一柄柄重錘，轟擊在江寧的心臟。他澀然一笑，又摸了摸小云的腦袋。
他面色頓時灰暗。對死亡的懼怕，只有死亡到來的那一刻才能感應得到。不怕死的人，少了對生命的敬畏，本身是可恥的。
“這是在殺人。親手殺了小云的親生母親，一個無辜的可憐女人。”江寧腦海中，不斷回想着這幾句話。
如果自己這樣做了，那麼自己和別建安張成萬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把別的生命當做是草芥。
想到這裡，他輕輕的一笑，轉而面對小云，“你喜歡現在的媽媽嗎？”
“喜歡。”她乖巧的點點頭。
他又是摸了摸小云柔軟烏髮，柔聲道，“以後要媽媽永遠都陪着你，好不好？”
“好。”小云奶聲奶氣的回答。
這個時候，江寧終於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壞人這個角色，自己真的是擔當不起。
“江先生，請您帶着孩子出去。”旁邊的主刀醫生提醒說道。
江寧撇了一眼全副武裝的醫生陣容，沉沉的嘆了口氣，“算了，你們都出去。”
“可是……”
“我說手術終止，你們都給我出去。”他不耐煩的道。
雖然是不明白怎麼回事，但醫生們並不敢反駁江寧的命令，只能是無可奈何的出去。
手術室內，小云乖乖坐在母親身邊。兩個小時之後，她會醒來，最終母女倆可以安安心心的在一起。
“還真是個不錯的結局呢。”江寧自嘲一笑，旋而走出了手術室。
旁邊，是楊曉燕的病房。她已經是出於昏迷狀態，不知道現在是怎麼樣了。
走進去之後，江寧目光頓時暗淡了許多。蒼白俏臉，一如桌上凌亂枯萎了的百合花瓣。握着她冰涼的手掌，江寧品嚐到了恐懼和慌亂的死亡味道。眼淚順着顴骨滑到嘴角，鹹鹹澀澀的。
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楊曉燕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一緊，“你醒了！”他驚喜的道。
可惜，她雙眼仍然緊閉着。是夢囈麼？江寧忽而有些失落的。
旋而，她痛苦的掙扎了兩下，嘴中喃喃的說着什麼，可惜江寧並不能聽清楚。
江寧把頭湊在她的胸前，那些話才漸漸的挺清楚。
“江寧……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