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上，唯有藏經閣無名鎮守老僧受傷最輕，只是面色有些蒼白，沒流幾滴血。
他擡頭仰望身形與皓月重合的張光沐，嘴脣微顫，似乎想說些什麼。
半響，老僧才終於撓了撓光頭，憋出一句樸實無華的感慨：“施主神威無雙，和尚服了。”
而接了張光沐一劍之後，來自少林的羅漢堂主法慧渾身上下滿是燒傷，聲音也極爲沙啞。
法慧氣血翻涌，筋肉膨脹，虎目圓瞪，熱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淌下：“阿彌陀佛！”
“小僧自幼研習佛法，虔誠劍道，勤勤懇懇，不敢懈怠，今日終於得見菩薩！”
作爲一名武力至上主義者，脣角淌血的羅漢堂主雙手合十，心悅臣服地朝着明月中的張光沐一拜：“拜見菩薩。”
“法慧此生，已無憾了。”
語畢，他當原地盤坐下去，將靈劍橫於膝前，不曉得從哪裡摸出來一串佛珠，一邊用拇指環繞手掌推動，一邊頌念着《灌頂拔除過罪生死得度經》。
來自道門的代表劉黃庭更是光棍，直接將外形有些類似拂塵卻被燒焦了三分之一的靈劍懸掛在身側，苦笑着嘆道：“一劍吶！”
張光沐只出一劍，威勢卻恐怖至此！
口中腥甜，牙齒鬆動的劉黃庭老道感覺自己的三觀都有些崩壞了。
如果張光沐願意的話，完全可以孤身屠戮羣俠。
誰來了都不管用！
人數在這位【狂君】面前，已經失去了意義。
幸好，張光沐自有傲骨，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此時此刻，劉黃庭只覺眼冒金星，雙耳嗡鳴，骨頭髮酸，足底像是踩着棉花一樣，輕飄飄的站不穩腳步，如墜雲端。
即便如此，看着張光沐從天空中緩緩飄落下來，老道仍舊強撐上前，說道：“接下狂君一劍，想來應當已有資格借閱《紅蓮劍法》了。”
“只是不曉得，借閱一次，需要付出多少等價寶物？”
老道心不夠黑，臉皮不夠厚，還是要點臉的，白佔張光沐便宜，總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張光沐這會兒正尋思着自己今天的表演有多大概率能拿到名場面，聽到這話，只是隨口迴應道：“有心的話，取締那些不合規的劍術房吧。”
不僅僅是在場一衆勉強能保持清醒的劍客，就連觀景臺上通過傳聲裝置聽到聽這話的吃瓜羣衆們，也是一頭霧水。
楚凡板着臉，努力憋笑。
他可沒忘記當初張光沐毛遂自薦申請加入飛虹時說過的那些話。
在公園相遇，似乎是張光沐的人生轉折點，直到那一天爲止，張光沐的人生都是一片慘白，是個超級倒黴蛋。
在張光沐的“光輝戰績”之中，劍術房坑錢跑路、揹負靈劍貸被銀行追債雖然顯得微不足道，但讓楚凡印象深刻。
或許……
正是因爲這麼一段辛酸又接地氣的過往，如今張光沐憑藉自身硬實力打出【狂君】的名號之後，明明已經能夠劍壓羣雄了，楚凡和他之間，仍舊沒有產生半點隔閡。
“不合規的……劍術房？”唐闌珊挑了挑眉，眸光微動。
成爲飛虹小師妹之後，幾人平時都在同一個桌上吃飯。
飛虹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對於楚凡、李筱筱和張光沐的過往趣事，她都有所瞭解。
尤其是……
張光沐的靈劍貸都是唐闌珊負責還清的，自然對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謂劍術房，名義上是爲普通人提供基本劍術訓練環境的機構。
而實際情況卻較爲複雜——這世界上絕大多數劍術房，都是一些資本用來割韭菜的地方，以掏空搞業餘劍術愛好者的錢包爲己任。
一些老牌劍術房，甚至還和銀行對接【靈劍貸】服務。
很多狂熱的劍術愛好者，都寧願揹負上一筆劍債，也要置辦一柄不錯的靈劍。
至於張光沐提到的那種不合規的劍術房……
遇到的話，就只能看運氣了。
那些機構裡面，所謂的劍術指導老師，最大的本事，不是劍術，而是口才。
業餘劍術愛好者在劍術房裡，購買月卡、年卡、終生卡，歸根到底，也只不過是對賭協議罷了。
賭的就是辦卡人堅持不下來。
賭的就是人家辦完年卡之後，第二天劍術房老闆就捲款跑路。
唐闌珊很清楚，許多劍術房，招生的時候吹的天花亂墜，說某某指導老師或者乾脆是老闆自己跟各大派有關係，學員練的好了，甚至可以直接保送到名門正派。
實際上全都是扯淡，就算拿出各種照片、視頻資料，也是花大價錢請人過來作的秀。
那些劍術房甚至可能根本沒有相關營業執照。
張光沐提的這個要求，實在是太詭異了。
可【狂君】孤傲是出了名的，剛剛被他暴揍了一頓的羣俠，也不敢追問，只能看向沒什麼本事卻比較好說話的楚掌門。
感受到衆人疑惑的目光，楚凡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意味深長地說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因爲自己受過苦，所以想讓他人免遭這樣的難。”
“光師弟心性至純至善，在這紅塵濁世，實在罕見。”
他好像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和若有所思的羣雄不同，沒去接那一劍的李筱筱，這會兒站在原地，滿臉震撼，還在回味那一招的奧妙。
知道《紅蓮劍法》真相的他，本來就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短短几天時間炮製出來的秘籍，其中又有幾分玄妙呢？
只是現在……
李筱筱覺得自己可能要遵從真香定律了。
他甚至有些後悔剛纔自己沒去接那一劍。
鋼皮玉骨，加上自己從小苦練的一身本領，扛得住光師兄一劍麼？
心神恍惚的李筱筱，有些不自信了。
張光沐卻是單手一招，一本鮮紅如火的紅色封皮線訂書冊從天際飛來，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隨手將這本書冊朝着羣雄的方向扔去。
“拿着。”
來自道門的代表劉黃庭運氣較好，只是本能地一擡胳膊，就輕而易舉地將這本書冊抓在手裡。
唰！
衆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這本紅皮書上，見上面寫着《紅蓮劍法》四個漆黑大字。
捱過張光沐一劍而沒有昏迷過去的劍客們，心臟頓時怦怦狂跳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異常。
這是傳說中，能夠修成【劍仙】的半部《紅蓮劍法》珍本！
衆人本以爲張光沐所說的“接我一劍，就能隨意借閱《紅蓮劍法》”是假的，就像是網絡拼單套路一樣，先設置一個門檻，把人騙進來，後續還要追加各種條件。
沒想到，這位【狂君】竟然來真的！
將熾紅書冊拋出去之後，張光沐甚至悠然說道：“《紅蓮劍法》太過玄奧晦澀，需要較爲高深的劍術素養，難以入門。”
“接下來，我打算花些時間和精力，編纂一本通俗易懂的《基礎劍法》，複印刊發並做成數字版，面向全世界劍術愛好者公開。”
“到時候，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借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