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在原地駐足片刻,在確認紅衣男子不會去而復返後,才散去了一身的元氣,轉過身來便看見花蝶舞滿臉蒼白的站在自己身後,嘴角甚至還掛着一道淺淺的血痕,看樣子極爲虛弱。林牧知道她這是剛纔爲了救自己,才中了黑煞老妖一擊,傷及了本源,便一拍腰間乾坤袋,
從中取出一個檀木藥盒遞了過去。
花蝶舞面帶疑色,接過了藥盒,卻並未着急打開,反而問道:“恩公,這是……”
“這是一枚返神凝元丹,你快些服下,如果傷勢繼續拖下去的話,就算是有丹藥也修補不了本源了。”
花蝶舞一聽,急忙搖頭推卻道:“這丹藥如此珍貴,恩公能助我庇護一方生靈已是天大的恩賜,蝶舞萬萬不敢再覬覦如此貴重的寶物。”
林牧臉色轉陰,道:“讓你服下你便服下,難不成是瞧不起我,還是信不過我?”
花蝶舞知道他心意堅定,再三感謝下才服下了凝元丹,到一旁打坐慢慢化解藥力去了。這返神凝元丹乃是修補本源之寶,也是林牧從百里飛雲那裡搜刮來的珍寶,僅有一顆而已,專門用來修復內傷本源,極爲珍貴難得。
修士一身修爲造化全在肉身上,肉身本源若是受損,便是終身的損害,斷了長生之望。只有修成了金丹的境界,才能把法力轉移到金丹上,即便是沒了肉身也可以駐留人間三年半載。
花蝶舞是精怪修成肉身,本就境界不穩,又損害了本源,若不及時醫治,不僅長生無望,本源也會漸漸枯萎,修爲不進反退。這乃是天下道門修士的痛腳,在修成金丹之前,肉身不能有極大的損傷,四肢必須健全以求無漏之軀,才能在成丹的一瞬間褪盡塵垢,修成無暇金丹。
吞服了返神凝元丹後,花蝶舞周身散發出一陣氤氳的光霧,朦朦朧朧,如同清晨的水霧般混沌,洋溢着一股沁人心扉的暖意。稍後不久,這些清香的藥氣便被花蝶舞全數吸入到體內,臉色逐漸的恢復正常,變得紅潤通透起來。
這時,小妖香草也趕了過來,身後率領着一衆修爲淺薄的妖靈精怪,一副氣勢沖天的尋仇架勢。剛纔花蝶舞拼死將她送了出去,要她通知這方生靈危機,豈料這小妖怪居然去而復返,還拉着這麼多的精怪。只是這些妖怪修爲實在是差的可憐,若是換了其他時候,對付些修爲薄弱的道士還成,但若要真的要爭力鬥法,這些妖怪根本不夠看的。
“唔,太好了,蝶舞姐姐你沒事就好了!”香草見花蝶舞並無大礙,不顧眼中還閃着淚花,就歡呼一聲迎向前去。
花蝶舞化解了藥力,傷勢恢復了六七分,站起身道:“香草,我讓你通知山中羣妖速速離去,你怎的又把人全都拉了過來?”
“人、人家擔心你呀蝶舞姐姐,那個老妖怪那麼厲害,我怕你出事……”
“倘若我已經身死在此地,而那老妖仍爲離去,你帶着這羣精怪,豈非正中下懷,自入鬼
門關?”
“我、我。”
香草滿臉委屈之色,眼淚再次涌了上來。周遭一羣精怪見狀也微微動容,有些修爲高深一點通了人言的妖怪開口道:“花姑娘不要責罰小香草了,是我們自己聽聞你有危險,才特意來搭救的。花姑娘你法力高深,庇護了我們這羣山衆妖這麼長時間,我們無以回報,僅能以此命報答,縱使身死也不在話下。”
花蝶舞自然知道這羣妖的心思,只是她自家心底清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的道行修爲雖然看似高深,但若要真論起來,不過是茫茫塵世中的一粒塵沙而已,根本微不足道。雖然草木精靈脩成人身,壽命要比尋常修士悠久的多,但不修成金丹也至多不過三五百年光景。
花蝶舞心下自忖道:“我自修煉以來,庇護這方妖靈已經有了七八十年歲月,日後也不知還會遇到怎樣災劫,倘若一直如此下去,也不過是等着災難到來而已,正如今日一般,說來便來,我也不知會何時身死道消,還是趁早尋個接替我職位的人物,做個了斷,才能不似這般被動。”
她心中有了想法,忽然對着羣妖道:“諸位,小女子今日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諸位諒解。恩公厚恩大德,拯救大家於水火之中,更對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可不報,我打算日後伴隨恩公左右,聊作報答。香草還請大家多多照拂,日後有機會定來看望諸位。”
羣妖譁然,對這一幕始料未及,一時間議論紛紛,膛目結舌者數不勝數。
香草眼睛一紅,抽了抽鼻子道:“蝶舞姐姐,是不是因爲香草做錯事,姐姐纔要走的,香草知錯了,蝶舞姐姐你不要走。”
花蝶舞勉強一笑,道:“並非因此而爲之,香草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姐姐只是要去報恩而已,日後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的,你留在山中好好修行,日後修成長生,一定要好好庇護此間生靈。”
這隻小妖精正逢心思成熟年紀,聽聞花蝶舞此言,心中立時糾結婉轉,不能自已。一面告誡自己要堅穩成熟,才能不負衆望,讓花蝶舞欣慰,一面又不捨自己這個好姐姐離去,傷痛欲絕。一時間,香草也左右爲難,半天沒了聲響。
花蝶舞也不等她醒悟,便招呼了林牧一聲,林牧立時會意,催起凝霜劍帶着這俏媚妖靈徑直衝上長空,御劍逍遙而去。羣妖見狀,感慨唏噓聲接連不斷,又在原地呆了片刻,才逐漸的散去。唯獨香草小妖在原地足足癡呆了半日有餘,才猛然醒轉,粉嫩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堅毅之色。
“蝶舞姐姐,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
林牧帶着花蝶舞並未直接折返所居之地,到了一處偏僻的密林之中,便降下身來,道:“今後有何打算?”
花蝶舞沉默不語,走向了一旁,凝望着遠處的羣山愣愣出神。
林牧知道她不捨故鄉,也不去叨擾,負手而立,共同待了片刻時間。
沉默半響,花蝶舞忽然轉身來到林牧身邊,朝着他盈盈一拜,嬌態道:“奴婢花蝶舞,懇請主人可以帶着奴婢遊走天下,奴婢亦願意侍奉在主人左右,爲主人端茶倒水,絕無半點怨言。”
林牧本以爲花蝶舞是一時戲言,並未往心裡去,更是從未想過把她當做奴僕一般使喚,這纔沒有真的帶着她回到自家所在營地。誰知道這海棠花妖心思單純,言出必行,把那誓言當真,讓林牧一時沒了主意。
“可是,這樣好嗎?你若離開了此處,羣妖無人庇護,而那香草修爲淺薄,我雖然不知她用什麼法子,並未修成法力便可以化作人形,但以她的功力,還遠遠不足以庇護生靈。你如今若是一走了之,日後難保不會後悔。”
花蝶舞搖搖頭道:“這是我三思而定,絕非一時興起。香草天賦非凡,生來便可以幻化人形,假以時日,修爲造化必能超越我。只是一直在我羽翼的庇護下,不能潛心修煉,如今我離去,與她來說反而時間好事,可以讓她心無旁騖的修煉。況且時至今日,我也明白一個道理,光憑一個人的庇護,並非長久之計,想要永久平安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不可觸摸。生死由命成敗在天,輪轉不斷,正是天道所應。”
林牧輕嘆一聲,暗忖道:“想不到一個小小花妖竟能有如此覺悟,真是令人驚歎。只是我身爲仙門弟子,如今又身負仇恨和殺孽,帶着這個姑娘總是不妥,還是與她明說了吧。”
林牧想好了說辭,開口道:“花姑娘你可要知道,我乃是真靈門弟子,身負血海深仇,更遭仇人追殺,無時不刻身處於水深火熱的生死囹圄之中,你若跟在我身旁,日後定會有許多災劫,不遜色於今日的生死大難,即便如此,你可還願意跟在我左右?”
花蝶舞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奴婢願意跟在主人左右,不論遇到任何困難,也絕不離不棄。”
看她如此乾脆利落,可見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跟着林牧,否則也不至於倒行逆施,明明法力高出林牧許多,還要奉林牧爲主。
林牧見狀長嘯一聲,一抖手從腰間取出一尊開光中品的菱花刺法器,送到了花蝶舞手中,道:“這法器與你本源類似,想必你用上去也會得心應手,既然下定決心侍奉在我左右,我也決不能虧待了你,日後有機會再傳你仙門功法修煉。還有,以後莫要以主人稱呼我,叫我林公子抑或林牧皆可,你我雖有恩情,但也不至於如此獻身。”
花蝶舞接過菱花刺,心頭狂喜,臉上露出女兒家欣喜的神態,知道自家的選擇沒有錯,急忙朝着林牧行了一禮,道:“公子大恩大德,蝶舞沒齒難忘。”蓋因妖族不懂煉器一道,通常只能以法力溫養器物,增長點威力對敵,因此對於法器這等物件視若珍寶,得此一件,便開心的忘乎所以。
林牧見她如此女兒心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之意,也不知自家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日後又會有何因果糾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