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東西怎麼沒長耳朵呀?兔子不是都有長長的耳朵嗎?”青樹下,小女孩坐在露出的盤根錯節的樹根上,小手邊盡情蹂躪小東西的白毛,邊嘟囔出聲。
“小白不痛不痛……”
“小白,我要把你帶回家養起來……”
“小白……小白……”官雲璃微微搖着頭,嘴裡不斷溢出夢囈,倏地她睜開雙眼,直愣愣地坐了起來。
她擺了擺有些恍惚不清的頭,原來她在做夢。
官雲璃有些無力地向四周掃去,只見天空呈灰色的,地上到處是不大不小的碎石,就像是個戈壁灘一樣。
這時旁邊響起一個嬌柔的聲音:“醒了啊?”
官雲璃扭頭一看,傻了。
只見平時扭捏嬌弱的媚生手裡正拎着一隻雞呢!
這拎着一隻雞還不打緊,只見媚生手一扭,雞脖子就斷了呢!
雞脖子斷了也不要緊,只見媚生手腳麻利地一撮一撮扒雞毛呢!
媚生拔一下,官雲璃就抖一下,一身的雞皮疙瘩啊!她撇開眼睛說:“媚生啊……那個……沒必要這樣吧……”
“沒必要哪樣?”媚生問。
她拔完雞毛,長長的指甲順着雞肚子一劃,肚子破了!然後她又繼續掰開雞肚子,掏內臟!
“好凶殘……你殺雞好凶殘!”官雲璃抱着肩膀,看着媚生血淋淋的手就心裡發怵。
“哪有好凶殘!”媚生一聽不樂意了,“那不然怎麼弄?你有刀麼?”
“可是這……”
媚生手一用力,將一整個雞掰成了兩半,遞了一半過去:“給!”
“哈?”
“吃呀!”
官雲璃差點岔過氣去:“吃?!就這樣吃?!”
官雲璃懨懨地伸手將半邊雞拈了過來,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刺激得腦子裡嗡嗡一片。看見媚生拿着血淋淋的雞張口就咬,她嚥了咽口水,說:“嘿,媚生,怎麼也得烤熟了再吃吧……”
“烤熟?”媚生環顧一下四周到處都是的黑黑硬硬碎石,問,“上哪兒找火去?這些個臭石頭能燃麼?”
“也對哦……”官雲璃看了看周圍,確實連根枯草都沒有。
“再說了,妖精本來就是吃這些的,你還不遲早也得吃?”
官雲璃一愣,確實,她也快成怪物了。
可是,官雲璃盯着那半邊雞,着實下不了口啊。她瞪着眼睛看着那上面的血,不知怎的,她越是集中注意力去看,越是覺得頭腦昏沉,眼睛疲憊。
官雲璃晃了晃身子,衣服開始變紅。
媚生瞧見她眼裡慢慢布上的紅,大驚。最初擁有妖精的能力時,一旦力量爆發不受控制了,局面是很難挽回的。
她忙拂開了官雲璃手上的雞,有些着急地說:“雲璃姐,你看着我!看着我!”
官雲璃擡起紅紅的眼睛,使勁眨了眨眼皮。
“冷靜,雲璃姐冷靜。”媚生邊安撫她邊說,“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移開注意力,移開注意力,讓心沉下來……將心裡的暴躁都安定下來,平靜就好……妖精的能力是隨着主人的情緒發生變化的,只要雲璃姐不心燥,就不會失控。”
在媚生的引導下,漸漸官雲璃的眼睛顏色慢慢從紅的變回了琥珀色。
媚生鬆了一口氣,問:“怎麼樣,好些沒?”
官雲璃愣愣地看着媚生,半晌回不過神來,道:“失控了會怎麼樣?”
媚生說:“因爲你是凡人,妖王讓你擁有了妖精的能力而沒有妖精的原形,若能力失控了,那你整個人都會被侵蝕掉。”
“那照你這麼說,在這之前,我看見我周身全是火苗,豈不是很危險?”官雲璃心有餘悸。
“算你運氣好。”
“哦,那那些紅色火苗是怎麼回事?”
“你自己的東西你不知道?”媚生不答反問。
官雲璃驚詫了:“我自己的東西?那些火苗也是我的能力?”難怪,難怪之前古家的院子會無緣無故燃起來。
“嗯。”
官雲璃看了看地上的雞,又問:“那……我的小火苗能烤雞麼?”
媚生差點趴下了,她抽搐着嘴角說:“我還是覺得……生的比較好吃。”
官雲璃眨眨眼睛,裡面閃爍着一種叫興奮的東西:“要不我試試?”
“呃……還是不要了吧……”
“我就試試能不能烤得熟而已……”
說着官雲璃就撿起雞,死勁瞪着它,唸叨:“小火苗,出來給我烤了它丫的!”
媚生黑了額頭。
沒反應?官雲璃繼續唸叨:“小火苗,你聽到沒有,快給我出來烤了它!”
……
試了半天,別說火苗,連小火花都沒有。官雲璃沉不住氣了,她有些暴躁起來:“你這個死火苗,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信不信我一盆水弄熄了你!”
唔……不知好歹的小東西!
媚生歪着嘴角湊過來,說:“那個……妖法不是你這樣用的吧……”
“那要怎麼用?”官雲璃問。
“吶,你看着它”,媚生將雞放在官雲璃的眼前,“冷靜地看着它,然後凝聚心神,要冷靜……然後就想,你希望它變成怎麼樣?”
官雲璃喃喃道:“我希望它變成香噴噴的烤雞……”
媚生一手扶着額頭,不淡定了。原來官雲璃有時候比她還沒出息。
果然,官雲璃一念出來,雞的身上真的出現了紅色的火,紅如血色。她興奮地大叫起來:“媚生,還是你有辦法!”
可是,媚生卻看得那紅色的火焰發愣。妖精的能力,沒有紅得這麼妖冶的火焰,她也從未見過。
她看着那火苗,覺得有些詭異。它給人的不是溫暖的感覺,而是一種涼透背脊骨的感覺!
官雲璃幾經試探,最終鼓起勇氣伸手拿起被紅色火苗包裹的雞。結果她不但沒被紅火燒傷,那些紅色的火苗反而親暱地往她手心裡蹭。
“嘿,原來你是會撒嬌的啊。”官雲璃眉飛色舞地笑了起來,“火兒,以後乖乖聽我的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果然,火兒很聽話,它聽話地烤熟了官雲璃的雞。謝過小火後,官雲璃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媚生,說:“吃這個吧,生的怎麼會好吃呢。”
媚生一愣,接了過來,心裡暖暖的。
官雲璃看看本來就呈灰色的沒有一絲陽光的天空漸漸暗沉了下去,看來是要天黑了。她問媚生:“誒,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總覺得有些陰沉。”
“我又不常來,我怎麼會知道?”媚生睨了她一眼,說,“不過我猜,這裡應該是另一個輪迴道。”
“另一個輪迴道?”
“本來世界與世界之間都是輪迴交錯的,這中間還不知道有多少個空隙。不然你以爲你怎麼能從你原來的地方到了這裡?”
官雲璃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裡的?”
媚生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聽姐姐說的。”
官雲璃心裡微堵,水青,你真的什麼都知道。她擡眼看向廣闊的遠方,問:“那你知道怎麼回去嗎?”
“找到對接點就可以了罷。”
她輕嘆了一口氣。水青,最後我還是要對不起你了。我以爲我可以一直恨他,我以爲我可以一直遠離他……可是我心都不聽我使喚跟着他走了,我也不想再逃了……你若願意,我想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愛他……
小白,我要回來,你得等着我。要等着我回來找你……到時再聽你給我講一個故事,你欠我一個故事……
還有……蕭然……你真的是個蠢得不能再蠢的笨蛋了……以前那個只會腹黑算計的斯文敗類,現在怎麼會去爲別人着想了……以前一直想壓榨我的那個賬房先生,你怎麼捨得爲我放棄了世界……
還有,我不知道,你的靈魂現在可安好?
官雲璃不言語,卻紅了眼眶。
媚生幽幽地說:“那些事,都不怪你。”
是啊,都不怪她;有些人太執着,有些人需要慢慢學會灑脫,而她就是要灑脫的其中一個。
官雲璃吸吸鼻子,悶聲問:“吶,人死了靈魂去哪裡投胎?去天上還是地下?”
媚生一愣,官雲璃問的是蕭然吧?她只是說:“沒有牽絆的靈魂會投胎,但有牽絆的靈魂,墮落了,是投不了胎的。所以這世上纔會有人瘋狂成魔。”
官雲璃笑笑:“那我猜,他一定會去找個好人家,說不定下一輩子還能憑着他的才華當個官咧。”
媚生低頭,不說話。她該怎麼說呢?
這麼想着,心裡就不那麼難受了。官雲璃抓起烤熟的雞,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流着口水猛啃。還邊滿足地舔舔手指,邊問:“話說,這裡荒蕪成這樣,你去哪兒找的雞?”
“我……”
媚生還沒來得及回話呢,突然身後大喝一聲:“好哇,終於逮到你倆了!居然敢偷偶們的雞!”
官雲璃和媚生轉過頭去,卻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裡,一手拎着木棍,一手叉腰,凶神惡煞地瞪着她倆。
官雲璃蹭蹭媚生的胳膊肘,問:“喂,這裡怎麼會有人?”
媚生嗅得出那人的氣息,臉上浮現出嚴肅的神色,說:“不是人,是妖。”
“這裡也有妖?”
“不知道。”
媚生盯着那妖,也在思索爲何這個時空也會有妖精。莫非……她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官雲璃又小聲問:“你看這裡一片碎石飛沙的,你看見他是從那裡冒出來的嗎?”
媚生示意官雲璃擡眼向那妖身後的遠方看,說:“估計……是從山頭那邊過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山頭那邊有妖?”
媚生嘴角跳個不停:“我……剛剛去看了一下……恰好看到了一片山頭……”
“結果呢?”
“我就看見了一隻雞。”
“然後呢?”
“我看見雞在地上走……”
“再然後呢?”
“再然後你腳下就只剩一堆雞骨頭了。”
“……”
那妖見官雲璃和媚生一直對他上下打量,又一直小聲嘀咕,不滿了;於是他大聲衝她們吼:“你倆在那嘀咕什麼呢!趕快把偶們的雞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