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要你,給不給?
讓袁鵬飛從警局裡面撈人出來,這點關係還是有的。
不過,這一次疏通關係貌似不怎麼好疏通了,因爲警局裡的熟人告訴他,帶回來故意開車撞人的這人,是許朔讓扣下來的。
袁鵬飛當然是知道許朔,警局裡算是刑偵隊的第一人吧,但是他怎麼插手進來這種開車肇事,還未遂的案件裡來了,他不該整天偵破一些疑難案件麼。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裴斯承!
那可是他已經下了決心要鞍前馬後的人,所以他腦子連轉圈都沒有轉,直接就走了過去,搓着手,一臉的諂笑:“裴總,您怎麼來警局來了啊?”
身後跟着的小個子張毅,在心裡呵呵了兩聲,這馬屁拍的,真是弱爆了,一點水平都沒有。
“哦,袁經理,你好。”裴斯承淡淡一笑。
袁鵬飛心裡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啊,竟然還記得他!雖然上一次的那個工程他沒有拿到手裡,但是能直接接觸到裴氏的最高層,那絕對是一件幸事啊!對誰說都是臉上有光的事情。
袁鵬飛開始跟在裴斯承身後套近乎,裴斯承也沒有多理會,就直接擡腿進了警局,微微轉臉問葉澤南:“你媽呢?”
葉澤南也在找裴玉玲,就拉過一個警察來問,警察帶着他們來到一個休息室的房間裡。
這個休息室的房間不算小,前面有一張辦公桌,正前方還有一排長凳,旁邊有兩個黑色皮的長沙發,裴玉玲就坐在其中一個沙發上,身邊坐着的是徐婉莉。
因爲有人專門交代過,所以兩個人面前的茶几上還放着兩杯熱氣騰騰的水,冒着熱氣,看來剛剛倒過沒有多久。
裴玉玲和徐婉莉聽見有人開門,轉臉就看到了裴斯承和葉澤南。
葉澤南先走進來,而裴斯承正側耳聽着旁邊一個警察在說明情況。
葉澤南問:“媽,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裴玉玲因爲腿腳還不是太方便,就拄着柺杖。
裴斯承聽旁邊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說明了情況,眼光在徐婉莉臉上掠過,然後對裴玉玲說:“大姐你先等一下,我去找一下許朔。”
裴玉玲點頭。
黎北跟着裴斯承從這個房間裡走出去,此時心裡特別糾結,明明這齣戲就是老闆你導演的好不好,現在還要裴玉玲賣給你一個人情,腹黑就是這樣煉成的。
全程旁觀的袁鵬飛算是明白了,哦,原來他竟然和裴斯承來做的是同一件事情,看來他這次沒有好心辦了壞事兒,如果他能趕在裴斯承之前就幫他把這件事情搞定,那麼下一次裴氏的單子,是不是就機會大一點了?
袁鵬飛永遠都是在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因爲,在他出去要打電話聯繫人的時候,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桑柯被撞得差點摔了,幸好宋予喬就緊跟着她身後,急忙身手扶住了她。
宋予喬擡頭,呵斥:“不能慢點麼?”
袁鵬飛傻了。
這不是宋予喬麼?裴斯承看上的那個有夫之婦?她來這兒幹什麼?
不管來這兒幹什麼,先道歉認錯的再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呵呵。”
但凡是見到過袁鵬飛笑的,都會認爲這個人不懷好意,身後的小個子張毅撫了撫額,袁老大,要不要笑的這麼猥瑣啊。
這一次袁鵬飛多留了一個心眼,在找人疏通關係之前,先問清楚了這個宋予喬是來幹什麼的,得到的回答是:宋予喬就是差點被撞的那個女人。
袁鵬飛:“……”
是不是該三呼慶幸了。
幸好袁鵬飛他沒有橫插一腳,及時懸崖勒馬了,這種事兒,他真的是管不起了,所以,他給宋潔柔打了個電話,說:“宋班花,這事兒我估計管不了,你另找人吧。”
………
許朔辦公室裡。
裴斯承來了之後用電熱水壺燒了一壺水,自己走到櫃子旁邊去翻裡面藏的鐵觀音,然後慢條斯理地泡茶。
許朔在沙發上躺着看卷宗:“外面一大票人等着,你在泡茶?”
裴斯承說:“修身養性。”
許朔笑了兩聲:“外面站着心上人,裡面你在這裡養性呢?哦,確實是養、性。”
裴斯承一笑,將紫砂壺蓋上,走到許朔電腦前,“你這裡面不是能看局裡的監控麼?”
許朔走過來,打開之後,看着屏幕上的許多人,問:“哪個是你老婆?這個穿白色套裝的?”
“還算是有點眼力。”
許朔說:“我得出去一趟,阿辰來了,還帶着桑桑。”
………
當宋予喬看到裴玉玲和徐婉莉的時候,已經後悔要跟過來了。
原來,開車想要撞死她的人,就是徐婉莉。
而車,卻是裴玉玲的車。
事情真相大白,繞了一圈,都是熟人,現在宋予喬心裡已經沒有了疼痛,就連麻木都沒有了,只覺得好像是一出鬧劇,所有人全都聚在警察局了。
裴玉玲看見宋予喬的時候眼光躲閃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身邊的葉澤南已經向前走了一步:“宋予喬,你來幹什麼?”
桑柯看了一眼蘇辰,用眼光詢問:這是予喬家的家務事,再待下去是不是不是太好了,要不要留一個空間給他們?
蘇辰微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表妹宋予喬結婚這三年來,和丈夫葉澤南的關係一直不好,要不然也不會逢年過節的都不來看看,每次回家裡吃飯都只有宋予喬一個人。
所以,他也算是宋予喬的半個孃家人,怎麼都要當自己表妹最堅強的後盾。
如果現在連他們都不在後面,那宋予喬未免太單薄。
宋予喬冷笑了一聲:“我來幹什麼?你不知道麼?她,徐婉莉昨天晚上故意開車去撞我,你來處理的不就是這件事麼?現在倒是還來問我?”
葉澤南聽了宋予喬的這一連串質問,也是一愣,因爲之前母親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並沒有說撞的人就是宋予喬!
他扭頭看向裴玉玲,眼睛裡滿是驚訝的詢問。
裴玉玲咳咳了兩聲,竟然被兒子這種目光逼的轉開臉,說:“事出緊急,電話裡不好說清楚,現在你也知道了。”
葉澤南雙手握成了拳,瞬間明白了這是母親的刻意隱瞞,說:“這事兒我不管了。”
說完,葉澤南就想要拉起宋予喬的手往外走,被宋予喬向前一步躲開了,然後中間就站了個蘇辰。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昏了頭,我腦子有了問題。”
徐婉莉又開始哭了,她這一次是真的心裡擔心害怕,到現在姑姑還沒有來,身邊坐着的人再好,現在也是宋予喬的婆婆。
“對不起?那你這一次是不是還要跪下來求我原諒你啊?”宋予喬冷笑了一聲,“上一次爲了肚子裡的孩子,這一次爲了你自己,不得更加賣力演出纔對麼?”
徐婉莉瑟縮了一下,仰起臉來:“如果姐姐這樣才能消氣,那我跪!”
讓一個孕婦下跪,首先就是挑戰了道德底線,徐婉莉不介意再給她加上一把火。
宋予喬看着徐婉莉,忽然沒來由地覺得這個女人可憐,是真的可憐。
她走上前兩步,徐婉莉以爲宋予喬是想要打自己,就向後挪了挪。
宋予喬說:“徐婉莉,你不是想要我和葉澤南離婚麼,你覺得離婚了他就會娶你麼?現在你開車想要撞死我,你看看他說的是什麼,他說這事兒他不管了,你覺得你嫁給這樣的男人會有安全感麼?你會幸福麼?你肚子裡的孩子會幸福麼?”
現在的宋予喬,分明是說的十分平和的話,但是在徐婉莉眼裡,卻看起來是萬分可怖,她向後躲到裴玉玲身後,不停地搖頭,擺足了可憐巴巴的小白兔模樣。
裴玉玲聽了十分氣憤,“宋予喬,有這麼說自己的丈夫的嗎?”
就算是裴玉玲她不要兒媳,不要孫子,也絕對不允許別人詆譭自己的兒子,在任何時候,她都認爲自己的兒子是最好的,自己的兒子沒有錯。
宋予喬笑了:“葉太太,你覺得你的兒子,真的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丈夫麼?”
裴玉玲皺眉:“你叫我什麼?”
“葉太太,”宋予喬又重複了一遍,“上一次在醫院裡我就說過了,那是我最後叫您一聲媽。”
身後的蘇辰和桑柯也算是聽明白了,宋予喬這是想要離婚了。
但是宋予喬從來都沒有提起過,況且,她不是懷孕了麼,那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難道是要打掉麼?
徐婉莉聽見宋予喬這麼說,心裡原本悲傷的情緒又被驅散了。
是不是就要離婚了?離婚了那其他人就好辦了……
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將這個喜悅的消息從大腦傳遞到心裡,就聽見宋予喬冷聲冷語。
宋予喬直起身來:“徐婉莉,你昨天開車撞我,別以爲我會放過你,不可能!既然有這件事情,就不會這麼輕易地就完了,我追究到底。”
等宋予喬轉身出去,裴玉玲纔回過神來。
葉澤南也跟着走了出去。
徐婉莉心裡特別害怕,她根本不想在這個警察局裡再呆半分鐘,一秒鐘都不想。
但是,隔了很久,剛剛來過的裴斯承都沒有再露面了,掌管着局裡事情的許朔更是連臉都沒有露。
裴玉玲覺得警局她也不能一直在這裡待下去,萬一被葉家那幫虎視眈眈的叔叔伯伯們逮到了,又不知道該這樣編排了。
她拍了拍徐婉莉的手背:“你先在這裡呆着,我出去再給你想辦法。”
徐婉莉拉住裴玉玲的手:“阿姨,求求你,把我帶出去吧,我在這裡會被逼死的!”
誰會被逼死?
裴玉玲皺起眉頭,拿掉徐婉莉的手:“你在做事情之前,就應該想到會有的後果,索性還沒有撞着人,要真的撞着人,恐怕你不在監獄裡住個三年五年的,都出不來!”
徐婉莉看着裴玉玲的背影,力氣瞬間抽空,一下子趴在了沙發上。
門咔嚓一聲關上,徐婉莉哭的不能自已。
自己不就是喜歡一個人,有錯嗎?爲什麼自己想要的總是得不到,她有哪一點比不上宋予喬?她不甘心,不甘心!
………
宋予喬跟蘇辰和桑柯告別,然後徑直出了警局,她腳步很快,身後葉澤南卻一直跟着。
宋予喬現在不想發火,但是身後有人偏偏就想要撥動她的怒氣。
她轉過身來,深呼吸,“請問葉先生,您有事嗎?”
葉澤南說:“我想跟你談談,坐下來,好好談談。”
“我去開車,你等一下。”葉澤南說。
宋予喬攔住他:“就近找個地方談吧,我不想上你的車。”
葉澤南冷冷說:“不想上我的車,想要上誰的車?宋予喬,你別消磨我的耐心了好麼?”
“葉澤南,你說這話,是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說的麼?”宋予喬說,“誰在消磨誰的耐心,你有臉跟我說這話麼?”
葉澤南皺了皺眉:“宋予喬,你能不能別說話總是帶刺?只是想要一起吃個飯,你不會是不敢吧。”
宋予喬冷笑:“葉澤南,你不用想要激怒我,我已經完全想通了,就算我們兩個還在一個結婚證上,但是我們根本就早就不在一個世界裡了,從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但是那個時候我固執的以爲,你不過就是迷途,總會找到回家的路的,可是,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你以爲我還會停留在原地嗎?”
葉澤南看着宋予喬,忽然笑了:“好,你選地方,就近選個地方。”
宋予喬就選了在臨街的一個日本料理店,進去了之後也沒有點東西,不過葉澤南倒是要了一些東西,還問她需不需要其他的東西。
“我不需要,”宋予喬說,“我現在沒有胃口,我相信你也應該是沒有胃口的,我在你對面坐着,你肯定也吃不下飯。”
“宋予喬!”葉澤南把菜單往桌上一摔,“這是好好談的態度麼?”
“我昨天晚上差點被撞死了!你讓我對你還能有什麼好的態度?”宋予喬直接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來,“沒法談了,再見,葉澤南。”
宋予喬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葉澤南忽然感覺到內心裡一種疼痛,可能是源於自己未能說出口的關心,還是因爲宋予喬剛纔說的那句話。
只不過是迷途,總會找到回家的路的。
他回家的路,到底在哪裡?
一個小時裡,葉澤南點的東西一口都沒有吃,卻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最後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他的手機響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喬喬”兩個字,他接通了,裡面卻是夜色老闆娘阿綠的聲音:“葉少,喬沫割腕了!”
他的酒一下子醒了。
“什麼?!”
阿綠說:“喬沫剛纔洗澡,但是隔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我就拿着備用鑰匙進去看了一眼,她割腕了,浴缸裡都是紅的。”
葉澤南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人呢?”
“現在在醫院裡!估計凶多吉少了,她說想要見你最後一面。”
………
許朔等外面的事情處理好,再回到辦公室,看見裴斯承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外面你那一家子快鬧成漿糊了,你也不出去看看?”許朔走進來,兀自走到茶几旁邊倒了一杯茶,“她是不是還不知道你是葉澤南的小舅?”
裴斯承睜開眼睛,直接起身拿了外套就往外走,留下三個字:“不知道。”
也怪不得裴斯承現在在辦公室裡不出去了,要是再讓那個宋予喬知道了,那還不徹底亂套了。
不過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已經預想得到了,等到時候,裴家恐怕會有一場好戲要看了。
許朔認識裴斯承有七八年了,對於裴斯承這種處變不驚的脾性也是摸透了,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說的就是裴斯承這種人。
孩子媽居然嫁給了自己的大外甥這種事兒,放在他身上,肯定是慌了神,不過看裴斯承,倒是沒事兒人似的,四平八穩,該讓老婆孩子聯絡感情聯絡感情,該調戲的調戲,該曖昧的曖昧,好像不是想要這個失憶的孩子媽重新將一切想起來,而是想要宋予喬再一次愛上他一樣。
許朔想的沒錯。
裴斯承的打算,就是讓宋予喬重新愛上他。
………
宋潔柔本以爲這一次徐婉莉會被保出來,卻沒有想到,裴玉玲出來了,宋予喬出來了,她自己的女兒還是沒有出來。
她索性就又進去了一次。
一個值班的警察攔住了她:“女士,請問你有什麼事?”
宋潔柔說:“我侄女在裡面,我要去看看她。”
值班警察皺了皺眉,裡面的人是隊長交代過一定要看好的。
宋潔柔看值班警察想要推辭,直接說:“我侄女懷了孕,要真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們承擔得起嗎?對待孕婦這樣,我明天就要去報社去爆料,說你們這些警察看不起婦女孕婦!我現在就要在網上發帖!”
現在社會輿論多可怕,網上傳播的速度有多快,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給淹死了,宋潔柔就是抓住人現在的這種心理。
所以,警察就放了宋潔柔進去了。
“注意點時間。”
門打開,徐婉莉側躺在沙發上,雙腿蜷曲着,在聽見門的響聲,害怕的縮了一下身子。
宋潔柔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徐婉莉的背:“莉莉。”
原本閉着眼睛的徐婉莉猛的睜開了眼睛,一下子撲到宋潔柔身上:“姑姑!你總算來了,我一個人在這裡都怕死了!”
宋潔柔撫着徐婉莉的後背,“別怕,姑姑來了。”
徐婉莉伏在宋潔柔的肩上:“姑姑,我不想在這兒,一分鐘都不想多呆,姑姑,我想出去。”
宋潔柔其實在來之前也是瞭解過了,她已經算是疏通了關係,頂多關兩天就會給放出去,但是現在看莉莉只有不到一天,就已經憔悴的成了這個樣子,心裡也是忍不住的一陣心疼,忽然心生一計,“現在肚子疼麼?”
徐婉莉搖了搖頭:“已經過了孕吐,基本上沒有疼過了。”
“你現在疼,記住,你現在疼得快要死了的那種疼。”宋潔柔握住徐婉莉的手,說。
徐婉莉頓時就明白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緊接着,徐婉莉就直接從沙發上翻到地上,側身躺下,宋潔柔將面前的一杯水灑在地上,地板上一灘水跡。
宋潔柔忽然大喊了一聲:“來人啊,不好了,孕婦肚子疼!快來人!”
現在只要是先讓莉莉出去就好,明天再來想明天的辦法。
隨着走廊上的腳步聲紛至沓來,徐婉莉開始哀嚎着呻吟,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着,哀嚎聲讓聽的人都膽顫心驚。
宋潔柔慌忙蹲下守在徐婉莉身邊,聽見有人進來,便問:“怎麼了,到底好點了沒有?”
值班警察看孕婦都滾到了地上,心也有點慌了,但是他還記得許朔臨走時對他的吩咐,便說說:“你先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宋潔柔直接怒聲將他的話打斷:“你現在還打電話?!這可是兩條命!你擔得起麼?你看孕婦羊水都破了……”
也怪值班的是還沒結婚的男警察,兩句話就被宋潔柔給唬住了,就叫了警車送徐婉莉和宋潔柔去了醫院。
………
宋予喬坐着公交繞了個環城,纔回了家。
在外面買了一些新鮮的瓜果蔬菜,回到金水小區的時候,看見樓下停着一輛黑色的軍用越野車,旁邊還站着兩個黑衣戴墨鏡的保鏢。
這兩個……是不是跟着姐姐宋疏影的那兩個保鏢?
宋予喬有些狐疑,已經擡步上了樓。
“姐?”
宋予喬拿出鑰匙開了門,裡面的客廳開着門,卻沒有人。
她就走到宋疏影的房間前敲了敲門,“姐,你在裡面麼?”
門是從裡面反鎖的,宋疏影當然在房間裡。
但是,身後走過來的人,卻是將宋予喬嚇了一跳。
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猛的回身,就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哦,應該不算是陌生,在記憶裡,曾經有過韓瑾瑜的一個輪廓,一個模糊的側影,現在的話,終於把眼前的這個男人,和曾經的那個黑影重疊起來了。
韓瑾瑜先笑了笑:“看樣子還記得我,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高點兒。”
宋予喬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
因爲那個時候,宋予喬還是叫韓瑾瑜叫姑父的,但是現在有了宋疏影和宋疏影肚子裡的孩子,難道要改口叫姐夫麼?
韓瑾瑜已經看出了宋予喬的尷尬侷促,說:“你隨了他們,叫我韓哥就行。”
“嗯,韓哥。”宋予喬說。
韓瑾瑜是從廚房裡出來的,身上還繫着圍裙,簡直是讓宋予喬驚呆了。
他說:“我只是打了個下手,我是找廚子來做的。”
他話音剛落,宋予喬就看見自己的小廚房裡走出來兩個穿着白色廚師服的人,還衝她點了點頭,得到韓瑾瑜揮手了,纔出了門。
宋予喬說:“韓哥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別忙了,你也上班累了一天了,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宋予喬“嗯”了一聲,就去敲姐姐宋疏影的房門:“姐,你快點出來唄!”
讓她一個人應付韓瑾瑜,她應付不來啊。
韓瑾瑜解了身上的圍裙,說:“別喊她了,我走了她就出來了,她懷着孕,予喬你監督她多吃些東西。”
宋予喬訕訕轉身,說:“好。”
宋予喬也算是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將韓瑾瑜送出去,送到電梯口,“韓哥再見。”
韓瑾瑜已經上了電梯,聽見宋予喬這句話,又按了電梯的開關,說:“你到現在還是很怕我麼?”
宋予喬微愣了一下。
確實,第一次見韓瑾瑜的時候,是因爲害怕,纔會藏在姐姐身後的。
韓瑾瑜身上,好像是帶着那種讓人不敢接近的魄力。
宋予喬笑了笑:“沒有啊,那個時候是因爲小,不懂事兒。”
“你一直很懂事,”韓瑾瑜一笑,“我下去了,”
雖然宋予喬嘴上說的是“沒有啊”,但是看着電梯門關上,心裡還是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好像總算是送走了一尊大佛。
確實不愧是大廚做的飯菜,宋予喬看見小餐廳裡滿滿一桌子的美味,色香味俱全,絕對不是她這種小蝦米能夠媲美的上的。
這種水準,恐怕是五星級酒店的水平吧。
韓瑾瑜說的不錯,他一走,宋疏影就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了,冷着一張臉,跟誰都欠了她錢似的。
宋予喬說:“姐,你現在應該常笑笑,要不然你回頭生出來的寶寶也是一副撲克臉。”
宋疏影徑直走到桌邊,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吃了一口,就想要丟下筷子走人。
宋予喬給她盛了一碗燕窩粥,叮囑:“一定要喝完。”
因爲宋疏影和韓瑾瑜的事情宋予喬也不是太瞭解,依姐姐的性子也不可能對你全盤托出,所以宋予喬想要開解卻也無從說出口來。
“姐,你們兩個有什麼事情,自己好好解決,不要連累到孩子,”宋予喬說,“既然你都已經決定要把他生下來了。”
這也就是宋予喬對徐婉莉雖然是恨,但是到現在,她腹中的胎兒早已成型,所以她纔會對徐婉莉一再容忍,少傷害一個生命,也當是爲她自己不能作爲一個母親,做出的彌補吧,希望到下輩子,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寶寶。
宋疏影低着頭喝粥,搪瓷的調羹碰撞白瓷小碗,發出清脆的響聲,隔了許久,才說:“我有分寸。”
宋予喬一笑:“嗯!”
自小,宋疏影就比宋予喬要有主意的多,宋予喬記得,宋家尚且在鄉下的那幾年,有一個農家樂的大院子,每每從裡面進進出出,都有一隻看門狗,汪汪汪地亂叫。宋予喬拿雞腿餵過它,也拿石頭砸過它,算是金錢鐵棒都用上了,可是它還是叫,但凡是宋予喬從前面經過,瘋了一樣衝過來,將脖子上五米的鐵鏈一下子抻直了。
宋疏影知道了,看了宋予喬三秒鐘,說:“有主意了。”
她就給狗扔了一大塊肉,趁着狗在低頭猛吃的時候,一點都不怕地走過去,將拴狗的鐵鏈在柱子上繞了三圈,五米的鏈子連一米都沒有了,狗吃了肉了想要往前走,就一下子抻直了。
姐妹倆看着狗,哈哈大笑。
那些小時候在鄉下時候的趣事,現在還印在腦海裡,在回想起來的時候,活靈活現。
晚上臨睡前,宋予喬躺在牀上,拿着手機,通訊錄從頭滑到尾,然後再從頭滑回來,盯着“裴斯承”這三個字愣神。
明明知道是他幫了她,要不要打個電話說一聲感謝?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裴斯承,她可能就真的要去天堂了。今天又幫她找到警局裡去,雖然對他來說也許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於宋予喬來說卻是彌足深重。
最起碼,要在今晚給裴斯承打個電話說一下的。
電話撥通出去,宋予喬心猛地一陣亂跳,幾乎在幾秒鐘之間就重新把電話掛斷了。
還是發短信吧,不用直接說話,現在對裴斯承說話,幾句話就要臉紅心跳了。
宋予喬編輯了一條短信——“謝謝你昨天晚上救了我,今天又幫我在警局裡找人,十分感謝。”
她怕裴斯承手機裡沒有存自己的手機號,落款註上了自己的姓名——“宋予喬”。
這樣寫會不會有點不合適呢?怎麼覺得這麼囉嗦。
她左思右想了一會兒,又刪刪減減,最後一句話濃縮成三個字:“謝謝你。”
發送?
還是不發送?
手指不小心觸碰到發送的按鈕,宋予喬差點從牀上彈了起來,短信顯示送達之後,她開始坐臥不安,每隔一分鐘就看一眼手機屏幕,看看裴斯承是不是回覆了。
最後,當手機震動的同時,她就拿起了手機,看見是一個來電,屏幕上顯示的正是裴斯承。
宋予喬手指滑屏幕都有些顫,接通了電話,放在耳邊:“喂。”
夜沉,人靜。
萬物靜籟,一時間,真的好似處於一個沒有真空包裹的真空層裡,沒有聲音,只有細密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就算裴斯承現在不在面前,宋予喬也彷彿可以看得到,電話那頭,裴斯承現在正在靠着酒櫃慵懶的站着,或者舉着一杯紅酒,或者點着一支香菸,在暗夜裡,用一種最深邃的目光,望着她。
靜了幾秒鐘,裴斯承問:“謝我什麼?”
宋予喬說:“謝你救了我。”
“拿什麼謝?”裴斯承問。
宋予喬沒有回答,但是這一次,裴斯承好像是要與她展開拉鋸戰一樣,她不開口說話,他也不說話,最後,還是宋予喬問:“你想要什麼?”
電話另一頭,裴斯承輕笑了一聲:“要你,你給不給?”
宋予喬的呼吸一下子就被攥緊了,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憑空伸過來,將她緊緊地摟住,肺裡的空氣全部都被擠出來了。
“裴總,你要的,我……”
裴斯承直接打斷了宋予喬的話:“噓,先閉緊嘴巴,你聽,聽見什麼了麼?”
宋予喬細聽,從話筒裡,確實傳來了海浪聲,還有鳥鳴聲,還有歡笑聲,只不過人聲有些遠,只能聽得清是歡聲笑語,卻不知道是誰在說,但是,心已經寧謐了下來。
過了有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鍾,裴斯承的聲音在這片安靜的海浪聲中,好像是大提琴低沉悠揚的演奏:“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