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鉤,曹操的書房之內卻燈火通明。
看了眼郭嘉和荀彧,又轉向了程昱跟荀攸,曹操這才問道:“你們都贊成袁紹早晚有一天會打來?”
郭嘉點頭道:“如今北方的形勢越來越有利於袁紹一方,公孫瓚敗亡是早晚的事情,等到袁紹真正統一了冀州、青州、幽州、幷州以後,必然就會南下攻打許都,對於主公手裡有天子的存在,他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荀彧跟道:“袁紹手下謀臣田豐早已獻計袁紹,讓他早日奪得天子,這樣他們就可以事事以詔書爲名,號令四海,所以袁紹絕對不會放任天子在許都,動手是早晚的事。”
程昱和荀攸紛紛點頭附和,並且強調袁紹狼子野心,有吞併天下的氣魄和實力,不可不防。
曹操沉默片刻,然後呵呵笑道:“這麼說來,袁紹是肯定會打來的,我們現在手裡的實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如我們早些散夥,送了天子去給袁紹好了,大家都可保個平安。”
曹操顯然是聰明人裡最拔尖的存在,直接對一個人下命令,驅趕對方去爲自己拼命,那從來都不是他的首選,人什麼時候最大膽?受氣的時候,即便再老實可欺之人,也有他的底線,一旦有人踩上去了,那麼他們也會拼命,而眼前幾位重要謀臣的底線就是讓他們投降,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這些可都是驕傲的人啊,驕傲的人就是命可以不要,但是頭必須擡着,而曹操更是清楚的知道,像郭嘉荀彧之輩,他們的頭擡得比誰都高。
果然,郭嘉立刻急道:“主公焉能如此輕易就放棄了?袁紹手下雖強,但是他本人卻謀而不斷,性格上更是猶猶豫豫,我們並非只輸不贏。”
荀彧,程昱,荀攸都比郭嘉年歲大些,跟着曹操的時間也長些,所以此刻反是並不着急,只是默默的等着下文,他們絕對不信眼前的主公就會這麼輕易的放棄,但是他們在聽了曹操說要放棄的時候,心中都多少有些悶氣,主公都這麼說了,足矣顯示出他們作爲謀士的無能,這口氣怎麼也要找袁紹算了才成,等到幹掉袁紹,到時候再來看看主公是如何評價的。
“這事再議,現在說來還爲時過早。”曹操硬生生的打斷了郭嘉準備繼續說的勸解。
“主公這事可拖不得,公孫瓚現在龜縮不出,實際上袁紹已經佔領了北方四州的大部分土地,袁紹如果想要兩頭戰鬥也不是不可。”荀彧終於有些着急了,因爲曹操最近的反應越來越怪,打從上次招待袁熙,竟然讓長女曹清河出來見客,就可以看出曹操真的有和袁紹聯姻的打算,難道真的要投降不成?
程昱也緊張道:“文若和奉孝說的我也贊同,我們是需要早些準備纔是,至於送天子去給袁紹什麼的,還是要看看袁紹有沒有這個本事才行。”
荀攸則表現的如同往常一樣低調,他僅僅只是默默的看着幾個同僚發表意見,對於主公的想法,他不想過多揣摩。
曹操沒有給眼前幾人繼續辯解的機會,他知道自己已經把種子灑下去了,但是發芽是需要時間的,太早收穫就會使得質量下降,所以這把火要慢慢的憋着,直到憋成一把怒火,那時揭開鍋子,一定會有很多意外的收穫,郭嘉他們此刻既然感到委屈,那這委屈就要多醞釀一段時間才成。
“先不說這些了,袁雲那小子一會估計就要到了,今晚袁熙的行館被這小子整個炸上了天,我派人去清點過,地上留下一個偌大的坑洞,威力十分驚人,哼哼,火藥這種東西必須讓曹昂嚴加管束,任何人私藏都必須處死。”曹操終於換了個話題。
程昱暗歎一聲,只期望剛纔關於投降的話題,僅僅是主公的一時之念,否則自己一身才華落個投降的命運,還不如被袁雲也炸死了好,至少足夠壯烈。
想完,程昱從右側坐席上起身行禮道:“主公,那些刺客身上並沒有什麼可以辨認的物件,要追查起來倒是很麻煩,不過他們既然藏在袁熙的行館,這就肯定與他脫不了關係,背後的袁紹其心可誅啊。”
曹操搖了搖腦袋,然後指着程昱呵呵笑道:“我都說不提那袁紹了,仲德先生可不老實啊,變了方的把這事往袁紹那邊扯,那些刺客雖然沒有什麼可以辨認的憑證,但是幾個還沒死透的人,當時嘴裡一直叨唸的都是壽春一帶的方言,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的來處嗎?”
程昱尷尬的笑了一下,然後歉然道:“都是我沒問清楚,這才導致失言了,主公勿怪。”
曹操當然清楚是不是程昱失言,只是這也沒什麼好追究的,於是又對着荀彧問道:“袁小子私自在城內放火,文若覺得應該給他定個什麼罪合適?”
荀彧方正的國字臉上微微浮現了一絲笑意,然後回道:“主公此言差矣,袁雲那可不是在放火,律法上也找不到對於在城內使用仙術的懲罰標準。”
曹操呵呵一笑,指着文若道:“文若開始惜才了,哼哼,我就不明白了,袁小子處處跟你們搗蛋,你們爲何還對他這麼客氣?換了是別人,恐怕早被你們幾個扒皮抽筋了,袁小子倒是越活越滋潤了,但是他今晚卻在潁河碼頭重傷了袁熙,這事不可不罰,我給你們個機會好好的報復下那袁小子,郭嘉你來說說怎麼懲罰他?”
郭嘉微微一笑,道:“主公,我可沒什麼要報復的,也想不出怎麼罰他,至少今晚他可是幫着我們除掉了一大批刺客,要不是那一聲巨響,我們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一羣刺客藏進了許都,該賞纔是,不過以後倒是必須限制袁雲使用火藥,至少在許都城內不能亂來。”
曹操十分爲難的又看了眼荀攸,然後說道:“他們幾個與那袁小子有些私交,問他們也得不到什麼好的答案,公達你來出個主意,袁小子竟然敢傷害袁紹的次子,這對我來說可是製造了一個天大的危機,必須有個說法才成。”
荀攸老實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回道:“主公既然覺得袁雲罪不可赦,那就明日問斬好了,然後將他的頭顱送給袁紹,當可以澆滅對方的怒火,袁雲這次傷害的可是使者,即便兩軍交戰也不會傷害使者,實在是罪該萬死,最好連他的家人也一起發配了充軍,車輪高的男子一律誅殺,女子一律充爲官妓,抄家滅門纔對。”
曹操聽着眼角不斷抽搐,待荀攸全部說完,才搖手道:“沒那麼嚴重,只說懲罰,怎麼到了抄家滅族這麼嚴重了?”這句一說出,曹操突然恍然大笑,然後指着荀攸道:“公達你看着老實,狡計卻如此多,你故意說得如此悽慘,就是想看我不忍心,是也不是?”
荀攸趕緊一禮,微笑道:“主公仁厚罷了,要是換了別人,恐怕就真的接受了,到時候反是我荀攸成了大壞人。”
曹操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眯了眯眼,這才說道:“這麼說來,你們幾個就真的讓那袁小子如此胡作非爲了?不覺得心中不甘嗎?那麼多刺客混進了許都,程昱你有監察不嚴之責,荀攸你的情報網不實,荀彧律法上有大漏洞,袁小子是軍中子弟,郭嘉你治下不嚴,一個晚上袁小子就把你們全部挨個的打了一遍臉,你們倒是替他說起了好話來,何故?”
“罰!”
“嚴罰!”
“必須罰!”
“一定要罰!”
終於,一屋子的人都統一了思想,曹操則很是滿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