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明有些爲難地說:“賣糖得有個過程,這些糖全部賣完至少得要10天半個月的。你估計到那個時候糖價會是個什麼水平?”
李欣說:“糖價半個月後會到什麼水平真不好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可以在期貨市場上把風險鎖定的。”
“你說得倒容易,5000噸糖就是500手,賣出一手至少得5000元吧?”
“對,做空一手需要的資金應該不低於5000元。”
“那也就是說我在期貨市場上把這5000噸糖全部賣空的話,至少得需要250萬元。如果賬面上再留一點可用資金,這筆賣出保值的操作至少需要300萬元。我上哪去找這300萬元啊?”
李欣有點不相信:“你們蔗糖銷售分公司的資金這麼緊張嗎?”
“你以爲呢,我們是後孃養的,能有現在這種規模已經算不錯了!”馬天明滿腹怨氣地說。
“可現在是特殊情況啊,這筆救急的資金你可以找董事長申請的。南方集團這麼大的家業,爲了救急還擠不出這300萬元嗎?”
馬天明長嘆一口氣:“唉,這事說起來話就長了,我還是趕緊想辦法把貨賣掉更容易些。走了,你忙你的。”
馬天明從李欣辦公室出去以後,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立刻就給林立和其他片區經理打電話讓他們立刻賣糖。他還抱有一份僥倖心理,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在這個往年糖價應該持續往上漲的季節裡糖價反而會下跌。
可是糖價的走勢就是和他的期望相反。到下午2:10的時候,糖價又開始了一波快速的下跌,短短10分鐘內就從3860元一線跌到了3830元。
馬天明看着糖價越走越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李欣說的迴光返照是真的?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糖價在3830元一線來回折騰了5分鐘之後,又開始了更加凌厲的下跌,短短的5分鐘之內就從3830元跌到了跌停板上,價格是3770元。
之後這個跌停板的價格一直持續到了下午3:00,收盤都沒有再被打開過。
馬天明這個時候徹底懵了!
剛纔在糖價快速下跌的過程中,他腦子裡曾經閃現出李欣的那個建議,就是趕緊在期貨市場上賣空,鎖定虧損。可是那個念頭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過,他擔心的是真的做出賣出保值的操作後,如果糖價再來一波上漲的話,自己就裡外不是人了。
走到現在這一步,最靠譜的恐怕還是按市場價趕緊把糖銷售完。可是賣糖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自己手裡這些貨的進貨價格是4120元,按目前3770元的價格來算,進銷價差就足足有350元,隨便再加點其他費用,每噸糖的虧損就少不了400元。總共5000噸糖,這才短短的一個月,總計虧損就達到了200萬元。
這個損失雖然是按照期貨價格計算出來的,可是馬天明知道,運到銷區的那些貨,成本價和銷售價之間的倒掛估計也跟這個數字差不多。
他有氣無力地拿起電話打給林立:“你看今天的期貨價格了嗎?”
馬天明沒有發話開始銷售,林立和其他片區經理呆在銷區的各個辦事處百無聊賴,整天除了看期貨價格以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接到馬天明的電話時,林立正坐在電腦前,期貨價格的暴跌讓他滿腔怨氣,接電話時連平時對馬天明的尊稱都省了,只是冷冷地說:“在看。”
“糖價看來漲不上去了,你們趕緊着手賣吧。”
“就以市場價銷售嗎?”
“對,儘快。”
放下電話後,林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現在每噸虧400多,你倒是斬釘截鐵地要賣了,早幹嘛去了?”
接到馬天明的指示後,各個片區經理開始按照他的指示拋售手裡的蔗糖了,他們一路賣,糖價一路往下跌。
到了七月三日,蔗糖期貨價格最低點下探到3610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馬天明發往各個銷區的蔗糖全部銷售完畢。按各地的實際銷售價格計算,馬天明這5000噸糖的虧損遠不止200萬元。
這一筆虧損,把他春節過後第1波賺到的那些利潤全部對衝了。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要不是有第1波賺到的那些錢,現在馬天明整個公司就得虧200多萬。
金昌興聽到這個消息後,把黃洪亮和馬天明找到辦公室去,怒氣衝衝地對他倆說:“怎麼搞的嘛?不是說今年蔗糖銷售的形勢很好嗎?怎麼到現在又虧了!”
黃洪亮心裡也是滿腔怒火,他認爲自己是代人受過。沒錯,馬天明是自己的下屬,蔗糖銷售業務也歸自己管。可那隻不過是名義上的,具體的操作全都由馬天明全權負責,別說是自己,南方集團內的其他高管就沒有人願意去碰那一塊業務。
這一點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現在出了事了,自己不得不陪着馬天明來挨批。他瞥了馬天明一眼,示意他回答金昌興的問話。
馬天明聲音沙啞地回答說:“是我判斷失誤,責任在我。”
“一句責任在你就完了嗎?”金昌興冷冷地問道。
馬天明不知道金昌興會怎麼處理自己,就沒敢回答。
金昌興掃了馬天明和黃洪亮一眼,問坐在一旁的財務部長鄭國瑞:“他們今年到底虧了多少?”
“蔗糖業務嗎?”鄭國瑞問。
“嗯。”
鄭國瑞看了看手裡的報表:“不算工資和各項費用的支出,僅僅只是今年的兩筆業務就虧損了47萬元。”
金昌興看了一眼目光呆滯的話馬天明,突然間有一種厭惡感,他對馬天明揮揮手說:“你下去吧。”
看着金昌興那一臉的厭惡,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讓自己出去的動作,當衆被人羞辱的馬天明滿臉脹得通紅,他站起來說:“董事長,那我出去了。”
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他心裡雖然也有不滿,可他知道此時此景自己沒有任何申辯的機會。屋裡的4個人中,其他三個人都是看自己笑話的,自己待在這裡時間越長受的羞辱就越重。
在馬天明起身的那一剎那,黃洪亮也本能的要站起來。金昌興見狀一擡手:“你留一下。”
“好的。”黃洪亮說着,心裡忐忑起來。他想不通金昌興爲何把馬天明放走了,卻把自己留了下來。說實話,關於這件事情,馬天明雖然後來也跟自己彙報過,可其中的細節到現在他也沒完全弄明白。如果金昌興要了解細節追究責任,馬天明纔是當事人,是第1人選啊,爲什麼把他放走了卻把自己留下來呢?馬天明不在,很多事情自己是說不明白的。
馬天明出去後,金昌興這才說:“你們看蔗糖業務還有必要保留嗎?”
黃洪亮一聽,這才明白金昌興讓馬天明迴避的原因。可是這個問題事關重大,他不知道金昌興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沒敢貿然說話。
倒是鄭國瑞看見房間裡有些冷場,就問:“董事長,要是蔗糖業務撤銷了,蔗糖分公司那些人怎麼辦?人員安置可是個大問題哦。”
金昌興沒有回答,繼續追問黃洪亮:“這些人都歸你管,你是怎麼考慮的?說說你的想法。”
黃洪亮一時語塞。
當初南方集團兼併糖業公司的時候,就是因爲他們這批人跟有色金屬業務毫不相關,南方集團的各部門都把他們視爲另類,把他們視爲一個包袱,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實在是沒有辦法安置了,才讓他們繼續經營原來那塊不賺錢的蔗糖業務,把他們掛在了黃洪亮這個銷售公司下面。
雖然蔗糖分公司的人員和業務都在自己管轄範圍內,可是黃洪亮幾乎從來沒有過問過他們的事情,只要馬天明不鬧出大的麻煩來,他樂得當甩手掌櫃。
可是現在不同了,馬天明連續幾年都不賺錢,今年剛過了一半就鬧出這麼大的虧損,聽金昌興話裡的意思好像是要自己解決這幫人將來的吃飯問題,這讓黃洪亮很是着急。
他兩手一攤說:“董事長,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那邊也是人滿爲患啊,現在效益不好,他們又不懂有色金屬的業務,要是過來了,銷售公司這邊的業績肯定會被拖下來的。”
黃洪亮情急之下找的這個理由,讓金昌興也不得不考慮。冶煉廠和銷售公司現在是整個集團創收的大戶,銷售公司的業績要是真的受了影響,整個集團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於是金昌興說:“你們這邊要是消化不了的話,那就打打散了分流到各個公司去。”
黃洪亮問:“馬上就辦嗎?”他知道這塊業務這幫人現在還在自己的手下,真的要遣散他們的話,方案也得由自己做,所以他要問清楚金昌興到底是怎麼想的。
“先不急,你腦袋裡記着這個事情就好了,過兩三個月再說,到時候你得把安置方案給我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