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司機開車的,石澗仁說好兩小時左右對換一下,爭取一口氣開回江州,所以他靠在後面的航空座椅上儘量催促自己打個盹,保持比較好的精神調養。
但腦海裡始終還是在盤旋,到底是自己哪個環節沒做好。
這跟倪星瀾那騎在馬背上摔下來不太一樣,如果自己當時面對這位姓金的,處理方式有別的不同,會不會形成的結果也不太一樣?
這幾乎是石澗仁最近獨處的時候,想得比較多的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當初給小澤更多規勸甚至阻撓,會不會影響小澤接下來的很多步驟環節,也不會落到那樣的結局。
所以他纔開始試着調節自己對耿海燕的態度。
就好像他一直信奉的命運在自己的選擇中一樣,現在石澗仁也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一些反應也能影響到周圍的人,特別是和自己有着深切關聯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千絲萬縷的聯繫固然組成了自己朝着目標前進的團隊,同時也牽扯出各種各樣無法避免的困擾來。
也許這就是生活,不可能事事隨心,一切都按照完美的計劃毫無差池的天衣無縫。
石澗仁在這樣有些紛亂的思緒碎片中終於合上眼,直到被驚醒。
不是司機叫他換班,而是手機響起來,可能正好經過縣城或者什麼地方,有了信號:“終於打通了,耿經理已經送進手術室,目前看起來就是昏迷不醒,院方檢查可能是腦震盪或者有顱內淤血,現在正在做手術……”
飛馳在公路上的車輛讓通訊信號很不好,柳清的聲音斷斷續續,石澗仁也只能片斷的嗯一聲,合上電話看看手上的時間,天已經黑了:“老李,差不多前面靠邊,換我來開車。”
司機沉穩的好。
深夜進入江州市區,石澗仁纔打電話確認了醫院所在地,下車的時候給略顯疲憊的司機拍拍肩膀:“辛苦了,先回家休息。”
司機也擠出點笑意:“給……耿經理代問個好,我自己給張哥報到。”
石澗仁點頭笑笑,柳清已經下樓來迎接了,又是重症監護室,外面的椅子上吳曉影正在安慰更內疚的洪巧雲,看見石澗仁過來,洪巧雲擡頭眼睛都有點紅腫了:“耿妹子是爲了幫我擋住……”說到這裡又淚如雨下。
女性的淚腺可能真的要發達一些,石澗仁不受這個影響:“好了,耿妹子的性格肯定會奮不顧身的幫你,不用自責,是我沒警惕心防範這種利益之爭的必然後果。”伸手在洪巧雲的背上拍拍,吳曉影竟然還有心情說俏皮話:“也對,不然古時候的皇上怎麼會非得修個紫禁城呢,就是爲了保護那麼多後宮佳麗嘛。”
氣得洪巧雲停下擁抱的動作,轉身甩手給她屁股一巴掌,石澗仁也穿過她們和這邊站起來的孫院長握手,這邊還有點後怕:“幸好你們有人幫洪教授擋住了傷害,不然那就損失太大了,這簡直就是國際醜聞!”
石澗仁也沒覺得女畫家跟碼頭小妹有多大差別:“都不想發生這種事情,人找到了沒有?”
孫院長義憤填膺:“這個王八蛋腦子倒是滑溜,居然轉身就跑到警察局去自首了,說自己只是因爲喝了點酒爭吵糾紛,一時氣憤腦子發熱才失手傷人,現在願意調解賠償,積極救助傷者,承擔一切賠償,派人送了兩萬塊醫療費放在醫院,託人帶話想私了,警方也是這個調解的意思。”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點閃躲,不需要相面功夫就能看出來。
石澗仁搖頭:“輕微傷可以調解私了,現在人已經躺在重症監護室了,他也不是失手傷人,所以這是故意傷害罪,孫院長,我不管這件事你是想別牽扯學校丟臉,又或者有人找你求情遞關係,現在那位副教授已經犯法了,那就沒得商量,我們的律師會跟進所有環節,這不是錢的問題,是他根本沒把洪教授或者我們這位傷者的性命放在眼裡,動手朝着頭部那就是奔着嚴重後果去的,既然這麼做,那就等着承擔相應的責任。”
孫院長顯然也看出來石澗仁的堅決,想想點頭:“好!我會把這個態度傳遞過去,老實說我聽見有些話語,無非是用錢就能擺平的論調,也是有些氣憤的,這人家裡還有些關係,我會跟你站在一邊的。”
石澗仁握手送別。
張明孝站在孫院長後面,一臉的悻悻:“沒想到,之前把那小子報警以後,就該留個心眼留一兩個人護着洪老師,沒想到這麼缺心眼!”
石澗仁還是拍拍他的肩膀:“對於有些腰包裡有些錢在跳的人,已經習慣於比別人高一等,恣意妄爲成了習慣就這樣,安排律師,把整個細節過程都梳理清楚,首先是尋釁滋事,對,當天晚上在酒席上已經又來鬧過一回,到今天隔了一週多的做法,那就是蓄意傷人,我希望看見他罪有應得。”
張明孝使勁點頭:“您就看好吧!這小子等着在雞圈籠子裡過年吧!”
莊成棟站在保安主管後面,他老婆靠在身側還有點擦眼淚,黑大漢壓低了聲音:“要不要馬上託關係找警局和法院裡面的人,我這邊的客戶關係能聯繫上一些,現在這個社會,就是拼關係,污得很!”
沒想到石澗仁迴應他:“他犯法,接着再不守規矩的枉法,這就是我們也可以同流合污的理由了?一切照正規流程走,起碼我們也不是窮得叮噹響,該花錢請有能力有地位的律師就請,但是不行賄送禮破壞規則,中間遇到不公正待遇,那就取證投訴,申請更高一級要個說法,而不是爲了苟合,你說呢?”
莊成棟臉上有點抽:“你這有點理想化了,我看到的現況不要臉得很。”
石澗仁點頭:“我們努力不就是爲了得到點公平的對待麼,給自己爭取更多的話語權和選擇,如果實在是每扇門都關上的,我們才能承認放棄,那就是自己還不夠高不夠強,起碼也讓對方付出更多的資源才能擺平這件事,我要我們的每一步都是合符規範的。”
莊成棟想了好一會兒:“不能因爲他亂來,我們就也亂來?”
石澗仁點頭:“我一直都在測試,測試這個社會的成色到底是什麼樣,到底有沒有改善的趨勢,包括這幾天去月亮湖,在那個縣城接觸到的更亂七八糟,但不能因爲司空見慣,就把這些東西當成理所當然,錯的就是錯的,我們可以忍受這些王八蛋亂來,但那不是自己也跟着亂來的理由,因爲對的,永遠是對的,如果自己的心裡都沒這根線,什麼價值觀都沒意義了。”
張季嵐輕輕拉丈夫的袖子,可能是在提醒他別跟石澗仁這樣,提醒他們夫婦倆都是因爲受了石澗仁的恩情,纔能有今時今日一樣,就應該石澗仁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但莊成棟顯然從在山寨的時候開始,就是個後發先至的傢伙,他的經歷和挫折讓他比更多人能理解這寥寥幾句話背後的力量,慢慢把剛纔悄悄低下的腰頸立起來,說話也一字一頓:“阿仁,我懂了,這一次纔是真的懂了,如果十來年前懂這個道理,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石澗仁笑着拍拍他臂膀:“你這就是吃了第六個燒餅,說這個燒餅纔是填肚子的,可沒前面的經歷墊底,你能體會?其實那時候有人給你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還嫌這種東西是扯淡呢。”
莊成棟又想了想:“也對,那時候的環境也不一樣,那時可還要亂七八糟……”說到這裡笑着回拍兩下石澗仁的手臂:“好,我一定好好的做。”
兩口子出去的時候換張季嵐偷偷打丈夫的肩膀,一連串絮絮叨叨的埋怨他不懂事,居然敢拍石澗仁的手臂。
這黑大個都嘿嘿笑着,甘之若飴的承受了。
~因爲點私人原因,最近雙更,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