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影有種洗盡鉛華的味道,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淡定從容很多,走在石澗仁的身邊,也只是拉出羽絨服裡的圍巾在脖子上多繞了兩三圈,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然後默默的並行在旁邊,偶爾丟丟探身找媽媽的時候,纔會摘了沒鏡片的眼鏡做個眼神靈動的鬼臉。
內容安排得很細密,一家孩子肯定喜歡的五顏六色餐廳,紅色的弧形座位包住了大半的桌邊,所以石澗仁把孩子放在人造革坐墊上,也能讓丟丟自己活動,他要做的就是時不時伸手把那精力無窮的小猴子從桌面或者跟隔壁分隔處抓回來,擡頭看看周圍略顯意外:“你爸媽呢?沒有其他人了?一般這種不是應該大宴賓客什麼的嘛,我還以爲你搞了個小型宴會呢。”
吳曉影放了黑色帆布挎包笑笑:“未來能對孩子造成影響的就我們倆,不相干的人請來幹嘛,我也不需要別人來給我捧場什麼的,自己的生活就是自己的了。”
石澗仁做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眼光始終掛在孩子身上:“真的不回平京了?”
因爲吳曉影現在已經能用一口幾乎亂真的江州口音送走簽了菜單的服務員,再把自己雙手都撐在桌面上,才能看見桌子邊的丟丟:“嗯,我爸媽的戶口已經跟着那買的房子轉到江州來了,有過小爭論,就算不在平京,他們也想把孩子帶回江浙去成長,畢竟那邊的人文環境和經濟條件又要好很多,但最終我還是用孩子要跟隨父母一起長大說服了他們。”
以吳曉影這些年的身家,就算不在娛樂圈、不在平京那個地方呆了,回到江浙最好的城市買套房悠悠然的享受生活也不是不可以,但選擇留在江州這個相對差一些的西部城市,恐怕原因就只有那麼一兩個,石澗仁點點頭:“我有信心把孩子教育好,其實如果他稍微再大點,可以試着單獨跟我一起生活,體會些城裡面不同的生活環境,我上班的時候他在幼兒園,晚上我有足夠的時間陪着他。”
吳曉影笑起來:“就不能帶上孩子他媽?”說完又搖頭:“估計他外公外婆是捨不得的,再遠他們都要跟着過去一塊照顧,我今天能單獨帶出來,那都是做了多少工作,待會兒你看看我那車上,孩子的東西裝了小半邊!隔代親的威力簡直就是寵溺的根源,我都擔心這孩子以後要被我爸媽嬌慣成什麼不像樣了,所以現在沒少在家裡跟他們爭吵。”
石澗仁艱難的回憶一下自己小時候跟老頭子的相處,確認自己可能真不是師父的什麼嫡親骨肉,一點黏糊糊的親熱記憶都沒有,吳曉影大膽揣摩難道他是被師父從什麼地方拐來的?這種門派傳人不是很講究天賦骨骼清奇麼,說不定就是在什麼地方雲遊的時候看見了路邊的小孩兒驚爲天人,然後順手拐走撫養長大……
對於這種也帶着劇本風格的揣測,石澗仁沒覺得有多不敬,還跟着點頭:“說不定就是這麼回事兒,不然哪有隨隨便便撿個孩子就像我這樣天縱奇才的?”
吳曉影再老練也被他的無恥自戀給驚住了,一直雙手捂着嘴笑個不停,把上菜的服務員看得有點楞,來來去去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少。
石澗仁也放鬆,看桌上以水果爲主的幾個西式菜餚:“丟丟能吃了?”
吳曉影點頭:“嚐點味道是沒問題的,主要還是已經喝了奶,現在不餓只吃個新鮮,來這裡就是因爲在報紙上看見別人有一家三口抓週的活動,什麼都齊了還有打折,划算!”
石澗仁再擡眼看看周圍,發現的確都是差不多年輕夫婦帶着丁點大孩子來的場面:“你現在也開始關心這種打折優惠了?”以前幾萬塊的包包看起來都經常換得勤,還不重樣呢。
吳曉影乘機抱怨:“唉,自從跟了你來平京,看着好像股份身家在漲,可不能變現又沒有分紅,收入是直線下滑啊,我現在可就指望老唐……嗯,不說不說,今天不許談工作。”
這讓石澗仁也被封住了口,不過這樣輕鬆的陪着孩子聊聊天,感覺也很輕鬆,吳曉影多會聊天啊,能把對話交流都上升到公共事務關係處理的專業境界了。
後來果然是有抓週活動的,餐廳專門闢了一片角落出來圍上塑膠圍欄,還鋪了墊子的,然後各種代表了職業的塑料海綿玩具堆在角落裡,招呼所有參加活動的父母把孩子都抱過來,十多二十個穿着各異的孩子都被放在圍欄邊的時候,石澗仁感覺和自己最近在農村看見的豬圈小豬們也差不多。
然後隨着一聲放手,各家把自己的孩子鬆開,就看見一堆小豬仔搖搖晃晃或走或爬的不由自主朝着那些五顏六色的鮮豔玩具過去了,石澗仁單手託着丟丟用養豬的手法放出去的,吳曉影蹲在他身邊,居然略微有些緊張:“你說他會選什麼?還是不要去當兵,好危險!醫生不錯……”
石澗仁笑:“就是個祝福,哪有什麼科學依據,逗着玩兒的。”引得旁邊幾個父母臉色不好的瞟他,看來封建迷信程度不淺。
吳曉影也不滿,伸手推他:“你個算命的瞎子!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沒科學依據,我還說也許潛意識裡面就有對某種職業的熱愛天賦呢,還有說法人本來就是輪迴的,這也許是前世的提醒呢……”這下週圍竟然有人鼓掌。
科學相面的小布衣只好閉嘴,然後吳曉影驚喜的抱住了他胳膊:“哈哈!鼠標!鼠標!丟丟抓了鼠標,我們公司後繼有人了!”
石澗仁翻白眼:“前世有鼠標麼?這算是什麼輪迴……”但還是忍不住笑,因爲孩子抱着跟個大餅似的的海綿抱枕鼠標,毫不猶豫的就一口咬下去,驚得裡面近距離照顧的服務員連忙把這暴力破壞分子給拎出來:“誰的?誰的?好了,這個是電腦科學家,抱走了……”
相比那些揀西瓜桃子等代表吃食好吃懶做的,吳曉影無比歡喜這個結局,使勁推着石澗仁接過孩子,還不着急走,很有優越感的蹲在那看別人,小聲分析:“你看那個拿了印章的就是要當官,這個男孩兒拿針線,嘖嘖……我是他爹媽都要操心大半輩子了,你得知道時尚界搞服裝設計的男性就沒幾個不妖嬈的,咦……你說丟丟要是也拿了那個算盤是不是就財運亨通了?”
石澗仁討人嫌:“萬一以後就是個做算盤的匠人,或者一輩子都是會計呢,能看不能拿……”
他聲音大了點,頓時引得那邊父母怒目相視,有你這麼嘴欠的麼。
石澗仁才趕緊從家庭生活角色裡退回到君子謙謙,抱着孩子拉已經笑得直不起腰的吳曉影撤離。
快樂的時光就這麼一兩個小時,出來也接近八點過,丟丟標準的生物鐘已經開始接近睡眠時間了,這會兒跟無尾熊一樣抱着那個鼠標抱枕蜷在石澗仁懷裡,小腦袋一磕一磕的,那熱乎乎的依戀讓石澗仁去停車場的時候都沒捨得鬆手:“一直送過去,多抱一會兒。”
吳曉影得稍微拉着他,因爲石澗仁的目光都黏在孩子身上不看路了,所以站在淺藍色小mini邊,她忽然說:“今天算是一歲的最後一天,還有幾個小時纔是丟丟的生日,你能陪着他一起過一天麼?反正我車上孩子的東西都帶齊了。”
能抵擋各種美麗身影的小布衣,這一刻還是沒能拒絕這種骨肉相連般的神秘親情,沒什麼猶豫的就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