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西當着一屋子人說的話讓贏曜非常難堪。
他低着頭只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而與他相對而坐的賢王妃則白了臉……
自己的丈夫寧願寵着妾室也不願與自己多說一句話,到了現在她也沒弄明白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小於氏被嶽西的一番話說的張口結舌,半晌之後她才接着說道:“姐姐不在了……我自然要替他照顧好王爺……”
“所以就照顧到被窩裡去了?”嶽西嗤笑一聲,鄙視之情溢於言表。
賢王府與她的西廂村不同,最不缺的就是丫鬟僕婦,要說賢王爺缺少了照顧,那純粹是扯淡的話!
“我……”
“停!”小於氏一張嘴嶽西就打斷了她:“你那些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兒老子沒工夫聽!就告訴你一句話:賢王爺有明媒正娶的王妃,那是他走了幾千裡親自去求娶回來的東夷公主,你們王爺再怎麼和你姐姐青梅竹馬,他也沒想把你姐姐當了正妻娶回家!你姐姐在王爺那裡不過是這個分量,你又能算的什麼……”
嶽西瞟了她一眼,說得無比尖酸。
小於氏怔住,眼神飄忽的望向沉默不語的賢王。
嶽西則頭也不回的說道:“別看了,他現在心裡巴不得你趕緊死了,又怎麼會替你說話。”
小於氏身子晃了下,收回了視線:“那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廢話說了一堆,到正經的就沒了?”嶽西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老子問你明家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小於氏擡頭,青白的臉上帶着刻薄的笑意:“憑什麼你問我?”
“我娘子願意替朕問幾句呢,這就是贏家的家事……”贏素玉白纖細的手指在骨瓷茶盞的邊上畫着圈兒,皮膚倒顯得比手下的瓷器還要白:“我娘子要是嫌麻煩不想問了,那就讓刑部去審吧。”
既然是家事,那就什麼都可以遮着蓋着關門在家裡說。
如果上了刑部的大堂,那就是公事公辦,一切都要刨根問底審請查明!
兩條路擺在面前,贏素等着贏曜自投羅網。
贏素的幾句話說得輕飄飄的,落在贏曜的心裡卻有千斤重!
他終於擡了頭,目光狠厲地望向小於氏:“賤婦!你是要害死本王麼!”
小於氏的眼睛驟然睜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賢王,隨即她妖嬈一笑嬌俏地說道:“王爺,在您的心裡妾身雖然永遠也比不上姐姐,可妾身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會連累您的!”
說着她看向嶽西:“此事皆是因我貪財而起,以爲那個孩子很小不會記着明家被誅了九族的事情,所以才大着膽子收了人家送的一箱珠寶!從始至終這件事王爺都是不知情的,就是有罪也應該是妾身的罪!”
“哼!”嶽西冷哼一聲:“牽扯到王爺你就說此事與別人無關,剛纔不是還想咬王妃一口嗎?”
“我只是恨她才口不擇言的。”小於氏淡淡的說道,態度坦誠的很,完全沒有把賢王妃放在眼中。
這讓一直坐在邊上冷眼旁觀的贏緋暗暗握了拳,一張俊美的臉龐緊繃着,他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心中無比失望!
忽然有些明白皇帝陛下堅持要在這裡審理這個案子了。
一切的一起都是他父王的過錯!
若不是他的縱容,像小於氏這種唯夫命是從的女人是絕對不敢私下收了那箱財寶的。
如今那一箱珠寶不知所蹤,明家的孩子也不知所蹤,他的父親就已經開始想脫身事外了,小於氏與母妃爭寵鬥了那麼多年,到頭來又落下了什麼?
對面那薄情寡性的男子怎麼回事自己的父親呢?
如有所感,贏曜在兒子的注視下也望向他,只與贏緋對視了一眼,他馬上錯開了視線。
……
“把她帶回去吧。”贏素端起了茶水輕聲說道。
在嶽西問訊了一大堆與之相關的問題之後,事情已經清晰無比的展現出來。
小於氏雖然說自己貪財收了財寶,其實那些東西根本就沒有過她的手,早就進了賢王的腰包,而明成的孫子她倒是應心的養了幾天,她很喜歡那個孩子,還特意給孩子做了幾身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是!”坐了許久,贏曜雙腿幾乎麻木地站了起來,他對着贏素抱拳說道:“老臣回去一定會好好管束這個賤婦,給陛下一個交代!”
贏素擡眼斜睨着他:“賢王歲數大了,連女人都管不了又如何管天下事?”
賢王低頭彎着腰道:“陛下,老臣……”
“回去好好想,想好了再說。”贏素面無表情的揮了手:“你回去吧。”
贏曜面如死灰地行禮告退,走到跪在地中間的小於氏身邊時他猶豫了下還是伸手拉起了她。
贏緋‘蹭’地站了起來,兩條眉毛皺的幾乎要立起來!
“承平郡王!”贏素開口叫住了他:“你留下,朕有事兒問你。”
“對,額吉也別走了,留下來吃飯!”嶽西過去扶起了神色茫然的賢王妃親暱的說道。
……
大堂外,贏霓貼身靠在門板上一直聽着屋裡的動靜,她怕心直口快的母妃吃虧,又不想看見父王,於是就站在了大門外。
贏曜與小於氏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小於氏一側頭就看見了站的筆直的贏霓,盯着郡主的臉看了幾眼才認出她來,於是她捂着嘴笑道:“妾身以爲郡主還是穿白衣俊俏!”
“老子讓你嘴欠!”扶着賢王妃才走到門口的嶽西二話不說擡腳照着小於氏的腰上就踹去:“都是女人,你那死鬼姐姐又何苦難爲一個孩子!真是毒蠍心腸!”
一腳之下,小於氏被嶽西直接踹到了臺階下面,半天起不來。
她掙扎了幾下,賢王一聲吭的走過來從地上撈起她抱着出了嶽府的大門,在轉身前,小於氏伸出傷痕累累的雙臂抱住了賢王的脖子,笑容如花的瞥了站在臺階上的賢王妃一眼……
……
“王爺,再有什麼事情,您都推倒妾身這裡就是……”車廂裡,小於氏爬到贏曜的腿邊依偎着他。
一直默不作聲的賢王煩躁的推開她:“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能擔當起私藏朝廷欽犯的大罪?!滾開些!”
“……”小於氏詫異的望向他,身子卻並沒有動:“王爺,陛下不是說了,這是家事啊……”
“無知的蠢婦!”贏曜忍無可忍擡手照着小於氏的臉上就是一記耳光:“陛下是逼着本王自己辭官不做呢!”
他心裡發狠,下手也格外的重,這記耳光竟真的贏曜的手掌發麻。
小於氏被一掌抽得貼在了車廂上,再回過頭來,她的脣角和鼻子下面都掛着殷紅的鮮血!
“王爺,你爲什麼總是打我呢?”她又爬了過去,依舊依偎在贏曜的腿邊,鼻血成串地散落在她的裙襬上她都不去擦。
“你不知道妾身也會疼嗎?”她哽咽了下。
“哼,你以爲本王還會留着你在身邊?”贏曜不爲所動,語氣中滿是厭惡之情!
“姐姐是王爺害死的……”小於氏擡頭看着他眼神癡迷:“王妃那個蠢貨確實只打了姐姐兩鞭子,那是死不了人的……”
“胡言亂語!”贏曜目光閃爍,一時竟不敢看她。
“這裡就你我夫妻二人……王爺你怕什麼……”
“閉嘴!”贏曜俯身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說道:“本王的正妻是東夷的嫡公主普納,你姐姐不過是本王的通房丫頭,你也不過是個賤妾!”
“本王肯收你們在身邊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只是你們這樣的賤婦永遠不知道何爲本份!”贏曜越說越氣,他伸手抓着小於氏的衣襟將她幾乎提了起來:“她還想剩下我的子嗣?就憑你們的身份配嗎!”
“而你更是可笑,以爲自己什麼都攬在身上本王就會對你心存感激放你一條生路?”贏曜搖搖頭,鬆了手:“你說,你惹了這麼大的事情,本王還會讓你活着麼?”
“姐姐是吃了王爺您餵給她吃的東西才滑的胎……姐姐在臨死的時候就告訴我了,是王爺您不許她要那個孩子……”
小於氏擡手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手背上鮮血淋漓,她看都不看一眼。
“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子嗣,妾身只想問王爺一句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和你姐姐一樣,都是欲壑難平的女人!”贏曜抽出帕子來擦擦手上的血跡隨即扔到了車廂裡:“本王是大昭贏氏親王,世襲罔替,當年我皇兄凳上大統的時候兄弟相殘歷歷在目,我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自己的家中?”
“所以,本王只有緋兒一個嫡親的孩兒就夠了,若不把你帶出王府,我的孩子們如何能夠平安的長大?你和你姐姐都是心腸惡毒的婦人,留在府裡,終究是禍患!”
“怎麼會這樣呢……姐姐,你聽見了嗎?王爺他說的可有多麼的無情……”小於氏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仰着頭對着高處喃喃自語:“爲了王爺,姐姐你搭上了自己和孩子的命……可他怎麼能這樣說呢……”
“就爲了這麼一個男人……就爲了這麼一個男人!”小於氏緩緩的扭頭望向沉着臉坐在暗處的贏曜,卻怎麼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看着那個端坐如山的男子,她忽然笑了笑,猛的撞向身邊案几的一角!
車內血光四濺……
“王爺,如今妾身就要死啦,你會不會心疼呢……”小於氏身子軟軟地倒在贏曜的腳邊,她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