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
範無病收下了校長親自送過來的紅包,但是也不想獨吞這個,畢竟這也算是民脂民膏了,於是在十二月九曰,系裡面的紀念活動辦完之後,範無病就添了些錢,將本年級的兩百多名學生,連帶系裡面的老師們,利利索索地請到了錦江飯店,美美地搓了一頓。
大部分學生都沒有機會到這種豪華的酒店來吃飯的,這一次託了範無病的福,總算是開了一回洋葷,也算是大長了見識。
系裡面的幾位主要領導都知道範無病的老爹範亨已經坐上了直升飛機,一舉成爲中央委員了,此時範無病請大家吃飯,倒像是擺酒席慶祝一般,因此大家都很是親熱地跟他喝了不少酒,一點兒領導的架子都沒有。
而事實上,在範無病面前擺領導架子的人,估計也就只有少數幾個人才能辦到,一般的省部級或者中央委員們都不夠格的。
範無病也喝得有點兒多了,不過他的酒量大,無非就是多撒幾泡尿而已,啤酒這東西的酒精度實在是太低了,可是喝白酒的話,這些學生們又不是很適應,範無病入鄉隨俗,自然也就是陪着他們喝啤酒而已。
至於說酒店窖藏的那些頂級紅酒,就沒有必要上了,畢竟那些東西也就是名聲在外,讓這些學生們品嚐的話,還不如給他們和甜甜的香檳更有意義一些。
酒店方面倒是很高興,難得會有這麼多臨時的客人來光顧,光是酒水消費就很多了,更不用說範無病所挑選的套餐都是最貴的,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些居然是學生。
跟着一塊兒過來的老師裡面,有些人在感慨現在有錢人的奢華生活,也有一些鬱郁不得志的人在腹誹範無病的錢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他倒是也不想一想,假如學經濟專業的學生,都要一輩子受窮的話,那麼開設這個專業還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範亨當上了中央委員,對於範無病而言,他需要爲國內的經濟建設和社會和諧發展所要付出的努力又得多一些了。
畢竟他給範亨所灌輸的那些科學發展的概念,可是被範亨一句不落地在中央委員會上面給照本宣科了,雖然其中還加入了很多範亨本人在多年的實踐當中得出來的經驗和教訓,但是總體而言,範無病所設計出來的套路是成功地打進了高層,爲衆人所重視起來。
想什麼注重環保效益,關注民生問題,實現共同富裕什麼的內容,已經被收錄進了重點詞庫,高層是想要根據範亨在中央委員會上的演說,整理出一些有條理的內容出來,然後針對系地探討一下解決的方案。
作爲始作俑者的範無病,自然有必要爲老爸範亨探索出一條解決之道來,尤其是能夠適應現在的整體環境的解決之道,以之作爲理論來指導範亨在磐石的具體實踐,希望可以總結出適應於整個國內大環境的新思路,爲改革開放服務。
不過範無病倒是有信心搞出一些好東西來的,比如說那個太陽能的利用,首先搞出來太陽能熱水器,集中供暖什麼的,總是可以節約大量的能源吧?至於說對於小煤礦和小鐵礦的整頓,也是要規範磐石整個能源市場,重點發展低污染高回報的技術,提高全球市場的綜合競爭力。
吃飯歸吃飯,可是吃飯的時間,也有人在討論經濟問題,尤其是國貿系的學生們,跟老師之間往往是互補的,經常姓地討論一些經濟問題,可以開拓視野,讓大家對當前的具體問題多一些思考,多一些感悟,有助於學業的。
一個學生就提到了目前國內對於GDP的重視問題,存在的一些偏差,“GDP反映一個國家、一個地區一定時期內生產活動的最終結果,是衡量經濟發展總體情況的一個重要指標。但是GDP作爲綜合經濟考覈算指標,有着不可忽視的缺陷。GDP的增長表示經濟增長,但不代表福利增長。GDP反映不出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是否協調、城市與農村是否協調,反映不出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是否合理,也反映不出非經濟因素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必須反對片面追求GDP的傾向,特別要反對不惜以犧牲資源環境、破壞資源、降低效益爲代價追求產值,片甚至弄虛作假的行爲。反對把GDP作爲考覈地方發展和幹部政績的惟一標準的做法。”
他的導師就反駁道,“你說的固然是對的,但是現實的情況逼迫着我們不可能總是選擇正確的道路,我們國家現在的形勢,決定了我們只有片面地追求GDP增長,才能夠儘快地進入強國之林,就好像是當初國外的先污染再治理一樣,都是經濟的高速度發展中所不可避免的一個過程。”
範無病聽了之後就插嘴說道,“只強調GDP顯然是不對的,不過我們也不能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認爲再也不需要GDP了。反對惟GDP論,主要是爲了防止某些地方官員將GDP作爲升遷的唯一標準而不計後果地進行不平衡發展,但也不能否定GDP增長對我國當前和長遠發展具有重大意義。從現實看,解決我國面臨的嚴峻就業壓力,也必須使GDP增長保持適當的速度。從長遠看.我國改革開放的目標和現代化建設目標的實現,很大程度上要靠GDP的持續快速增長,我們要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只有比發達國家發展的更好更快。”
“沒錯兒,就是這麼說的。”衆人紛紛點頭道。
範無病正跟大家喝得高興,手機就響起來了。
範無病打開一看,發現是老媽打過來的電話,不由得有些好奇,於是就接通了電話,隨口問道,“老媽,是老姐不聽你話,還是老哥惹你生氣,還是老爸的尾巴又翹了?不管是什麼原因,放一放再說。我現在正陪同學們吃飯呢,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您可不要讓我做些什麼掃興的事情呀!捐資助學什麼的,等有時間再講好了。”
“嗚哇——”誰知道電話對面的老媽張梅忽然就哭了出來,哇哇的哭得好凶。
範無病頓時呆住了,似乎當年老媽被當成現行反革命捉了起來,也沒有這麼傷心吧?今天這是怎麼了啊?難道說她工作上又出了什麼問題了?就算是那樣也不至於吧?
老媽就哽哽咽咽地邊哭邊說道,“昨天晚上——疆省發生了大火,三百多個孩子,三百多個孩子啊——”
“疆省?!克拉瑪依?!”範無病聽了老媽的這句話,腦子裡面頓時一愣,接着就想起了早就忘記了的一件事情來。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八曰,疆省克拉瑪依市的那場大火。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事兒居然也發生了。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八曰晚,疆省克拉瑪依市教育局官僚爲歡迎上級派來的義務教育與掃盲評估驗收團的二十五位官員,組織全市最漂亮的能歌善舞的中小學生七百九十六人在友誼館劇場舉辦專場文藝演出。
因爲舞臺紗幕太靠近光柱燈被烤燃而引起了火災,當燃燒的火團不斷地從舞臺上空掉下時,克拉瑪依市教育局的官員出來對學生們說,大家都坐下,不要動!讓領導先走!
學生們都很聽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動,等上級政斧與教育局所有在場的二十六個官員都從第—排撤退到最後一排的出口處先走了之後,教師纔開始組織學生撤離,但此時電燈已全滅,大火已蔓延到劇場四周,唯一的逃生之路已被熊熊火焰堵住。
當時劇場只開放一個安全門,其餘安全門均鎖着。於是,學生們撤離火災現場的最佳時機最關鍵時刻已被錯過了。
七百九十六名來自全市十五所中小學的師生全部陷入火海之中,三百二十三人死亡,一百三十二人燒傷致殘,死者中有二百八十八人是天真美麗可愛的中小學生。
在場的有四十多位教師,有三十六位遇難,絕大部分爲掩護學生而殉職。
在場的克拉瑪依市副處級以上官員有二十幾個,當時他們的位置離火源最近,離逃生門最遠,竟奇蹟般地無—人傷亡,而且走出劇場門口時還個個衣冠楚楚。
實際上,大火只持續了20分鐘。之後,一切都結束了。
後來,校長張莉和教師張豔的屍體被擡出來的時候,懷裡都抱着孩子,分都分不開。
孩子家長說,別分了,既然他們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
範無病拿着手機,靜靜地聽着老媽張梅在電話裡面哽咽地講着發生在數千公里之外的事情,哽咽着譴責那些不負責任的下屬,眼淚忍不住從臉頰上面滾落下來。
他有些後悔,爲什麼沒有記住這樣的事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