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全被謝煙載着一路顛簸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守衛正好將洛浮生他們的運糧車扣下,正打算去稟報知府大人。
“不用稟報了不用稟報了!”
胡不全揉着屁股從馬背上禿嚕了下來,心想以後還是坐牛車吧,又穩又舒服。
謝煙引着胡不全走到被扣押的糧車處,他沒有看到洛浮生,倒是先前坐在車裡的那些秘言令衆此刻正手持武器將馬車團團圍住,正與意圖搶下馬車的官兵對峙。
“把傢伙都收起來。”胡不全揹着手跺着步子走過去。
胡不全沒穿官服,他本來是穿着的,在謝煙邀他同騎之後爲了名聲着想他又去換了一套布衣。值守的官兵沒見過知府,不認得他,手中長槍一橫:“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裡大呼小叫!”
“呦呵,連我都不認識?”胡不全將長槍往旁邊揮了揮,“叫你們老大過來!”
值守官兵見胡不全擺足了架勢,身後跟着的謝煙穿着亦是不俗,不明對方身份也不敢得罪,連忙喊人去請城門官。
謝煙走到爲首的秘言令男子身前拱手一拜,而後介紹道:“這位是常州知府,胡大人。”
帶着面具的男子朝着胡不全微微垂首:“拜見知府大人。”
“久仰久仰!”胡不全打量了對方一眼,目光在落到男子衣角處的黑色浪花標記上時,點了點頭,問道,“各位俠客,敢問上次助胡某人趕走了海寇的那幾位大俠可在?”
“胡大人,前些日子途經貴州府的乃是我千波宮門下的左使及其部下,他們本有要務在身,不該在常州多逗留。只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海寇爲禍百姓更是人人得以誅之,故纔出手相助。”秘言令的男子將洛浮生先前教給他的話一字不落的學了出來,“此事本不該聲張,我江湖門派更不該插手官府行事,加之江湖中人向來恩怨情仇頗多,再由左使親自出馬怕會引起來不必要的干戈,故而派了我們過來幫忙。”說着,將那枚千波宮的令牌遞到了胡不全面前,“此乃我千波宮的宮令,胡大人若不放心可細細察看。”
“瞧大俠說的,哪能不信啊。”胡不全話雖這樣說,手卻將那枚令牌接了過來,細細審量了一番。
胡不全哪裡真認得千波宮的宮令,但是他記得之前那幾位俠客身上衣角的位置都繡有一枚墨色浪花,這些人身上也有,令牌上也有,加上他曾探聽過,在江湖上這千波宮是個頗爲厲害的存在,十分神秘又愛拉仇恨,仇家相當多,一般應該沒什麼人閒着無聊冒充他們。於是假裝確認過真假後,就將令牌還了回去。
“大俠稍等。”
胡不全輕咳一聲,對着扣住馬車的值守官兵道:“你們的城門官呢?怎麼還沒來?”
“知府大人,馬上就來。”值守官兵擦擦頭上的汗,他們是沒見過知府大人,但是在常州的地界上誰也不敢冒充知府大人,尤其是當着這麼多官兵,對方還嚷嚷着要見他們的頂頭上司,這一瞧就知道是真的。
值守官兵話音剛落,就有一個盔甲顏色要深沉一些的官兵一溜小跑的趕過來,瞧見胡不全就要下跪:“拜見知府大人。”
“別拜了別拜了。”胡不全朝着對方擺擺手,“這五乘馬車,直接放行。”
“知府大人……”城門官猶豫地蹭到胡不全身邊,低聲道,“上頭剛下了命令,說來往的所有糧車都得扣住……”
“上頭?哪個上頭?”胡不全眼睛一瞪,“我怎麼不知道?”
“就……”城門官咽口唾沫,看知府大人這架勢好像是真不知情,難道下令的人是假的?“就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封了海河、常州水路的欽差大人啊……”
“欽差大人?”胡不全眉毛一挑鬍子一吹,“你瞧見聖旨了嗎?”
“沒……”城門官搖頭。
“有聖上御賜的信物嗎?”胡不全繼續問。
“沒……”城門官頭上開始冒汗了。
“從朝廷來的欽差大人會越過我直接找你嗎?”胡不全點點城門官灰不溜秋的盔甲。
城門官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會不會!”
“那哪來的欽差大人?”
“可……可要是不是欽差大人,胡大人你怎麼能許他們封水路啊……”那可都是打着大梁旗幟的兵啊,沒大人物下令,誰敢隨便出動封路?
“那你知道封路是爲了什麼嗎?”胡不全繼續吹鬍子。
城門官搖頭。
“封路是因爲有不少百姓想離開常州,朝廷怕奸商趁這個機會低價收購那些急需銀兩的百姓手中的糧食,然後運到別的城市去賣,從中獲取暴利的差價。”胡不全一巴掌拍在城門官的頭盔上,“木頭腦袋,這個時候往城裡運糧賣的商人是腦袋渾了麼!“
城門官抱住被胡不全一巴掌打掉的頭盔:“我錯了,知府大人,我真錯了。”
“趕緊放行,誤了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胡不全唬道。
“是是是!”有知府大人發話,他還怕什麼?朝廷來的欽差是大,可他這個城門官是知府大人封的,到時候就算真追究起來,有知府大人頂着,他就是個聽命令辦事的,不怕不怕!
城門官指揮着手下散開,放了車馬進城。
秘言令的衆人回到了馬車中,不過按照謝煙的意思,他們留下了十人來協助胡不全捉拿海寇。
既然冒充了千波宮的人來獲得好處,自然也要擔着點責任。
胡不全是個極爲明白的人,他不僅放了行,還派了一支親兵開道,保證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了常州府,並且提前傳令到了西城門不許扣押,直接放行。
等駐守在河道之上的內閣人馬得知胡不全放行了一隊不知載有何物的車隊進城,並護着出城朝着海河方向而去時,洛浮生已經駕着馬車抵達了海河與常州的交界之處。
而在海河地界碑的那邊,正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兵馬靜靜地守候着,爲首者身着繁重的甲冑,一手挾着漆染着藍色盔翎的頭盔,正笑眯眯地瞧着逐漸靠近的馬隊。
洛浮生離着老遠就看見了那展飛舞在空中,寫着石字的藍色大旗,石家軍的人來迎了!
洛浮生很激動,她向來崇拜石家軍,做夢都想着能像石家的女兒一樣身着紅妝亦然可建功立業。
可當她看清楚來接應的隊伍打頭的那人模樣時,不由得搓了搓眼睛。
她沒看錯吧?是不是眼花了?
爲啥那傢伙看起來,那麼像那個陰魂不散的採花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