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第二天晚上,八點半,金沙KTV。

蘇衣和夏微藍跑進來,跟着人羣拼死拼活的擠進了電梯,摁下了14層。

夏微藍在狹小的電梯裡氣喘吁吁的站定,略有些不解的看了蘇衣一眼,口氣鬱悶:“衣衣,爲什麼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總是遲到……”

正想反駁她的蘇衣,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們兩個一起去參加《八荒OL》玩家見面會遲到的事情,於是只好滿臉黑線的閉了嘴。

“302、304、308、310……312!到了,就是這個包廂!”夏微藍轉頭對着蘇衣笑道,隨即不待蘇衣反應,就一把拉着她的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家晚上好啊。”

包廂的門“吱呀”一聲的被打開,夏微藍笑得一臉燦爛的跟裡面的人打招呼,身後跟着略略有點窘迫的蘇衣。

“哎呀,微藍你來晚了,快快快,先罰酒三杯!”那邊跟夏微藍同社團的幾個人看到夏微藍來了,就立刻熱情的招呼道。

夏微藍向來就是個人來瘋,立刻就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喝酒的,要不然一會兒高歌一曲賠罪好了。”

而蘇衣,面對着一屋子黑壓壓的人羣,在心裡默默的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來。

幸好包廂裡的燈光比較暗,蘇衣挪了挪腳,儘量的將自己隱於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安靜的打量着人羣。

在這羣人裡面,她認識的實在不多。

林可可、顧小茹、陸恆遠,還有……何蓁。

他也來了。

想到上次在一秒天堂他跟自己說的話,蘇衣囧了一下,心想,還是不要過去打招呼好了。默默的把視線移開,蘇衣往點歌器旁邊的一個小小的吧檯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妝容精緻一臉笑容的季如玫。

嗯……是法語系的系花啊,果然是名不虛傳,蘇衣忍不住對她多看了幾眼。

不過,傳聞中,法語系的系花季如玫向來眼高於頂,就算是面對着蕭衍和陸恆遠也是冷若冰霜。可是現在,她明明就是笑得一臉燦爛啊……發生了什麼?

蘇衣的目光饒有興致的往季如玫眼神凝視着的那個方向看過去。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若有所思的眸。

蘇衣看着他,愣了一下。

那個人手裡漫不經心的握着一個高腳杯,看着她的眼神深邃悠遠,讓蘇衣猜不出情緒。

蘇衣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宋雅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手指無意識的抓緊了揹包的帶子,蘇衣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打火機,還裝在自己的揹包裡。

可是,看了他身邊明豔動人的季如玫一眼,蘇衣突然不太確定,現在,是不是把打火機還給他的恰當時機。

而從聚會開始就一直黏在宋雅白身邊的季如玫,看到從開始到現在一直神色平靜的宋雅白,脣角突然勾起一個淺淺的,甚至可以被稱之爲溫柔的笑容,一下子就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

情不自禁的也露出了一個明亮的微笑,季如玫張張嘴正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她順着宋雅白的眼神一路望過去,最後,卻定格在了人羣外面安靜站着的蘇衣身上。

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

宋雅白他……爲什麼會對着蘇衣,露出這樣的笑容?

“宋老師,你跟蘇衣很熟?”季如玫擡頭問他,努力隱去自己話語間的嫉妒。

宋雅白沒有回話,只是低頭,將高腳杯裡剩下的最後一點白蘭地一飲而盡。

季如玫有些驚訝的看着他,那瓶白蘭地裡含有的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他就這麼一杯又一杯的當水喝,真的沒問題嗎?身體……會受不了的吧。

還沒等她關心的話說出口,宋雅白就已經適時的把視線轉移到了季如玫的身上,安靜的微笑回答:“不熟。”

看到對方想都不想的就這麼回答,季如玫瞬間被噎了一下。她很想繼續追問,如果不熟,那你爲什麼用這種眼神這麼溫柔的看着她?不過,季如玫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具體就體現在,她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所以,她只是收斂了心神,繼續對着宋雅白笑得一臉甜美單純。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大家也許是玩累了鬧夠了,於是,終於開始到處尋找剛剛被衆人扔的不見蹤影的話筒,準備開始唱歌了。

夏微藍這個人,在KTV裡向來是屬於抱住話筒就不肯撒手的人。

她現在正在一首又一首的把飄在首頁的“流行歌曲”唱了個遍。

《記得》、《等你》、《我懷念的》……

雖然夏微藍的聲音很好聽,可是蘇衣聽着聽着,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我懷念的,是一起做夢。”

果然,在夏微藍唱完最後一段副歌的第一句之後,突然哽咽着哭了出來。

剛剛還在笑鬧着捧場的人羣一下子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安靜了下來。

而她抱着話筒,眼神有些迷茫的往四周張望,嘴裡輕聲問:“衣衣、衣衣,你在哪裡?”

嘆了口氣,蘇衣有些捨不得的從自己好不容易纔找到的那個安靜陰暗的角落裡走過去,穿過人羣,走到夏微藍身邊。

扶住還在哭泣的夏微藍,蘇衣從她手裡把話筒拿出來,隨意的就塞給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人手裡,然後有些抱歉的說:“那個,不好意思,微藍喝多了,我先扶她去旁邊休息,你們繼續。”

夏微藍的半個身子都撒嬌似的掛在她身上,一邊小聲止不住的啜泣,一邊喃喃自語道:“衣衣,你說他現在在做什麼呢?他一個人在國外,一定很辛苦吧……現在,他那邊,是幾點鐘呢?”

黑暗裡,蘇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緊緊的把夏微藍抱在懷裡,輕聲安撫。

人羣裡,何蓁正看着蘇衣,猶豫着是不是應該靠近。想了想,終究還是作罷。還是……等她需要自己的時候,再過去吧。

而人羣的中心,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了剛剛莫名其妙的接住了話筒的宋雅白身上。

林可可看着他,眼冒桃心一臉期待的說:“宋老師宋老師,既然話筒都到你手上了,看來是天意,你就唱首歌吧好不好?”

“就是就是!宋老師說話的聲音這麼好聽,唱起歌來也一定很棒!”

“宋老師你就別再推辭啦,就唱一首吧,就當是撫慰我們這些剛剛被期中考打擊的小心靈了!”

人羣裡一下子熱鬧的就像炸開了鍋,每一個人都一臉期待的看着宋雅白。

而宋雅白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話筒,那個話筒上,似乎還帶着剛剛她手中的餘溫。歪着頭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宋雅白笑了一下,神色不明的望進一片虛無的空氣裡。

“好。”

漫不經心的口吻,一錘定音。

剛剛還在搖骰子的、猜拳的、喝醉了倒下的,一瞬間,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通通都坐起身來安靜的看他。

這個人,舉手投足,風華天成。

隨着音樂舒緩的前奏響起,蘇衣一下子就聽出來,這首歌是《Just A Kiss》。

說起來,他和自己的口味,倒是很相似。

而宋雅白,依舊安靜的坐在吧檯前,骨節分明的右手握住話筒,眼神裡一片溫柔。

“Lying here with you so close to me

It’s hard to fight these feelings when it feels so hard to breathe

Caught up in this moment

Caught up in your **ile

I’ve never opened up to anyone

So hard to hold back when I’m holding you in my arms

But,we don’t need to rush this

Let’s just take this slow”

Just a kiss on your lips in the moonlight

Just a touch in the fire burning so bright

And i don’t want to mess this thing up

I don’t want to push too far

Just a shot in the dark that you just might

Be the one i’ve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

So baby i’m alright, with just a kiss goodnight”

宋雅白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是一瓶陳釀多年的紅酒,散發着嫋嫋的紫羅蘭香,落在一室寂靜裡,溫柔,又夾雜着絲絲的苦澀。

上一次在宋雅白的車上聽過他哼唱幾句的蘇衣,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唱歌唱的很好聽,所以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驚訝。她好奇的,是他爲什麼會選這首歌,《Just A Kiss》,原本,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歌。

“I know that if we give this a little time

It will only bring us closer to the love we wanna find

it’s never felt so real, no it’s never felt so right

Just a kiss on your lips in the moonlight

Just a touch in the fire burning so bright

And i don’t want to mess this thing up

I don’t want to push too far

Just a shot in the dark that you just might

Be the one i’ve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

So baby i’m alright, with just a kiss goodnight

No i don’t want to say goodnight

I know it’s time to leave, but you’ll be in my dreams

Tonight

Tonight

Tonight……”

尾音微揚,在包廂裡昏黃的燈光下,宋雅白眉目如畫,神色安然。他的眼神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在哪裡過多停留過,聲音裡明明是一片專注深情,可是他的表情又讓人覺得,他只是隨隨便便的找了一首歌,隨隨便便的唱一下,什麼涵義也沒有。

“Just a kiss on your lips in the moonlight

Just a touch in the fire burning so bright

And i don’t want to mess this thing up

I don’t want to push too far

Just a shot in the dark that you just might

Be the one i’ve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

So baby i’m alright, oh, let’s do this right, with just a kiss goodnight

With a kiss good night

Kiss good night

……”

一曲結束,大家依然沉浸在他的聲音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宋雅白輕輕把話筒放下,突然略略擡頭,視線穿過人羣,落在了蘇衣的身上。

他看着蘇衣,在擁擠的包廂裡,一點一點露出了一個安靜的笑容。安靜的讓蘇衣覺得,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不見。

而剛剛還很寂靜的人羣終於從他的歌聲裡回過了神來。

季如玫安靜的站在人羣裡,眼神裡是滿的藏都藏不住的愛慕。

剛剛起鬨起的最厲害的林可可,現在正一臉崇拜的看着他,口中喃喃的說:“宋老師,我又發現你身上的一個優點了!不過,話說你能把這首歌唱得這麼好,一定是因爲有感而發吧?”

“沒有。”宋雅白想也不想的回答。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眼睫毛就像是一道冷漠疏離的屏障,剛剛好掩去了所有的思緒。

而那些學生也不在意,緊接着,因爲有了宋雅白的珠玉在前,其他的老師們也紛紛放開了身份,開始一首一首的點起歌來,包廂裡的氣氛霎時又變得熱鬧起來。

夏微藍醉的快,醒的也快。她剛剛側躺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現在已經繼續活力十足的跑到人羣中嬉戲打鬧去了,彷彿剛剛那個一臉脆弱靠在蘇衣身上低聲哭泣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蘇衣無奈的笑了笑,依舊是默默的坐在沙發的一側,不說話。

只是,下一秒,她卻眼神敏銳的看到,已經有些微醉的宋雅白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是要走了嗎?

可是,自己還沒有把打火機還給他。

這麼想着,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蘇衣站起身來,跟在他後面,也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包廂。

一路在後面跟着宋雅白,蘇衣在心裡天人交戰了無數次,還是不知道該怎麼上前叫住他。這麼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蘇衣再擡眼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就這麼短短的幾秒鐘,人就不見了?

蘇衣有些疑惑的加快了腳步,走到樓梯前面的一個拐角處,正猶豫着是要拐彎還是繼續直走,卻突然被一個人一把捂住嘴巴拉了過去。

對方的動作快得讓蘇衣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緊接着,她就被那個人緊緊壓在了樓梯拐角處的一面牆壁上,力道大的讓蘇衣的肩膀都差點麻木,她吃痛,忍不住低低叫出聲來。

“是你?”

對方聽到蘇衣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一滯,下意識的就放鬆了手上禁錮着她的力道。

蘇衣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宋雅白。

他周身籠罩着一陣濃濃的酒味,差點要將那股薄荷香氣都蓋過去。

而他此時此刻,正在皺着眉頭神色不明的看着蘇衣,語氣裡帶了點不悅:“你一個人跑出來幹什麼?這裡不安全。”

蘇衣聽到他帶着些微訓斥意味的口氣,一怔,隨即,當機的大腦終於反應了過來。她手忙腳亂的把揹包從肩膀上拿下來,低下頭,雙手在包裡面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天,半晌,終於把一個精緻的藍色打火機從裡面掏了出來。

她把打火機攤在宋雅白的面前,語氣裡有點窘迫的說:“那個,我是想把這個還給你。”

宋雅白往她掌心裡那個小小的金屬物體看了一眼,突然,微不可聞的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眼神和蘇衣透明澄澈的眼神對上,神色裡有點無奈的說:“怎麼會有你這麼死心眼的人,你就不能,把這個當作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啊……禮物?”蘇衣眼睛睜大,毫不掩飾語氣裡的驚訝,“可是,好端端的,你爲什麼要送我禮物?”

省去了下面半句話沒有說,蘇衣其實很想告訴他,他幫了自己這麼多次,就算是要送禮物,也該是自己送給他纔對。例如,上次的那盆仙人掌。

對方看着她一臉單純到有點傻氣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卻突然彎了彎脣角,輕輕笑出聲來。

而蘇衣,迷惑在他幾乎從來不曾有過的這麼毫不掩飾的笑容裡,突然發現自己的大腦有點缺氧。

宋雅白笑了一陣,終於收斂了神色,低頭看着蘇衣。

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蘇衣,神色專注而溫柔。

也許是有些醉了,他一手扶着牆,一手按着蘇衣的肩膀,然後,將脣輕輕的貼到蘇衣的耳畔,輕聲開口:

“I dont want to push too far, just a shot in the dark that you just might be the one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

蘇衣擡頭看着他,這是……剛剛那首《Just A Kiss》裡面的一句歌詞,可是,他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腦海裡千頭萬緒的想了半天,蘇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語氣裡有些不確定的問:“宋老師……你喝醉了?”

宋雅白卻不答話,向來漂亮的有些凌厲的丹鳳眼彎出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弧度來,他定定的看着她,語氣安然:“蘇衣,我很清醒。”

蘇衣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不着調的想起,很久之前謝嵐似乎曾經告訴過她,只要是喝醉了的人,都說自己很清醒。

這麼晃了一下神,蘇衣突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們兩個,現在這樣的姿勢……是不是,太過親密了一點?

宋雅白卻只是笑,本來略顯清冷的面容在燈光的暈染下突然變得一片溫暖,無端的攜了三分蠱惑。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的讓蘇衣覺得有些心慌。而宋雅白卻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彷彿匯聚了全世界所有的星光。

他低頭看着她,突然輕聲問:“所以,蘇衣,can you give me a goodnight kiss?”

“啪嗒”一聲,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被蘇衣緊緊拿在右手裡的揹包落地的聲音。

I dont want to push too far, just a shot in the dark that you just might be the one i have been waiting for my whole life,so baby im alright,with just a kiss good night.

(我並不想急於一時,只需在黑暗中的一個鏡頭,你就是那個我等待了一生的人。所以寶貝我很好,請與我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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