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錨旅店位於北洛可可港口的西區,是一棟嶄新的四層石砌建築,結構堅固,牆壁厚實,而且表面塗了厚厚一層泥漿,足以抵禦和手持重弩和輕型投石器這類武器的襲擊,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座小型要塞。
旅店建築的頂層並未對外開放,而是駐紮着一整隊商會護衛,這些人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即使是以無畏者貝爾蒙德爵士的嚴酷眼光審視,也足以與帝國一線部隊相抗衡。在他看來,哪怕是集合三五倍的兵力,想要迅速攻破海錨旅店,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最近一段時間,北洛可可港口增加了許多類似的建築,雖然外形和用途各不相同,但是全都地處要道,而且異常堅固,非常適合作爲防禦工事的支撐點。這當然是斯帕克會長未雨綢繆的打算,北洛可可港口不是一座堅固的軍事重鎮,雖然修建了外城牆,卻沒有修建相應的哨塔和堡壘,以至於只能擋一擋流竄作案的盜匪,而對於上千人規模的正規部隊進攻,就很難做到有效防禦了。
多了這些半要塞式的建築,並不能夠徹底阻擋住重兵進攻,而只是能夠拖延一段時間,足夠商會核心力量撤出北洛可可,踏上前往匕傷羣島的跨海樹橋。這是斯帕克會長的盤算,正因爲如此,每座半要塞式建築都必須由足夠忠誠的部下來坐鎮,海錨旅店就是其中最讓斯帕克會長放心的一處。
胖船主特雷佛的忠誠和能力全都毋庸置疑,辦事效率更是極高。傑迪?盧克斯走進海錨旅店正門的時候,他早已帶着幾名侍者恭候在那裡,胖臉上掛着親近而不巴結的笑容,朝着年輕魔法師深深鞠躬。
“傑迪大師,一路上辛苦了,您是打算先進餐休息,還是先見見那個有些古怪的瞎女人?”
傑迪抽動了一下嘴角,聽出了特雷佛隱藏在話裡面的真實意思。“只是有些古怪嗎?”他輕聲嘟噥着,用手在特雷佛的胖肩膀上拍了兩下,“不要讓客人等得太久,我先去見她。特雷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會面結束之後,能夠馬上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尤其是你最拿手的烤魚、雜拌沙拉和馬鈴薯辣湯。”
“當然,當然,傑迪大師,我會竭盡所能爲您準備豐盛的一餐。”特雷佛連連點頭,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都快溢出來似的。“那個瞎女人就住在後院,左邊數第一間屋子,她一向不喜歡陽光,房間可能會顯得暗一些。”
“對於瞎子來說,房間是否明亮真的會有關係嗎?”傑迪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不過腳步沒有停留,而是徑自走向了旅店的後院。
除了主體建築異常堅固結實之外,海錨旅店的佈局與其他類似旅店並無太大區別。一樓大堂既是接待旅客的地方,又是出售酒水和食物的餐廳,上等客房位於旅店的二樓和三樓,後院是兩排粗木和礫石搭建的平房,通常提供給囊中羞澀的小行商和旅客居住,條件自然不會太好。
傑迪朝着左側第一間屋子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因爲他有種奇怪的預感,似乎前面不是簡陋的平房,而是一隻氣息恐怖、擇人慾噬的野獸。與此同時,他聞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不是野獸的臭氣,也不是煮飯的香氣,而是一種極爲冷冽冰寒,卻又帶着讓人心緒微妙沸騰的怪異味道。
傑迪思索了一會,深吸一口氣,彈動手指,兩個防護魔法頓時出現在他的身邊。其中之一召喚出一面藍色的火焰盾,無聲燃燒的火焰帶來了一股冷徹心底的獨特感覺;另一個魔法則讓傑迪全身都籠罩在灰白色的光芒之中,讓這位年輕魔法師的形象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似乎顯得蒼老起來,而且目光隱隱帶着一種冷漠的威嚴。
“值得讚賞。”一個陌生的聲音幾乎與此同時響了起來,“傑迪?盧克斯,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左側第一間屋子的門隨之開啓。傑迪眯起眼睛看了過去,在一團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個高挑的女人身影,不過由於光線非常昏暗,女人的容貌變得一團模糊,哪怕是暗自施展了銳目術,傑迪依然看不出對方的確切形象。
毫無疑問,普通的黑暗並不會帶來如此強大的遮蔽,這是魔法造成的效果。
“我也很榮幸見到你,女士。”傑迪用冷漠的語氣回答說,“如果你只是想要見到我的話,那麼這次見面已經可以結束了。但是如果你還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那麼我並不習慣和藏在陰暗角落裡面的人進行對話,那會讓我感覺自己很愚蠢。”
“在任何時候,愚蠢這個字眼都和你沒有關係。”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平靜,柔和悅耳。“傑迪?盧克斯,既然你希望和我面對面交談,那麼我沒有不滿足的理由。”
女人走出了屋子,黑暗隨之褪去,彷彿不堪上午的陽光熾烈照射,又像是偷偷潛藏在地下。傑迪鎮定的朝女人望了過去,隨後心裡一跳,幾乎是強行壓制住自己打個冷顫的衝動。
他已經從斯帕克會長和特雷佛兩人口中得知,這個女人是個瞎子,然而他從未想到過,眼前這位擁有高挑傲人身段和高貴精緻容貌的女人,眼眶之中居然根本沒有眼珠,只有兩個空無一物的血紅孔洞!
彷彿是感受到傑迪的注視和驚訝,女人柔聲開口解釋,“這是代價,我的眼睛獻給了命運女神,換來的回報遠遠超過它們的價值。沒有眼睛,我依然能夠清楚的看到你站在這裡,傑迪?盧克斯,命運紐帶的牽繫者,天平兩端的重要砝碼之一。”
女人的語氣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漠然,一種享受着自己偉大力量的無情快感,這讓傑迪感到很不舒服。“你叫我命運之子?”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銳利逼人,“女士,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樣說,但是我很清楚這些伎倆。從秋日豐收慶典上隨便找到一個瞎眼老太婆,塞給她一枚銀寶冠,就可以說出一連串比你剛纔更要駭人聽聞的話語,如果全部成真的話……恕我冒瀆,我現在應該已經超脫世俗的限制,點燃神火,高舉神座,成爲不朽的真神了。”
女人的神情似乎顯得興味盎然,而不是因爲這番話受到了冒犯。“我可以像秋日豐收慶典上面的老太婆一樣爲你預測未來,而且不需要擺弄一個裝神弄鬼的水晶球。不過這沒有什麼意義,你不會相信……那麼我是否可以說出一些你的過去呢?或者是最爲隱秘的秘密?”
“秘密?”傑迪笑了,不過聲音顯得有些發澀,“我有很多秘密,你指的是其中哪一種?”
“傑迪?盧克斯大師,我知道你身上的秘密甚至比你自己還要多。”女人再一次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的冷酷神情,語氣卻越發顯得柔和起來。“我知道你的過去,我知道你的力量源泉,我知道你的掙扎和痛苦,我知道你在響鐘酒店裡面揮霍夢想和青春的那段歲月。你的肋骨上面有一處傷痕,那是一場拳腳交加的混戰之中,一個比你更大的孩子留下來的永久記號。你用你的舌頭給予他更加猛烈的反擊,那個孩子隨後被酒店老闆辭退,並在幾個月後死在垃圾堆旁。”
傑迪感到一陣心煩意亂。這女人在吹噓,那件事情雖然已經快要從他的記憶裡面消失,但是卻並非不爲人知。甜嘴傑迪本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孩子,語言比肌肉更有力量,這是他過去十幾年的生命中堅信不疑的真理,直到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傑迪在小巷之中亡命狂奔,脖頸後面依然捱了冷冽無情的一劍。
那是命運轉折的一刻,傑迪?盧克斯原本應該默默無聞的死在狹窄小巷之中,卻因爲鍊金神域碎片的出現而重獲新生。除了羣星之眼羅亞爾?梅里斯特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得知這件事情。在藏於心底的秘密被盲眼女巫揭穿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冷笑一聲,打斷了女巫滔滔不絕的話語。
“你所說的一切,女士,到亞留斯去找個饒舌的酒店小廝,花費幾個銅角子就可以全都問出來。誰沒有一個荒唐的過去呢?”傑迪聳了聳肩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灑脫,“如今聞名遐邇的蠻獸人之王托馬德?安,過去不也只是個被公正之主修道院收養的孤兒嗎?誰又能想到他會以一己之力掀起動盪帝國的巨大波瀾,甚至已經手握大權,只差個合理的藉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至尊寶座呢?”
“托馬德?安永遠不會登上帝國皇帝的寶座,這是他曾經對我的承諾。”女人嚴肅的回答說,“他的過去和你有很多相似之處,不過他的靈魂來歷比你更要離奇。命運之子傑迪?盧克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證明我的話確切無疑,因爲我就是腐滅沼澤諸部落的共主,當代黑鴉女巫伊斯翠?克里斯蒂?快舌。”
шωш.ttkan.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