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夙雲贏了，也輸了。
她也不知道滕流殊的道侶竟是即將稱霸青海玄門四境的“朱王”朱紫霄，如果她知道，她絕對不會射出那一箭，現在後悔都太遲。
滕流殊確實沒有成功證神，可也沒死，這種概率實在不多見。
鄔夙雲倒是損失的更慘，數萬載傳承的鄔家幾乎被朱王夷平，族人死傷慘重，聽說了這些事後，她一聲苦笑，也沒說什麼。
秦玄估測，她在出手之前，就已經留下安排，讓一部分最重要的族人，帶領族中資源藏匿起來。
聽說鄔夙雲差點一箭射差滕流殊，虞秋寒倒是很開心，兩位純陽老祖，原本就因爲滕流殊的壓制，素有往來，如今更是結爲閨蜜至交。
回到蘄州的降魔秘境裡，秦玄的神識一直不間斷俯視周邊數千裡，提防朱王出手，每一次都能看見兩位女純陽藏在靈貔洞中嘀嘀咕咕，商議對付朱王的大計。
兩人加起來，差不多一千歲，皆以爲自己是年輕少婦，這般肆無忌憚，竟然妄想對付一位靈神尊者。
秦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教。
他沒有再將陰陽鏡存在神庭穴，這太危險，青玄魔尊隨時能對他出手，只是這位魔尊的情況也不太妙。
當時的情況過於驚險，朱、齊兩家皆是青海傳承最久的上古宗族，直系先祖都是當年留守青海的那幾十位武神，統轄青海北境和東境萬載有餘，各有一兩件鎮壓宗族氣運的洪荒遺寶。
若非如此，齊王那一劍固然是猝不及防，但也不可能瞬間重創青玄魔尊。
巨鯤劍成名迄今六萬餘年，妖族時代就是鎮壓一方的重器，流傳至今，早已是當之無愧十大洪荒遺寶，西海巨鯤教的源頭，也是與此劍有關。
此劍一出，朱王隨後而至。
朱王出手之前，青玄魔尊就知道今日若不施展分身大法逃命，必將葬身晁州，最後果不其然，朱王也是帶了洪荒遺寶“神獄幡”和“震天印”前來。
只不過，這門分身大法的餘患也實在不小，何況青玄魔尊施展此術之前，已經在齊王手中損落半尊神軀，神獄幡裡又損失一道蛇蛻分身。
真正逃出生天的那十幾條分身大蛇，加起來也不滿四成神軀。
降魔秘境中，百年積累的星辰紫氣蘊化成靈液，浩瀚如湖，百里方圓，深達六十丈，湖面盛開無數紫、金、墨三蓮。
一尊浮現八層寶禁光華的陰陽鏡，擴至四里直徑，平置於湖面上，鏡面溢出黑白兩色流光，宛若另一層湖面。
十六條百丈大蛇不斷融合，才能復原出青玄魔尊的殘軀。
數十日間，這位魔尊一直在竭力療傷，勉強恢復全身，只是境界下滑明顯。
妖族的體魄歷來是最強的，何況它是青海王蛇妖神，尋常的純陽靈寶根本休想傷它毫釐，結果在巨鯤劍下，竟被一劍斷成兩截，十大洪荒遺寶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這不僅是神軀之傷，連神火神魂都慘遭重創。
幸虧此地的星辰紫氣最擅長治癒神魂之傷，青玄魔尊才能在短短几十天內，將潰散的神火重聚，勉強有三道數，有一道被巨鯤劍滅殺。
“這一次真是多虧小友出手相助，此番恩情，本尊他日一定會報答。”青玄魔尊終於睜開雙眸，起初是蛇瞳，很快燃起兩團神火，足以證明它的恢復速度很快。
這大概也是蛇妖一脈特有的好處。
“前輩這一次可真是陰溝翻船。”秦玄難免一聲嗤笑，這不怪他幸災樂禍，只怪青玄魔尊想吃獨食，若是早點和他談妥合作條件，也不至於最後吃虧。
“嘿。”青玄魔尊居然還笑得出來，這番氣魄倒是不小，“真的是怪本尊大意，當年滕家先滅晁氏，再敗鄔氏，哪一次不是本尊暗中援手。本尊原本也和流殊賤人談妥，以威脅她渡劫爲假戲，取走勾天尺，故而本尊出手奪蛇祖洞天時，還曾順道幫她削弱蘄州諸家，特別是她們滕氏的心腹之患晁氏。嘿嘿，沒想到這賤人居然還有朱王這個大靠山。”
“朱王也是能忍，他的一妻二子被齊淑貞所殺，這般血海深仇，居然還能和齊王聯手。”青玄魔尊越發嘖嘖稱奇，感慨一番，“所以說，你們人道諸生真不簡單。”
“前輩，這是何時的事？”
“差不多是百餘年前吧！”青玄魔尊稍作思量，大致也不清楚具體的情形。
“前輩說差不多是百餘年前，想必並不確定，具體是不是一妻二子，還是就一個妻子，前輩都不清楚咯？”秦玄苦笑，“你又怎麼知道，這或許就是別人的苦肉計，謀算尊者已有百年之久，亦或者，別人很高興妻子被殺，順道換個年輕美貌的道侶雙修？何況還能將手伸入南境？”
青玄魔尊沉默無語，複道，“這等事，連本尊都做不出來啊。”
“人嘛，真要發起狠來，什麼事情都能做。”秦玄笑一聲，感慨青玄魔尊修行幾千年，和青海玄門四境鬥了幾千年，還是不明白人道的複雜。
其實，這位青玄魔尊大致已經很難痊癒。
妖神的壽元，比之人道靈神要長一些，可這位青玄魔尊也到了壽元后期，頂多還有千年壽元。
此番重創傷及根本，猶如六旬老者重病一場，想要恢復元氣，談何容易？
秦玄從降魔秘境的降魔洞中起身而出，漫步湖畔，笑道，“前輩，我救了你，也得罪了朱王和滕宗主，損失慘重，羊毛出在羊身上，只好從您這裡撈取回報。”
“好說，你要何物？”青玄魔尊心裡冷笑，可也不打算撕破臉。
這一戰，秦玄雖然沒有拿下勾天尺，卻賺了青玄魔尊的數千條百丈大蛇，鎮壓在另一座陰陽鏡中，青玄魔尊未必沒有能力收回，只是不想這麼做，免得損傷這點情分。
“前輩有所不知，我曾答應涅槃神樹，助它解脫。”秦玄停下腳步，伸開手，“蛇祖七寶。”
“哦？”青玄魔尊一喜一驚，喜的是沒想到，它和秦玄是天然的盟友，驚的是秦玄的胃口太大，“小友，不是本尊不信你，實在是空口無憑，如果你真是涅槃神樹的救兵，兩件蛇祖七寶，本尊可以相讓。”
“證據嘛，多的是！”秦玄輕輕擊掌，一位樹妖老祖悄然走入，見過秦玄和青玄魔尊，也不說話，旋即而去。
“哦，涅槃樹妖？”青玄魔尊信了一些。
秦玄再伸出手掌，掌心裡流溢出一股紫色神血，閃耀出璀璨的五色光華，更蘊藏着濃郁的先天洪荒之氣。
“涅槃神血？”青玄魔尊更加震驚，這一次，終於信了，“難怪，難怪你能進入天門大陣，想必是樹皇助你！”
秦玄默默點頭，“魔劫將至，不救樹皇，這一劫只怕是過不去，而這本來就是星道人留下的伏手。蛇祖七寶，關係重大，金蛟剪當年曾經有恩於晚輩，晚輩已經爲它安排了合適靈主，證道純陽之後便能蘊養它，讓它重證神器。蛇祖洞是蘄州之本，蛇骨劍與我也有關係，此三器，請前輩相讓。他日，你我聯手奪取勾天尺，還要請前輩再讓，凡此種種，長生盟都有安排。”
“小友，你這長生盟，真是不可小窺。”青玄魔尊一時不願急於回答，轉而讚歎，“別的不說，光是這降魔秘境，本尊實在沒有想到，貴盟竟能在本尊眼皮底下，構建出這等寶地秘府。”
“前輩只需答應晚輩的這些條件，你我便能攜手合作，晚輩此前取走的三千蛇潮，如數奉還，還能繼續爲前輩療傷，大致能讓前輩恢復到原先的七成實力。”秦玄繼續談價，無意岔開話題。
“好。”青玄魔尊倒是爽快，因爲他原先在青海南境的伏手都被打破，還被滕流殊和朱王算計，想要奪取勾天尺，實在是遙遙無期，“蛇祖洞和蛇骨劍都在鼉州，本尊需要親自前去取回，否則，必將在半道被齊王和朱王截獲。”
“無妨，我信得過前輩。”秦玄一笑置之，“前輩，你我現在其實都沒得選，局勢對我們而言，相當不妙。別看你有玄蛇教，我有長生盟，真要動手，這些都是毫無用處。”
青玄魔尊沉默不語。
秦玄的這番話絕對沒有說錯，齊王、朱王、齊淑貞，三位靈神尊者，滕流殊是僞神，另外還有一位西境宗主仇英。
天魔教固然多出一位青鵬魔尊，加上秦玄，也不過是三對五，何況秦玄的實力還要弱於滕流殊。
有神火，沒神火，這完全是兩回事。
何況，朱王有兩尊洪荒遺寶，齊王有一尊，這都是大殺器。
青玄魔尊手中若有能與之抗衡的神器，此前也不必傷的那麼厲害，敗的那麼難堪。
“不錯，小友，你我現在真是沒有選擇的餘地。”青玄魔尊終於開口，被迫承認目前的窘迫，可他心裡還是有疑慮，他很懷疑，和秦玄合作只怕是更糟糕的選擇。
道理很簡單，齊王和朱王，他畢竟是太瞭解，暫時打不過，那也可以躲。
長生盟主秦靈玄，這可是完全看不透，也看不懂的人物，究竟是善是惡，似乎也都是一念之間，很難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