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門

無名來到高城山頂,運起天視地聽大法,但見倚天主峰高不見頂,呈劍刺青天之勢,周遭羣峰簇擁,上有紫氣凝爲華蓋,輻射寰宇,更有瑞獸騰雲,形態詭異,也有仙鶴啼鳴,其聲悠遠高亢。

偶爾,能夠見到幾道神光在天穹之上一閃而逝,快逾閃電,直上青冥,遨遊九天。

隱約可見靈泉汩汩,百花盛開,瑞氣騰騰,仙霞繚繞,如同萬千絲絛垂落而下。

尤爲顯眼的是那倚天山萬步天梯,如銀河倒掛,迤邐綿延,有登天之險。

無名定了定神,正欲拾級而上,不料這一腳卻怎麼也踏不上天梯,明明朝天梯踏去,落下卻在原地,不能前進分毫。

這想必就是那九天大羅密隱護山仙陣作怪?

忽然,無名想到了那日玄重子的話,拿出那枚紫色的令牌,試着以神識探入令牌,冥冥中似乎觸及到了某種禁制。

與此同時,倚天頂峰上,正在打坐的玄重子睜開了眼睛,微笑着捋了下虎鬚:“這小子總算來了!”只見他輕描淡寫地打了個印決,喝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攝!”

一道虹光自天上瀉下,“啊——“無名只來得及驚叫一聲,轉眼自己就被攝到了倚天絕頂!

驚魂甫定,打量倚天絕頂,但見四面罡風如刀,把黑鐵般的岩石切割得崢嶸而又恐怖,不知名的小樹在風中倔強的掙扎。

眼角餘光看向山下,不知其高有幾十萬丈,更有霞光霧氣遊蕩於半山之間,萬步天梯不過是若有若無的絲線。

以無名的心智,此時也不由得升起一種大恐怖!

然而無名很快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玄重子所在的數十丈方圓內,盡然是風平浪靜,一塵不起。

震驚於玄重子的仙家手段,詫異地望向玄重子方向,只見玄重子那亙古威嚴肅穆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微笑,眼神凝視着他,顯得既親切,又深不可測。

彷彿過去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玄重子終於發話了。

“歡迎小友來到倚天密境,你既持令到此,想必已有入山修行的意願?”

無名忙雙手交上令牌:“小生願入山修行,望仙師成全!”

玄重子一指山下萬步天梯:“入我倚天,須經問天路、問心路、天擇路三重考驗,成功者方成外門弟子,失敗者直接淘汰;若有特殊根骨,亦可經長老諫言,直接接引爲外門弟子。未知你選擇何種入門方式?”

無名略着思慮,毅然答道:“小生初入倚天,不識門派長老,願經三路考驗!”

“哈哈哈,不必!你已是先天小成之身,更兼神魂強大,三路考驗已略顯多餘。我那日於閉關中心血來潮,下山與你巧遇,也足見緣分,老夫願結個善緣,親作接引。你可願意?”

無名定下神來,感覺玄重子一番話內含玄機,於是弱弱地問道:“敢問仙師,何謂先天小成之身?”

玄重子眼顯狐疑之色,脫口問到:“你既修成先天小成之體,卻不知先天爲何物,豈非咄咄怪事?未知你入山前可學過世俗武功?師承何派?有何奇遇否?”

爲隱瞞地心陰陽湖的經歷,無名對此早有腹稿,低眉答到:“小生入山前未曾修行,只讀儒家聖賢經書,至於奇遇,平生只有一例,某日外出野遊,進得一山洞,誤食過五色金丹一粒,旋即全身內外劇痛難忍,以致昏厥七日之久,醒來才發現自己力大無窮,當即倒拔幾棵松柏,信手捻來,不費吹灰之力,記憶亦是萬分清晰,連健忘了多年的瑣事都歷歷在目,找到回家的路當然不在話下。如今思之,恍若仍在夢中。”

玄重子大爲震驚:“真是仙緣不淺,難怪!難怪!也罷,老夫索性給你解釋一二,以增常識。”

無名一面洗耳恭聽,一面暗想:編個故事聽了都那麼大反應,要是說了實情,又當若何?可見孃的囑咐是很有道理的。

只見玄重子收拾好心情,徐徐道來:“先天小成者,乃世俗武功的一個重要境界。世俗武功,蓋有後天、先天之分,各有十重境界,超脫後天入先天,便是江湖一流高手矣。”

“先天一重練皮膜,金鐘、鐵佈防不俗;先天二重練筋骨,縮骨換形枷難阻;先天三重練臟腑,氣血旺盛比獅虎;先天四重練顱腦,銅頭鐵皮經刀斧;先天五重換新血,氣力悠長久不衰,這就是先天小成的境界。”

“先天六重內勁生,勢大力沉帶反震;先天七重已通靈,真氣外放異象顯;先天八重是神變,靈魂蛻變生識神;先天九重爲不死,斷肢殘臂能復生;先天十重大圓滿,毀山斷流比半仙。”

玄重子稍歇,無名趁機問道:“仙師,先天大圓滿如此厲害,比之修仙者如何?我怎麼感覺不到先天小成的威力?”

玄重子笑道:“所謂先天期,在修仙界有另外一個說法,喚作築基期,先天大圓滿,即築基巔峰,是結丹的必經階段,也是修仙的起點,只有結成金丹的真人,纔算得上真正的修仙者,差距豈止萬里,不可比也!”

“金丹之上還有元嬰、元神、大乘、返虛(地仙)諸境界,若能僥倖渡劫成功, 即霞舉飛昇仙界,成就天仙業位。”

“你雖有先天小成之身,有些小成的表徵,但畢竟獲取於外丹,非自身修煉領悟所得,故雖有小成之體,卻無小成之能,實力勘勘達到先天一重耳!”

無名恍然大悟,敬畏有加,言語更爲謙恭:“謝仙師不吝解惑,但不知外門、內門何以別乎?還請仙師教我。”

玄重子來了興致:“本派外門弟子數萬,乃初入先天者,九成半經過了三路考驗,餘者經長老或真傳弟子接引入門,外門是培養、篩選內門弟子的搖籃;外門弟子自覺能力足夠,通過實力測試可入內門,接受門派重點培養;本派內門弟子數千,若靈根、心性被門中長老看重,可拜在長老門下,成爲某一長老的真傳弟子,有機會繼受長老衣鉢。”

“能否請仙師陳述利害,爲何有三路考驗與長老接引兩種入門方式?”

“修仙之根本,在氣運、本性與實力。問天路,可測修仙機緣氣運,氣運不足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得機緣者遇難呈祥,柳暗花明;問心路,考問修仙本我意志,意志不堅者喪魂奪魄,執念不散則堅神壯魂;天擇路者物竟天擇,求仙問道者殘酷搏殺,十不存一。三路皆過者可爲外門弟子,三路不過者生死自負,唯一死耳。”

“若有特殊根骨,經長老接引入門,免除了三路風險,直入修仙之門,可謂鯉魚跳龍門,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也。但未經錘鍊,根基不穩,若不勤加鍛鍊,往往修行不遠。”

無名略作沉吟,肅然答到:“小生於千萬無一中幸遇仙師,氣運足矣;弟子熟讀聖人詩書,明理知性,如今更兼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修仙求道之心堅若磐石;弟子於千難萬險中求一線生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還之,願於百萬枯骨中殺出一條血路!如此,雖缺三路考驗,敢請仙師先作接引,之後弟子當自領三路磨練!”

玄重子微笑頷首:“審時度勢,理性不失豪情,能緊緊抓住每一絲機緣,又無畏無懼,正是我輩修者應有的心性,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好!好!好!”

“嗯,不過以你的實力,三路考驗確屬多餘,修仙路上九死一生,更大的磨難在後頭,你只需牢記本心便是!來來來,且持我令信往外門玄黃殿交割即可,接好了。”

“謝過仙師!”無名雙手過頭,鄭重接過令牌,回望山下,削壁萬仞,目眩神馳,何處是玄黃殿?

正欲求問,忽聞玄重子在身後大喝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去!”無名只覺全身一輕,被一道長虹捲起,如水銀般朝山下瀉去,轉眼蹤跡全無。

山頂獨留玄重子一人,喃喃自語:“此子靈魂能量浩瀚,堪稱萬年不遇之怪才,不過怪才即是偏才,偏才都是天才!以後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氣運了啊!…”

眨眼之間,無名眼前一陣恍惚,場景已然變換,發現自己到了山腰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小平原上,驚魂甫定,唏噓不已,掌教的翻天手段,更堅定了他修仙的決心。

擡頭四望,但見假山錯落,碧草黃花鋪地,稀疏的參天古樹交相掩映,隱約有淙淙流泉之聲相聞。

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一股比翠竹村濃郁十倍的靈氣滲入五臟六腑,愜意得差點叫出聲來,要不是記得還有要事待辦,真想席地而坐,先修煉個十天半月再說。

這纔是仙家所在!

再往遠眺,又見正北方一個可同時容納十萬人的演武廣場橫亙小半個平原,上面人來人往,偶有腳踏仙劍的弟子降落。

比鄰演武場有座四壁玄黑,金頂重檐的殿宇依山而建,當中懸一漢白玉巨幅匾額,上書三個如虯龍翻滾的燙金大字:玄黃殿。

這便是倚天外門所在,大殿彷彿是一尊遠古巨獸,遠遠地給人一種大氣磅礴、巍峨莊嚴的氣勢。

玄黃殿大門洞開,金甲護衛挺立兩邊,彷彿已經石化。三三兩兩的負劍弟子或進或出,匆匆忙忙。

無名一路小跑到殿門前,殿門護衛一聲斷喝:“來者何人?!”

這一下引來數道好奇的目光,無名急忙出示了紫色令牌:“弟子範無名,受玄重子仙師接引爲外門弟子,特來交令註冊!”

護衛見了令牌,大吃一驚:“居然是掌門令牌!”匆忙往兩邊一退,肅然朝門內一引:“請!”

無名訝然,這才知道玄重子居然是倚天劍派的掌門,不及細想,持令邁步入殿,但覺殿內另有乾坤,比外面看起來還大,縱橫足有三千步,輕鬆容納萬人不在話下。正北、正東、正西各有一個巨大的平臺,分別上書“註冊入籍”、“宗門任務”、“丹器兌換”。

每一平臺上各有三名長老盤膝而坐,閉目養神,盡皆寶相莊嚴,神光內蘊,顯得高高在上。臺下兩旁各站一列玄衣負劍弟子。

這時正東方臺前“宗門任務”處正圍着一羣弟子,或擡頭觀看,或搖頭嘆息,或悄聲議論,衆生百態,很是熱鬧。

無名凝目細看,原來臺壁上刻畫着門派任務發放表,標註着各種任務的門派貢獻值。

正欲離開,忽聞一陣騷動:“啊,紫衣侯,又來交任務了?”

有女弟子居然驚叫“哇,好帥哦!”,一聽就是個花癡。

無名耳力極好,還聽到有人暗中嘀咕和咒罵:“連續做完幾十個任務,太瘋狂了,估計他累計的貢獻值夠兌換到上品法器了!我要是有上品法器,肯定能晉升內門!”

“腦殘!我有那麼多貢獻值,直接兌換內門入場券,內門有的是功法、法器,現在兌換什麼法器!”

“媽的,小白臉,怎麼可能有那麼大能耐,估計是那隻老獅子代勞的吧!”

“命好啊,生來就是侯爺,連修行都帶個跟班的!”

無名循聲望去,頓時驚呆了,好一個紫衣侯!

但見那少年,劍眉星目暗含威,欺霜賽雪早春冷,蜂腰長劍弄風流,瓊鼻朱脣巧十分!

無名暗忖:這紫衣侯居然生得如此俊美,不做美少女倒是可惜了!

再看少年後面,龍行虎步地跟着一個獅頭環眼,白髮蒼蒼的老者,威猛而又暴戾,活象一頭髮怒的雄獅。

紫衣侯對衆人不屑一顧,看了眼擋在道上的無名一眼,冷哼一聲,徑直向任務部交付任務去了。

無名被人無視,意識到自己盯着人家看有些失禮,訕訕地離開,往北面註冊登記處行去。

來到高臺下,躬身行了一禮,正欲開口,居中一名長老壽眉一掀,目露精光,沉聲問道:“來者可是範無名?”

無名聞言,恭敬應答:“弟子正是範無名!”

“嗯,你的事情掌教至尊已經傳音我等,敝人愧爲本派外門主事長眉真人,右首乃外門傳功長老,左首乃刑法長老。依成例,少不得要詢問一下根腳,範無名,俗家何地?年齒幾何?師承何派?”

“弟子範無名,乃俗世萬州帝國忠州學子,家住高城山翠竹村,今年十三歲,無門無派。”

長眉真人很快爲無名登記入冊,並指示執事弟子遞給他一個黑色的小包裹,這就算入門了。

那傳功長老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只淡淡一句:“門派貢獻值可以兌換外門修行功法。”再無下文,無名尷尬地轉向刑法長老。

刑法長老直視無名雙眼,寒光懾人,洪聲訓誡:“雖說修仙者以實力爲尊,但門規不可偏廢,即便是掌教至尊親引的弟子也不得例外,本門弟子須牢記“三殺”鐵律:背叛宗門者殺!僭越凡塵者殺!勾結邪魔者殺!範無名,你可記住了?”

無名肅然:“弟子謹記!”

繼而長眉真人傳喚執事弟子,吩咐到:“着你帶新進弟子範無名前往外門區域遴選洞府!”

“是!”執事弟子轉身面對無名:“範師弟,請隨我來!”

無名依言跟着走出玄黃殿。

以他習練天視地聽的耳力,不巧一字不漏地聽到不少人正竊竊私語。

“看,又來個走後門的!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王孫?”

“噓——,小聲點,人家是掌門親自接引的,來頭大得不得了!別惹禍。”

“怕什麼,修真就是憑本事吃飯,老子怕個屌?”

“不會是掌教至尊的私生子吧!?”

“不可能,你看那身皮,分明是個莊稼把式。”

“姥姥,我們天瀾帝國太子都還在問心路上掙扎,他憑什麼?”

“外門靠接引,內門靠本事,不入內門,終爲螻蟻!還是爭取早點殺進內門是正經。”

“有理!別人怎麼入門關我等鳥事?”

… …

範無名苦笑不已,也不想惹事,只默默跟在執事弟子後面。

執事弟子忽然回頭問道:“範師弟,外們弟子的居住區分佈在演武場正東、正西、東南、西南幾個方位,你打算選哪個區域?”

無名想到自己有可能需要暗中參悟《鬼修初解》,回道:“有勞師兄過問,我素來讀書習慣了清淨,請問師兄,哪個區域最是偏僻安寧?”

執事弟子詫異地看了看範無名,斟酌片刻才說到:“四個區域都分佈在玄黃廣場周圍,都還算安靜,相比而言,西南方接近妖獸森林,危險係數偏高,所以居住者寥寥,最是僻靜。”

“那我就暫選西南方居住。”

二人朝演武場西南方走了五六裡,一路上無名虛心求教,博得執事弟子好感,爲他簡單介紹了一些外門修行的常識問題。

原來玄黃殿就是外門的管理機構,其中的主事長老都是元嬰高手,執事弟子也是金丹弟子,都能御劍飛行,分別由不同層次的內門弟子輪換當值。

外門一竟一次(一週一次)集體演武,之後有內門高手宣講劍道精髓,錯過了就是最大的損失,所謂過了這村,沒了這店。

門派貢獻值是一個硬通貨,門派內外都可以通用,可以用來兌換法器、法寶、功法等一切修仙資源,門派貢獻值達到一定標準還可以直接從外門晉級內門。

獲取門派貢獻值的主要方法是做門派任務,其次是門派獎勵,當然,就像世俗的金錢一樣,也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只要不被高層發現。

正行走間,忽聽執事弟子喊了聲:“到了!”

無名四下張望,不要說想象中的樓臺亭榭沒有,連茅草棚都沒有一個,疑惑地問道:“張師兄,我的房舍在哪兒啊?”

執事弟子往山崖上一指:“看到山崖上的那些洞口了嗎?那就是其他弟子開闢的洞府,入門的師弟都有先天身手,在石壁上開洞府很容易的,你包裹裡有入門須知,依樣畫葫蘆就是了。範師弟,我要回玄黃殿覆命去了,你自己保重!”

“師兄且慢!那個…那個…吃飯的事情?”

執事弟子莞爾一笑:“作爲先天高手,本來就不需要吃太多俗食,金丹真人更可以靈氣滋潤身體,幾近絕食。修仙者的飲食需要,都是自己解決,你可以獵取妖獸爲食,也可以賺取門派貢獻值購買,只要有了實力,什麼都有了!住在妖獸森林旁邊,飲食問題豈不是舉手之勞?”

“多謝師兄解惑!”無名擡頭望去,執事弟子已然御劍而去,眨眼不見蹤影。

無名訕訕地搖了搖頭:“這外門弟子怎麼那麼象翠竹村放養的牛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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