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柳絮剛說完,就聽見電話對面傳來穩重卻難掩慌張的聲音,這在和曲子晉相處這麼多的時日裡從不曾見過。
“有人救了我,我現在沒事,很安全,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柳絮祥和的聲音響起。
“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見曲子晉總算冷靜了下來,柳絮暗暗鬆了口氣,“不用,你應酬完了嗎?完了回家等我,薛以白會送我回去。”知道曲子晉又要大吃飛醋,於是馬不停滴的接着道,中間都不帶停頓的,“嗯,還有他女朋友安曉雲,這次也是她及時將我推開救下我,不然……”
“胡說什麼,那我在家等你。”曲子晉沉聲打斷柳絮。
前排開着車的薛以白時不時透過後視鏡打量着柳絮的神色,看見她在打電話時柔和的語氣,以及眉眼間流露出來對曲子晉的信任和依賴,徐徐收回視線,眼底隱隱有流光閃過。
“好。”柳絮柔聲應着,掛了電話之後將遞還到安曉雲的手上,對着她的後腦勺說了句,“謝謝。”
安曉雲緊緊攥着,終於肯正視柳絮,臉色卻不大好,目光頻頻看向前排的薛以白,回到柳絮身上時,眼裡有着清清楚楚的警告。
柳絮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末了從座位上拿過安曉雲的手在上面比劃着。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跟你搶薛以白。另外,你也要給薛以白時間,讓他一點一點的接受你,我相信你做得到,因爲你是好女孩,薛以白也是好男人,你們在一起很相配。”
安曉雲重重冷哼一聲,臉色卻比之前好看了很多,但看向薛以白時表情仍舊有些臭,見狀,柳絮在心底默默祝福着兩人。
說來她和安曉雲也算是半情敵關係,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卻如此之大。鄭凌雲孫婕柔恨她,倘若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情,肯定巴不得她去死,最好連個渣都不剩。
然安曉雲卻不同,或許當初救下她的剎那,或許不知道她是柳絮,可認出她之後,卻並沒有走開丟下她,反而挨冷挨凍的守着她,直到薛以白的到來,甚至在受到冷待之後,還願意讓薛以白送她回家。
其實安曉雲完全可以不管她的,可卻沒有。心裡有怨但亦存着善良,不走向極端,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很適合薛以白,她是發自內心的祝福他們。
柳絮打電話過來時,曲子晉還在應酬,電話過後對着在座各位說了聲抱歉便飛速往外走去,步履匆匆,很趕似乎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事情來得突然,留下在座的人面面相覷,最後視線都定格在還搭在椅背的外套上,曲子晉居然連外套都顧不上穿,只穿了件羊毛衫便走了。
忽的有人開口,看向在座剩下的人,“認識他時間不短,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慌張成這個樣子?”頓了頓,“你們以前見過嗎?”
衆人紛紛搖頭,在他們眼中,曲子晉是成功的商人,手段雷厲風行,無論什麼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是雲淡風輕的,是運籌帷幄的,天生帶着一股傲氣,當然他有傲的資本。
可這一回……
“也不知是誰,居然能驚動的了他?讓他有如此反應?”有人唏噓。
出了緋色水墨,曲子晉將車的碼數調到極致,飛速的趕回家中,被雨水沖刷過嶄新的藍色保時捷,疾馳在路上穿透重重,落在過往的車輛裡,只覺眼前一陣藍影晃過,等細看時已經不見蹤影,有人忍不住罵了一句,“靠,開這麼快,不要命了。”
抵達家中時,柳絮還沒到,曲子晉沒有立即下車,沉沉的墨色眸子專注黑漆漆一片的別墅,指尖燃着根菸,零星的火光在漆黑夜色之下明明滅滅的閃爍着。
待煙燃到盡頭,又在車裡坐了會兒,曲子晉纔打開車門從褲袋裡掏出鑰匙,對準鎖上的插孔時,卻接連失手了好幾遍。細看之下,拿着鑰匙的手居然在微微的發抖,這在以往是從不曾出現過的。
打開開關,滿室的燈光瞬間傾瀉下來,曲子晉微微眯着眼,適應了會兒看到空蕩蕩的屋子,心底莫名滋生出一個空落感。
隱隱聽到轎車行駛的聲音時,曲子晉長腿一邁,頃刻之間,人已到了屋外。
雨沒有停,仍舊細細密密的下着,在廊燈映照下,晶瑩剔透如成串成串的水晶珠子,屋檐的積水滴落下來,打在青石偶就的臺階上,發出清脆聲響。
薛以白剛將車停穩,便見曲子晉長身玉立於車前,也不知在雨裡站了多久,原本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黏成一縷一縷貼在額前。
柳絮老遠就看見了立於廊外的曲子晉,幾乎是車剛停穩的瞬間,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車,顧不得滿身的泥濘,一頭扎進曲子晉懷裡,亂糟糟溼淋淋的腦袋在曲子晉懷裡滾着,卸了渾身的力道緊緊貼在曲子晉身上,將壓抑許久的驚悸,害怕,擔憂通過這個懷抱傳遞給曲子晉。
曲子晉也亦然,箍在柳絮腰間的手帶着強硬的力道,好似不握緊,下一秒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一般。
在淅瀝纏綿的雨下,在清冷拂過的風中,兩人好似察覺不到冷一般,緊緊相擁在一起,從彼此身上汲取着溫暖。
車內,薛以白和安曉雲都靜靜看着雨幕中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似乎能感受到那種深深的發自骨髓的,對彼此的依賴和信任。
安曉雲看了會兒,視線轉移到薛以白身上,最後和他看過來的視線對上。四目相對間,薛以白脣微動,歉意的開口,“今晚,對不起。”
安曉雲低頭輕輕的笑開,許久才擡起頭來,“我要的,不是對不起,而是像他們那樣對彼此的依賴。”
薛以白身子一震沒說話,卻擡手擦了擦安曉雲臉上粘着的泥污,柔聲道,“你哪兒受傷了沒?”
終於等到這句話,探過去半邊身子,安曉雲緊緊抱住薛以白,啞聲,“以白,你終於想起我來了。”
由着安曉雲抱了會兒,感受到胸前的溼漬,薛以白往後讓了讓,溫熱的指腹輕輕替安曉雲擦掉眼淚,溫聲,“到底有沒有受傷?”
安曉雲搖了搖頭,“沒有,膝蓋磕了下,沒什麼大礙。”
薛以白放下心來,“那就好,回去之後我給你擦藥。”
安曉雲點點頭,忽的想到什麼,定定看着薛以白,“以白,以後能不能不要讓我愛的這麼絕望?”
看到薛以白對柳絮無微不至的關懷了,對她毫不掩飾的溫柔,她心裡嫉妒的要死,也難過的要死,要不是念及柳絮是一個病人,要不是念及她曾是薛以白的心愛,真想狠狠揍她一頓來解氣。
溫和的眉眼變得深邃起來,薛以白沒有給出承諾,只說了三個字,“我儘量。”
知道這是他能給的最好的答案,安曉雲也不奢求太多,眼眶含淚的點了點頭。
這個擁抱來的漫長,漫長到了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實際上只有短短几分鐘,曲子晉和柳絮分開時,薛以白和安曉雲也下了車。
曲子晉沉沉的眉眼落在兩人身上,許久才低低道,“多謝。”
儘管只是簡單的兩個字,然柳絮卻知道他能說出這兩個字已是極爲難得,那麼高傲的一個人,此刻爲了她會跟人道謝,而道謝的那個人,還是他所謂的情敵。
薛以白淡然一笑,“傷勢沒什麼大礙,塗點消腫祛瘀的藥膏修養兩天便好了,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曲子晉點點頭,看着安曉雲和柳絮都是一身狼狽,做出邀請,“你女朋友要不要進來清洗一下?”
柳絮也跟着搭腔,“咱倆身形身高都差不多,我的衣服你應該也能穿。”
安曉雲看了薛以白一眼搖了搖頭,“不用,我就是衣服有點溼回去換就行,不麻煩了。”
曲子晉便沒再說話,柳絮只好叮囑道,“那好吧,你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另外以白,你回去之後好好照顧曉雲,安撫她一下,別讓她着了涼。”
薛以白點點頭,“嗯,我會的。”
“對了,到了通知我一聲。”忽的想起自己已經摔壞了,於是補充道,“打子晉的就行。”
“好。”薛以白淡聲應着,話落攜着安曉雲上車,上車前替安曉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如既往的紳士。
柳絮靜靜看着這一幕,緩緩的笑開。薛以白的紳士,終於派的上用場了,這樣很好。
車子已經走遠,柳絮和曲子晉又目送了會兒才轉身往回走,一陣冷風颳過,柳絮忍不住往曲子晉懷裡縮了縮。
“你剛衝着他笑什麼?”冷不丁幽冷的聲音響起,柳絮無語的扯了扯嘴角,這人,又開始亂吃飛醋了。
“你想法能不能正常點,我笑呢,是因爲看到薛以白找到了能攜手終老的人,作爲朋友的我當然應該爲他高興,難不成還哭啊。”
“再說了,人家好歹也救了我,這才過多久啊,你就在背地裡說人家的不是,小心我告狀。”
曲子晉驟然失笑,挑着眉梢看着柳絮,“捨得?小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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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討厭,受了驚嚇不安慰兩句就算了,還嘲笑她是小花貓,柳絮暗暗磨着牙,看着曲子晉雪白的襯衫粘了泥垢,索性又在他身上蹭了蹭,語調涼涼,“我是小花貓,那你現在是什麼?”
冰涼的指尖撫過柳絮還略有些蒼白的臉頰,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暗夜中響起,奇蹟般的給柳絮一股安定之感,心底些微的恐懼也隨之消散殆盡。
“我是你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