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人說,我的名字過於俗氣,惹到了東南西北的不知哪一方神仙,所以嫁不出去。爹爹便爲我改名,叫倪初雪。我並不知道爹爹爲什麼要連我的姓也改掉,但是我喜歡這個倪字,那是記憶深處,這是母親的姓氏,我是喜歡的。他並沒有因爲母親的死,而待我有差,依舊讓我做喜歡的事。家底豐厚的殷家,不會虧待了任何一個殷家的人。但是,只能如此物質上的擁有和自由而已。我更想,爹爹能管我多一點,那證明,他是在乎我這個女兒的。
十五歲的時候,梨香的一副《《梅花雪海圖》》,聞名整個秦淮,豔名遠播,慕名而來求親的王孫貴族,富貴之人,更是不計其數。我依然還是我,並沒有改變什麼,不會因爲妹妹的聲名就沾上了光。可嘆的是,就算是換了名字,也不曾有人來爲我提過親。
我樂得如此,在妹妹的光華掩蓋下,還能找出自己的自在。
有歌傳:殷府有女,一女丑來一女美,一女笨來一女巧……
我不知道這樣傳是不是要將梨香傳得更好,我並不會生氣。奶孃說我,心性太仁厚,其實她說得還過於委婉了些,府裡的丫頭都會直接說,大小姐是心性笨。
我呢?我何須計較,嘴長在他人的身上,愛傳什麼,便是什麼,茶餘飯後談起,也是一件樂事。美醜的定義,又在哪裡呢?的確,和一般的女子比起來,我高出一個頭,五官深邃而又平淡,只有一雙眼睛還算是有神,閃着一種淡然又帶笑的光彩。我身上沒有秦淮女子那種柔致的美,較高瘦的我,更像是男子一般。
後院傳來了清脆的叫聲:“姨娘,姨娘。”
我輕笑着撥撥額前的發,放下手中的書出去,是殷靜,一個七歲的可愛小男孩。爹爹的姨娘們除了梨香,沒有再生下一男半女,前來依親的堂姐殷採棠將長子殷密過繼給爹爹做養子,殷靜是堂姐的次男,很是黏我,我也甚喜歡他嘴甜,常帶着他出去逛悠。
“小靜今天怎麼一個人來找姨了?”
他嘟着嘴,不滿地說:“娘去上香了,姨娘啊,我也要去,姨娘帶小靜去嘛。”
小傢伙的臉上還挺落寞的,我最見不得小孩子失望了,大方地說:“好,姨帶你去吃麥芽糖。”反正都要出去,不妨多帶個黏人精,有他做伴,有趣不少。今天聽說秦淮河邊,有什麼書畫現賣的,正好去看看。
我最喜歡看各種不同風格和畫法的畫了,梨香雖說比那些人都出名,我並不覺得她是最好的。當然,我不能明着說出來,畫分多派,畫功更是分多種,有細膩,有粗獷,有柔和,有剛勁,各家自有各家的長處和短處。
有些東西,需要歷練和眼光,縱使梨香再聰明,也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