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顧碧瑾就帶着夫君秦平一塊來了。
姐妹相見自是一番高興,秦平爲人憨厚老實,不光替院中砍了許多柴,連水缸都打的滿滿的,省個幾個女孩子的力氣。
顧錦珠看二人相處極親密自然,秦平做活累了,顧碧瑾便跑過去替他擦拭額頭的汗,兩人有說有笑。
顧錦珠看着自家妹子滿目柔情,便知道顧碧瑾是真心接受了這門婚事,並無半點勉強,而秦平更是對自已娘子關懷備至,一點活計都捨不得讓顧碧瑾沾手。
顧錦珠心下嘆息,沒想到顧府幾姐妹中,最有福的居然是這個昔日驕橫的四妹妹。
就這樣,她們在青木城中住了下來。
顧碧瑾和秦平有空便會過來,顧碧瑾感念昔日顧錦珠替她添妝之誼,能幫的便儘量幫,幾乎讓秦平將院中所有的力氣活都攬了去,姐妹兩人的感情反比在顧府時好了許多。
轉眼間就過了年,天氣漸漸回暖,當枝頭綻出第一抹青芽,顧錦珠她們已在青木城中住了近三個月了。
小小的院子中,童生揮舞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嘿嘿呀呀”的呼喊着,一舉一動十分賣力,小臉緊繃着,顯得十分認真。
顧錦珠端了一盞水過來,笑着招呼道,“生兒,快過來喝水。”
小小的孩童堅持到一套動作都比劃完了,才把棍子一收,飛快的跑過來,仰頭笑道,“娘~~”
現在剛是初春,他只穿了一件薄夾襖,額頭上滿是亮晶晶的汗珠,臉色紅潤,雖然沒有在王府時養的白嫩,但看起來已經結實了很多。
顧錦珠把水遞給他,邊拿出帕子替他擦汗,一邊無奈道,“累了就歇歇,你現在還小,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這功夫哪是一天能練成的?”
童生仰着頭笑嘻嘻道,“娘,孩兒不累,你看看我多有力氣。”
他說着把小胳膊亮了出來,顯示自己很有力氣的樣子。
顧錦珠好笑的摸了摸他汗溼的頭髮,這孩子在王府時,曾和護院學過一些基本拳腳,那時她只是想讓他身子強健些,沒想到現在到頂了大用處。
這一路如此辛苦奔波,童生也沒有病倒,着實讓她省了許多心。
從在小院中安頓下來後,這孩子更每日自行練習那些功夫。
顧錦珠更沒想到他小小的孩子居然這麼有毅力,每日早早起來,先是在院中跑步,然後扎馬步,然後打拳或是舞棍,他自己撿了一根木棍權當是劍,一招一式居然練的有模有樣。
顧錦珠心頭感慨,於氏那樣懦弱的人,沒想到兒子卻是如此堅毅,讓人打從心底裡對這孩子憐惜。
她蹲下身,抱着他還沒說什麼,就見童生攬着她的脖子軟軟的道,“娘,孩兒只是想保護你,你放心,等孩兒練得很厲害的那日,娘就不用怕被人欺負了。”
孩童的嗓音軟軟糯糯的,更帶着一絲無比的認真。
顧錦珠一愣,看着那雙漆黑清澈如水晶般的眸子,心底驀地涌起一股暖意。
原來這孩子竟是想保護她,才每日這麼辛苦的練習?
她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眼眶都有些發酸。
當日收養這孩子,不過是一念之慈,雖然打定主意收他做義子,但聽他每日一聲聲孺慕無比的“娘”叫着,從一開始的彆扭到最後才終於習慣。
畢竟她也沒有多大,每日被這樣大的孩子叫着“娘”,不習慣很正常。
直到現在,看着這孩子眼底的認真,她心裡才涌動着一股無法抑制的暖意。
她的血脈親人在危難時毫不顧及她,生怕被她連累,而這個孩子,卻辛辛苦苦的練武說要保護她。
顧錦珠一笑,此刻心底才真正有了一種和這個孩子母子相連的感覺,一把將他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小臉蛋笑道,“好,娘就等着生兒變厲害了,然後誰也不敢欺負娘。”
母子兩人正其樂融融,院門一下子從外面打開,扮作男子的芸香和素菊兩人跑了進來,素菊臉色發白,連芸香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
“小姐~~”,兩人看到顧錦珠急忙過來,不等她發問,素菊就急急開口道,“小姐,不好了,青木城守不住了,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裡……”
顧錦珠一怔,臉色凝重道,“把話說清楚。”
素菊把在外面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芸香在旁邊不時補充,顧錦珠越聽眉頭擰的越緊。
雖然知道近半個月來青木城也越來越不安全,但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不得不離開的地步。
北狄軍佔領了京城之後,勢頭正猛,阿木魯又接連攻下了幾個城池,一時風頭無雙,可沒想到在兵下靖州時卻遭到了沒有想到的重大打擊。
靖州位於大夏城以西,守將趙毅平日名聲不顯,卻沒想到在這次給了阿木魯迎頭痛擊,率領五萬大軍竟生生將北狄十大萬大軍擊潰。
之後趙毅一鼓作氣,竟一路北上,聯合了幾個城池,收編散兵,到了巳水關時已有了十多萬大軍,在青水河畔和北狄展開了殊死搏鬥。
阿木魯雖勇,卻也懼怕了漢人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竟一路敗北,倉皇向後逃竄,想到青木城早已被收編,竟帶着大軍一路向這邊逃來。
素菊臉色發白的道,“小姐,城門口已經發布了告示,雷將軍要誓死抗敵,決不會讓北狄軍入城,讓百姓速速逃命。”
芸香也道,“好多人已經都走了,小姐,我們收拾一下也快點離開吧,據說快關城門了!”
顧錦珠不再猶豫,立刻吩咐道,“好,你們快去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芸香素菊點了點頭,兩人迅速跑進去和紫鳶收拾東西。
好在她們早有準備,只隨身帶了些乾糧和厚衣裳,就急急向外面走去。
城中現在已是大亂,自守將雷勇發佈了抗敵的告示,能走的幾乎都開始向城外逃了。
之前因爲雷勇的“貪生怕死”,保了這一城百姓的平安,但到底也撐不了多久,如今阿木魯想退兵到這裡,雷勇卻決定誓死抵抗,只要他能在這裡截住敵軍,就等於生生斷了北狄的後路。
城中人流不息,人們拖家帶口紛紛向城門口奔去,又現當日京城的景象。
紫鳶拉着童生,幾個人依然不引人注目般的貼着牆根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