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頭頂迅速冒起一層冷汗,轉頭去看接過藥品清單的院長。院長極快地掃了幾眼,再次朝鬱靳弈半垂下腰來:“這上面的藥品都是引產用藥,卓小姐……”
拳頭緊緊一捏,是極致的痛楚,鬱靳弈在聽到這話時,額頭滾出了大滴的冷汗!他猛地站了點來,卻因爲用力過猛而搖搖欲墜。
“她竟然、真的引產了!”他沉痛出聲,喘息聲大得刺耳,震動着每個人的耳膜。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吭聲,幾乎要被他的喘息聲壓死!
他大步走來,身子一傾,捏緊了院長的衣領:“是誰給你們的權力!誰讓你們爲她引產的!她的孩子已經有八個月,沒有親屬的簽字,誰能做這個手術!”
“這個……同意書是一定有的,我們這裡的醫生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不可能出這種事。我們正在找做手術的醫生,醫生來了,一切就能解釋清楚。”院長急急表明立場,被鬱靳弈這副樣子嚇得腿都軟了。
外面,保安大步走來,停在院長面前:“我們剛剛去找了,良醫師並不在醫院。我們打了她的手機、她家裡的電話,以及她家人的手機,都沒有迴應……”
“怎、怎、怎麼會這樣?”院長的臉一下子白起來,話都有了抖意,更急地去抹汗。出了這樣的大事,該怎麼收場。
“還不快到他們家去找人!”他大聲對着保安隊長吼。
鬱靳弈緊緊地咬起了牙:“如果讓我知道你們醫院違規操作,我一定要把這裡變成平地!”他眼裡有着極致的殘忍,這樣的他,又似回到了貧民窟的街上,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每天以與人打架鬥毆爲生。
院長連頭都不敢點了,嘴一個勁地打顫,對着保安對長喊:“去啊!”保安隊長還未轉身,護士已大步跑來:“卓小姐醒過來了!”
鬱靳弈第一個站起,未等大家反應過來,早朝卓凌晚的病房跑去!
卓凌晚在慌亂中醒來,也在尋找那名醫生,她往牀下栽去,要找那醫生拼命,卻一手抓到了一張紙。她低頭,看到那紙上龍飛鳳舞的字,最下面標着一個責字。
她急速讀了下去,其實那上面也就短短的一句話:“別怪我無情,只要是鬱靳弈的孩子,都不能出生!”
擰緊那張紙,她的身子激奮間抖了起來,眼淚滾滾落下。鬱靳弈伸手推開門,第一時間衝到她面前:“凌晚,你怎麼樣!”
卓凌晚一傾身揪緊了他的臂,緊得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揪斷!鬱靳弈忍着疼痛,由着她揪,眉目中始終染滿了擔憂,落在她身上。
“你發什麼瘋!”何雅衝過來,將卓凌晚拉開,甩回了牀上。“住手!”鬱靳弈低吼一聲,跟着過去扶卓凌晚,卓凌晚本能地一擡腿,朝他踢了過去,正好踢到他骨折之處!
這一踢無異於將傷口再扯裂一次,鬱靳弈疼得彎下腰去,若沒有何雅扶着早就撲倒在地。卓凌晚終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像個死人似地躺在了牀上,脣卻咬得死緊。
“凌晚。”鬱靳弈顧不得自己的痛,來呼她的名字。看着她那般虛軟地倒在牀上,心臟都揪碎了。
卓凌晚一壓牙將脣再次咬破,無盡的疼痛幾乎涌入她的骨髓!她撐起身子,朝鬱靳弈恨瞪了過去:“還不夠嗎?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鬱靳弈,你就是個災星,因爲你,我失去了一切!我恨你,你給我滾!”
如果不是鬱靳責和鬱靳弈的仇恨,她不會失去這個孩子!她猛地彈起,撿起牀上的東西就朝鬱靳弈砸了過來:“你滾!滾!滾!”終究體力不支,在抱一個枕頭時,她倒在了牀上。
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連勾手指頭都做不到,她像一具屍體般趴在牀上,連呼吸都懶得要。纔剛剛經歷生產之痛,馬上又經歷失子之痛,再看到仇人一般存在的鬱靳弈,她已經被磨盡了耐心和力氣,覺得此時若死會舒服一些。
身下,有一股液體猛然流出,隨着液體的涌出,她的半條命似乎都被拿去,呼吸越發困難,呼吸一時急促起來。
“產婦血繃了!”有人大喊。
鬱靳弈擡頭,看到黑色的血水從卓凌晚的身體流出,急而猛。
“凌晚!”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要抱她。
她輕輕出了聲:“走開!誰都不要碰我!”
“你的身體不好,要馬上看醫生!”鬱靳弈低聲和她說話,努力控制着情緒,不嚇到她。
卓凌晚卻絲毫沒有驚嚇的表情,反而看着他笑:“這個世界上有你,我還活得下去嗎?”她的笑蒼白到駭人,彷彿隨時都會化成一張白紙,最終消散!鬱靳弈的心臟再一次被揪緊,他用力搖頭:“不,我不要,我不要你那樣!”鬱靳弈用力抱緊了她,一個勁地搖頭,他對着面前的人大喊:“快,馬上救她,救她!”
卓凌晚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要救我,因爲就算救了,我也不會活下去!”
“如果是因爲我,那我去死,可以嗎?”鬱靳弈顫聲出語。他已經悔恨到了極點,如果真的可以用他的命換她的命,他一定會換!
何雅氣得幾乎要跳起來:“卓凌晚,你這算什麼?是你自己要來引產的,怪誰?你這樣尋死尋活的,到底想幹什麼!”
“夠了!”鬱靳弈喝住了她。
何雅身體都顫了起來,卻最終沒有說什麼。她心裡有鬼,更知道引產同意書是鬱靳責籤的,她怕卓凌晚說出鬱靳責來最終牽出那個孩子。沒有了那個孩子,她和鬱靳弈才能回到原點。
醫生進來,要給卓凌晚檢查身體,鬱靳弈卻抱得緊緊的。醫生左右爲難,不得不小聲地提醒:“鬱先生,病人需要檢查身體。”
鬱靳弈這才把卓凌晚放下,讓她躺到了牀上。醫生放下器械,欲要爲卓凌晚打止血針,卓凌晚卻比她快一步,抽過了盤子裡的針頭對準了自己的動脈:“誰都不要來救我!”
“凌晚!”
“這……”醫生嚇得臉都白了,看着卓凌晚,欲要去搶針頭。卓凌晚將針頭壓入自己的頸部:“不要過來!”
“凌晚!”鬱靳弈的身子劇烈一晃,差點栽倒。背後的門被推開,曲子桓一走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嚇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撥開人羣,朝卓凌晚衝了過去:“凌晚,不可以!你不顧你自己也不顧餘夫人了嗎?她因爲要來找你發生了車禍,已經住院了。剛剛她本是要動手術的,但因爲沒有看到你平安回去,一直不肯上手術檯!凌晚,你若有個三長兩短,餘夫人也就……”
曲子桓的話最終驚醒了卓凌晚,她的手一軟,丟掉了針頭。曲子桓撲上去,將她緊緊抱住,鬱靳弈探出一半身子,卻終因爲腿疼痛難忍而沒有觸到卓凌晚。
卓凌晚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她差點又犯了一個錯誤。回來就是爲了贖罪,爲什麼還要別人操心?
“對不起,對不起。”她像個孩子似地窩在曲子桓懷裡哭泣。曲子桓這纔敢吁氣,一個勁地撫她的身子:“沒事了,沒事了。”
“我要去見我媽,帶我走吧。”卓凌晚低低地請求。血液正從體內流逝,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就算是疲倦至此,她都不想在這裡睡去,不想面對鬱靳弈!
曲子桓點頭:“好,我就帶你走,馬上帶你走。”他的身體微微移了一下,她再次撐不住,暈了過去。
室內,亂成了一團,醫生手忙腳亂地施求,鬱靳弈撲過去想要看卓凌晚的情況。曲子桓一步走來,橫在了他的面前,不准他接近卓凌晚。
“鬱先生,您應該看到了,凌晚不想見你。如果不想她出事,就請你馬上離開!”
鬱靳弈終於退了一步,就算要了他的命,他都不想她再受到傷害。何雅走上來,將他扶住:“我們先去看醫生吧,你的腿不能再拖了。”
鬱靳弈出了門,卻沒有再動,他想要得到結果。何雅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最後只能給尚少華打電話。然而,鬱靳弈的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選了一張椅子坐下。
他的面色灰白,脣上甚至起了一層皮,無處不透出虛弱。他閉了眼睛,將身上的疼痛逼出體外,只認真地等待。
卓凌晚的房間一直有人進出,護士的腳步匆匆忙忙,最後趕來的尚少華略有些無力地去看鬱靳弈,卻也沒有再開口勸他離開。何雅的眼睛依然紅通通的,不滿地來看尚少華,最後將他拉到了無人之處:“爲什麼不勸勸他,他這樣下去,那條腿一定會廢掉的!”
尚少華無力地攤開了肩膀:“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對尹莉兒的感情非比尋常,現在的他,誰的勸都聽不進去。”
“不試怎麼知道!”聽到尚少華談論鬱靳弈和卓凌晚的感情,何雅感覺全身都像針在刺,不舒服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