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燁蒼白的臉龐滿是震撼。
他被唐天丟到一旁,親眼目睹整個戰鬥的過程。但此時,他腦海中翻天覆地全都是剛纔唐天那一斬,毅然決然的一斬,賭上一切的一斬。他受到無以倫比的觸動,在他的心目中,鬼臉大人已經是強大無比的人物,這樣的人應該珍惜自己的生命纔對,犯不着如此涉險。
可是,鬼臉大人卻顛覆了他的判斷,他不明白大人是因爲什麼,能夠施展出如此決然一斬。他感到羞愧莫名,又升起幾分明悟。
在亙古長存、浩瀚無邊的法則面前,人類渺小若微塵,如果沒有這份勇氣,沒有這份意志,畏首畏尾,如何窺到其中奧義?
他就像泥塑一般,呆立原地。
手上的死亡扳指,死氣在悄然蔓延,許燁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敗壞,好似樹木凋萎。
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但是他的眼睛,卻是一點點綻放光芒,越來越明亮。
尖風城另一個方向,人羣中,一個不起眼的老頭,滿臉鐵青,眼中帶着一絲恐懼。他周圍的人羣,誰也猜不到,在他們身邊,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盧升象,飛馬城真正的執掌者。
他看着天空恍如戰神一樣的鬼臉,一言不發,消失在人羣中。
他不是鬼臉的對手。
盧天問死在鬼臉手上,雙方已經沒有調和的餘地。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那後面便再無可以調整的餘地,雙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盧家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險,這個時候半點猶豫和遲疑,都極有可能把它拖入深淵。
唐天的目光橫掃全場,恍如實質的目光充滿駭人的壓迫感,所有人戰戰兢兢。
忽然,一道身影,彈地而起,有如一縷輕煙,瘋狂朝城外掠去。
一道藍光在空中一閃而逝。
如同藍色光箭,瞬間洞穿這道身影。
瘋狂逃逸的身影身形一僵,張了張嘴,卻沒有來得及出一聲慘叫,身體失去控制,遠遠摔出七八丈遠。人們此時纔看清楚,地面上那個身影,赫然是奧古曼,只是已經氣息全無,生機滅絕。
那道藍光就像幻影一般,藍花不知何時重新飄回到唐天身邊,彷彿更加嬌豔了幾分。
所有人心底直冒寒氣,所有人一動不敢動。
連奧古曼這樣的強者,在鬼臉面前,都是如此不堪一擊,沒有人敢再生反抗的念頭。扶正之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鬼臉,心中一片死灰。
怎麼可能?
鬼臉怎麼可能如此強大?
扶正之想過無數次種結局,但是沒有一種結局,是眼前這樣的結果。他想過無數種方案,但是沒有一種方案,能夠用在現在。
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麼可笑,所有的那些佈置那些陰謀,都是如此可笑。
在鬼臉面前,自己就像螻蟻一般。如果早知道鬼臉如此強大,扶正之絕對不敢有任何想法。可是,爲什麼鬼臉的實力,和情報相差那麼大?
扶正之忽然明白過來。
僞裝,沒錯,就是僞裝。這位最頂級的強者,把自己披上弱小者的僞裝。然後又故意營造出極大的聲勢,給人造成一種空有其名的弱小者的假象。在罪域,名聲大實力小的傢伙,是最甜美的獵物。
是的,鬼臉把自己僞裝成最甜美的獵物,吸引着無數獵手,直到最後時刻,獵物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這是一場圍獵。
鬼臉騙過了整個罪域,他的僞裝非常成功,當那些獵手趕來時,便是他們淪爲獵物的時候,比如自己。
好深沉的心機!
無邊的恐懼,佔據着扶正之的心,他只覺得自己是如此愚蠢如此不自量力,竟然去挑戰這麼一個可怕而的傢伙。
戰力榜前十的實力,足夠令人戰慄,再加上如此深沉的心機,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誰能與之爲敵?
扶正之的腦海中不自主跳出這個念頭,但是很快,這個念頭便被他拋之腦後,反正不是自己。當下他最需要思考的,該是如何自保,奧古曼逃逸被殺,除了再次印證鬼臉的實力是何等恐怖,也告訴扶正之,逃跑絕對不是什麼好選擇。
怎麼辦?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扶正之背上被汗水浸溼,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和扶家的命運,全都在這一念之間。
片刻後,扶正之便作出決定,一片寂靜之中,他拜倒在地。
“尖風城願降!”
蕭含光呆呆地看着拜倒在地的扶正之,心中暗罵一聲,不要臉的老東西。扶正之的反應之快,讓他措手不及,但是他又不得不佩服扶正之的能屈能伸,一看事不可爲,便迅速能作出決斷,還能這麼不要臉,這絕對是水平。
和這老傢伙比起來,自己還是太嫩了。
蕭含光心中哀嘆,當下也沒有退路,只有跟着拜倒在地:“蕭含光願降!”
最強大的兩人拜倒,其他人此時再無半點他念,更是紛紛拜倒,口中高呼:“願降!”
天空中的鬼臉,身形傲然,如王者降臨。
但不知道爲何,他心中並無多少喜悅,他的目光投向遠處,看着深邃不知盡頭的遠方,暗自握緊拳頭,戰鬥纔剛剛開始。
忽然,他輕咦一聲,轉過臉,目光投向城外。
好濃郁的死氣!
那裡有一縷濃郁的死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瘋狂暴漲。
那個位置……唐天很快反應過來,是許燁!
彷彿那個位置,打開通往地獄的大門,洶涌澎湃的死氣,瘋狂地傾泄而出。死氣越來越濃郁,瘋狂暴漲。
唐天正欲衝過去看看,忽然,他身形驟止,瞳孔一縮,滿臉驚駭。
轟,一道洶涌的黑色炎柱沖天而起,直入天際!
盪開的圓形氣浪挾着濃郁的死氣,橫掃整個尖風城。原本一片死寂的尖風城,此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人們目瞪口呆,張大嘴巴,看着眼前恍如末日一般的景象。
他們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眼中浮現絕望和恐懼,尖風城真的要滅亡嗎?
純粹的死氣,帶着死亡的氣息,除非那些修煉死亡則的傢伙,正常的人類都會本能地排斥這種氣息。
拜倒在地的扶正之心中駭然無比,如此濃郁如此澎湃的死氣,他不自主地聯想到一件寶物。
死亡扳指!
死亡法則的終極至寶!
和扶正之一樣臉色大變的,還有蕭含光,他也想到死亡扳指。
那是……唐天注視着沖天而起的黑色炎柱,洶涌噴薄的死氣濃郁得幾乎恍如實質。他心中凜然,眼前可怕的景象,讓他想起何心,想起那座通往地獄的打開時的可怕景象。死亡扳指嗎?唐天心中一急,不會是自己把死亡扳指給了許燁,許燁壓制不住,被它反噬吧。
該死!
他有些後悔,他沒有想到,死亡扳指竟然如此厲害。他之前對罪域的寶物,沒有太多的感覺。對於見慣了秘寶、魂寶的他來說,罪域的這些寶物,除了材料本身以外,沒有什麼太值得稱道的地方。
但是眼前這一幕,卻讓唐天第一次正視罪域的寶物。他懷疑何心能夠施展那最後一招,和死亡扳指只怕也分不開。
唐天硬生生止住衝上去救許燁的衝動。
他出手不僅無法幫助許燁,反而會害了他。許燁之前遭受重創,體內生機被侵蝕得厲害,就像一道千瘡百孔的防線,根本無法阻擋如此濃郁的死氣。
許燁的身體,已經完全被死氣佔據。
如果換個人,早已化作一具屍體,最終被黑炎吞噬消失。
但是唐天卻知道,許燁還有一絲生機,一絲近乎爲零的生機。因爲許燁修煉的是生死法則,他才擁有這一絲可貴的生機。
生死仿若光影,仿若錢幣的正反兩面,總是相影相隨,無法單獨存在。
哪怕修煉死亡法則,也無法把生機,完全去除。他們只是把生機有特殊的手段壓制,而讓死氣更加突出。
許燁修煉的是生死法則,如果他能在這無邊無盡的死氣之中,找到生機所在,他就有機會存活下來。最理論上來說,最濃郁的死氣,一定會蘊孕最精純的生機。就彷彿在最強烈的光之下,投射的纔是最深沉的陰影。
只要找到這縷生機,修煉生死法則的許燁,就能夠把濃郁的死氣,化作滋養這縷生機的肥料,使之不斷壯大。
生死之間的變化,深奧難測,除了許燁自己,沒有人能夠救他。
唐天只有硬生生壓下心中的衝動,死死地抿住嘴。
許燁,一定要活下來啊!
他看也沒看底下拜倒一片的俘虜,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道可怖的黑炎柱。
一波波的死氣彙集而成的黑色氣浪,就像海浪般,不斷地橫掃過尖風城的上空。天空的鬼臉就像礁石般紋絲不動,任憑黑色氣浪打在他身上,恍若未覺。
底下的人們更加敬畏。
死亡是令人恐懼的法則,如此濃郁的死氣,沒有半點防護,生機會不斷被破壞衝散。
唯獨蕭含光仰起臉,他的眼睛異色連閃,他能夠感受到,天空中的鬼臉被一團寧靜悠遠的氣息包裹,濃郁的死氣撞上,卻振動這團氣息分毫。
天魔六印,鬼臉修煉的是真正的天魔六印!
天空中的唐天,忽然目光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