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妖孽並沒有對紫耀上神說什麼。紫耀上神追問他,他卻不肯說,還想進府找碧霄神君。”碧天府門前的仙使如是說道。
或許他本意只是想討好紫耀,爲他說話;或許他本性就愛實話實說不會看人臉色;當然也有可能他是故意的。這樣一句話,放在當時的境況裡,怎麼聽都像是意有所指,是在說碧璽跟銀硃之間,有什麼牽扯。碧璽庇護妖孽的嫌疑,愈發大了幾分。
別人也就罷了。碧璽,乃是神君,連自己的坐騎是妖是仙都分不出,似乎不太說得過去。
妖界被天界掌管多年,大多數的妖族早就離開南極,連着九重天上都很少有人知道,其實,妖與仙之間,不過是所修的道不同而已,實則沒什麼差別。進一步講,神與魔,也是同出一族,不過各自選擇不同。
是玉帝爲了樹正道除邪道,將妖魔壓得死死的,典籍也好口口相傳也罷,都將那妖與魔描繪得面目猙獰天生異相。大多數的仙人都深以爲然,自然也不曾懷疑過身邊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友們。
如今是斷定了銀硃乃是妖孽,那麼他收斂原形化作仙人瞞過衆人之眼,必然是十分困難的。這麼想來,碧璽知道的可能性極高,但卻隱而不報,甚至還幫助遮掩,這就是大問題。更何況前些日子步回的事情,九重天上人人都知道碧璽護短的名聲。
天兵們沒有那般七竅玲瓏的心思,見妖孽捉到了,這氣氛又不太好,支了個藉口先遁了。餘下神霄殿那幾位仙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其中一個對碧璽道:“神君,這妖孽極有可能是妖族派到天庭的細作,他原是您的坐騎,您之前可有他面前提過什麼……”
“他現在還是我的坐騎!”碧璽冷冷地打斷他,“我的人,出了事情我來負責。”
紫耀耳朵動了動,什麼叫“我的人”,聽着真是刺耳。雖說碧璽的心情可以理解,如果有人膽敢如此對丹樺,紫耀早就翻臉了。可銀硃又怎麼能和丹樺相提並論呢?銀硃他確實對碧璽隱瞞了身份,說過謊話。
“銀硃呢,讓他來見我。”碧璽見神霄殿的仙人面色尷尬似被她嚇到,說話稍緩了些,語氣卻還滿是怒氣。
神霄殿仙人偷偷瞥了眼紫耀,誰知對方渾然未覺。
碧兒也真是的,剛剛還對他做了那種事情,轉身卻去護着別人。紫耀這樣想,心裡便就不平衡了,悄悄把小罩藏進了袖中。
是得罪護短又冷血、正在盛怒之下的碧霄神君,還是出賣尊貴愛逗人、看似心情不佳的紫耀上神?小仙猶豫着,這個抉擇十分艱難。大概因爲氣氛緊張,空氣裡那股子若有似無的酸味,竟無人察覺。
“神君,人是我抓的,我會負責帶他來見你。”跡夜看看這幾人,打破了沉寂,走到碧璽跟前,認真她保證道。
碧璽沉吟了一會兒,微微頓首,怒氣散了些,對他說:“有勞了。我目前暫且不能出府……”
跡夜點點頭:“我帶他進府來。”
碧璽又對門口守着的那兩個仙使道:“屆時麻煩兩位放人進來。”
兩個仙使對看了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算是默許。
在禁足反思的人總歸不好太過招搖,碧璽得了跡夜的允諾,便回身進去了。紫耀探過身子悄悄張望着,本想看一眼碧璽的背影,誰想碧璽也正好回頭,兩人目光交錯,紫耀驚得立刻縮了回去,碧璽也有幾分尷尬,往右一轉失了蹤影。
跡夜好奇地看向紫耀,兩人之間明顯發生過什麼,在他不在的時候,竟連紫耀那般無賴無恥的人,都會不好意思。看來,必需要抓緊時間,或者乾脆不要等一切都結束,先將碧璽接了過去,見了那裡的人,碧璽肯定會留下的。
“上神,這個……小仙等還要去向玉帝陛下復明吶。”神霄殿仙人期期艾艾地開口。
紫耀尚有些心不在焉,隨口道:“問我做什麼,我又不是玉帝。你回去照實說便是。”
“可、可那是傷人的妖孽啊!神君說她負責,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神君真的已經知道,故意包庇?神君她都已經是神君了,還養這傷人的妖孽,這到底是爲什麼……”
另一個仙人接話說:“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神君還是仙姑的時候,曾捉過一隻小妖。當時增長將軍恰好看見,說了句捉妖不是仙姑的活,叫仙姑侍奉好捉妖的人才是。再想想,照智元君可是拿天雷劈過神君的人啊。”
“叫你胡思亂想!”紫耀哼了聲,給了那多舌小仙一個彈指,“你回去只管照實說,玉帝自會有他的分寸。你個小仙,還想管起神君來了?”
正說着,跡夜忽然跑進碧天府,那仙使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也就裝作沒看見。跡夜跑進院裡,跟着碧璽的方向右轉,果然不到五步的地方,碧璽站在原地,微蹙眉頭,顯然聽到了那小仙的話。
周遭都是樹木,身後是長了幾百年枝葉繁茂的梨樹。這梨花風吹不落,倒是若有仙人的仙氣盪開,枝葉也會跟着輕顫,落下一地梨花白。碧璽立在樹下,雪花般的梨花一陣陣地落下,卻都繞開碧璽的身上。一看便知,碧璽氣息不穩,看樣子十分生氣。
跡夜悄然靠近,碧璽見他正覺得驚訝,忽然眼前一晃,跡夜撲進了自己懷裡。只是伸手接住之後才發現,跡夜似是長高了,人也健壯了,倒像是她在他的懷裡。
成仙之後再長個,那比元神直接化做實體還要困難。不過跡夜身上的奇蹟太多,碧璽也只是下意識地想,廣目將軍果真不負所托,將跡夜教得很好。
不過,就算是跡夜,碧璽還是不習慣與人如此親近,況且還是個男人。擡手正準備推開,跡夜自己先離開了,只是依舊抓着碧璽的手臂。
“神君不必去在意他們的話,我知道的,神君纔不是那樣的人。”跡夜堅定地說。
碧璽一愣,原來跡夜這孩子竟然來安慰她的,不由失笑,搖搖頭道:“他們這麼說,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習慣了。只有心裡怎麼想的人,纔會將別人想的如自己一樣,我又何必同他們計較。”
“可神君好像很生氣?”
碧璽轉開視線,深吸一口氣,輕輕道:“我大概是在氣我自己吧。”
“神君爲什麼要生自己的氣,不對的明明都是別人,要氣也是氣他們,爲什麼要氣自己?”跡夜不解地說,“他們這樣對神君,神君卻不生他們的氣;神君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卻要生自己的氣,太不公平了。神君不能總是這般忍讓,叫別人欺負了去!”
要摸跡夜的頭有些太高了,碧璽拍了拍他的手臂,很想輕鬆一笑,但莫名覺得沉重。原來也不覺得有什麼,誤會的嘲諷的誹謗的,做得不夠完美,總會有人說的。碧璽自己足夠堅強,只是被跡夜這麼一說,倒真覺得有幾分委屈了。
跡夜表示完了憤怒,看着碧璽,換上認真的表情道:“神君這麼好的人,不該受他們欺負。以後誰敢欺負神君,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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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學車……真希望師傅天天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