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殤有些糾結地停頓下來,是的,大哥的遺言他一直記的很清楚,可是現在自己行爲與大哥的臨終所託完全背道相馳,每每想到這裡,墨雲殤就於心不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一切都仍然籠罩在迷霧之中,但當雲開霧散的那一刻,事情的真相,真的是他想要知道的嗎?可是墨雲殤也從未後悔自己的決定,他堅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若是之前,拖着一副殘**軀獨自苟延殘喘,那倒也罷了,但是現在他有他需要守護的人,他的母妃、他的妻子。
休養的日子過得舒適而愜意,蕭博裕和皮飛塵那邊也不負所望一路南下勢如破竹般掌握了一座又一座城池,這段時間下來,整個北寧將近三分之二的土地全都在煜親王府的掌控之下,這把沐晰卓氣的吐血,更是加緊了徵兵的步伐誓要與煜親王府決一死戰。但是煜親王府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居住在煜親王府治理下的土地上的百姓似乎也全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或許,在百姓看來,這片土地叫大御還是叫北寧或者是其他的什麼都無關緊要,姓沐還是姓墨也一樣無關緊要,只要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和平安樂就好。
正如此時此刻。
沒有戰火的襲擾,沒有苛捐雜稅,加上第二天是小世子的百日宴,百姓們,尤其是都城的百姓們更是喜慶的像是過年一般。
哦,不,現在不叫都城了,而是晴都。
對,晴都。
是墨雲殤執意要改的,新造的石匾在明日小世子百日宴的同時掛上城門口。追隨墨雲殤的官員將領都不贊同此時此刻改城名,無奈他們家王爺閉門休養,上奏的奏摺也全都石沉大海沒了迴音,最終只得夙之漓這個替死鬼當了傳話筒。
還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凝波竹苑的涼亭中,清風徐徐,陽光暖暖,照在和田玉棋子上反射出一種暖心的光芒。沐晰晴對圍棋其實一竅不通的,在墨雲殤的“悉心教導”下,總算是有了一點點起色。可這丫頭棋藝不佳也就罷了,這段時間還總喜歡拉着墨雲殤下棋,興致勃勃熱情高漲,寵妻如命的煜親王爺只好捨命陪妻子,下了一盤有一盤,可憐的是別人下棋都是想着怎麼贏,他下棋是想着怎麼輸。或者說,怎麼樣讓沐晰晴輸的慢一點——因爲實在是絞盡腦汁想送給她贏都沒有辦法。後來的後來,沐晰晴好像對自己的臭棋有了一點自知之明,找來自家大哥當軍師,每次抓了棋子都要先看大哥一眼,問問下在哪兒,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她在和墨雲殤下棋還是百里水月在和墨雲殤下棋了。
呃,扯遠了。
夙之漓磨磨蹭蹭來到涼亭的時候,三個人的棋盤正殺的不亦樂乎。
“阿漓,你來了?有事?”墨雲殤連個眼角都沒給他,僅僅從夙之漓走路的節奏和呼吸的韻律就感覺出來,準沒什麼好事。
夙之漓極其不自然的扯出一絲笑:“我說,王爺,您老玩兒夠了瞅一眼摺子唄?”邊說着邊帶着一臉近乎諂媚的笑遞上了一沓東西,正是官員們上奏反對都城更名的事情。
“我意已決。”墨雲殤落下一子後淡淡道,“晴兒,該你了。”
沐晰晴只當什麼都沒發生,抓起一顆白色的子,望了望百里水月,然後順着他的視線落了子,顯然把夙之漓當了空氣。在微風中靜立了良久,夙之漓終於不得不相信亭子裡的三個沒人性的傢伙真的都不打算理會他的時候,只好不甘心地開口:“王妃嫂子,我也很無奈啊,王爺不看摺子,也不批,外面那羣老傢伙把我吵得頭大,我只是個小小的暗部首領啊,你說都城改不改名字關我什麼事啊。”那哀嘆的語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若是真擠出來兩點眼淚,估計都能得奧斯卡表演獎了,沐晰晴聽的差點破功,好在忍住了,她這次說好了要學雲殤裝高冷的,要是就這麼容易破功了,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咳。”沐晰晴清清喉嚨掩飾掉自己的情緒,說道,“你傻呀,王爺怎麼說你就怎麼傳話唄,還是說,你覺得說服雲殤改變主意比說服那羣老頭容易?”
夙之漓默默冒出一句:“哪邊都不容易,我死了算了。”
“大哥,你認爲這名字改的怎麼樣?”
“甚好。”百里水月輕笑,顯然沐晰晴注意力已經不在棋盤上了,他自己拈起一子,在墨雲殤剛剛落下那子的不遠處放下,吃掉了他一片子,“不過,你兒子的名字,會不會比城名來的重要些?”百里水月一開始不打算插手這事情的,無奈沐晰晴說墨雲殤不給取名字,要他這個當舅舅的來取,可百里水月認爲孩子的名字還是父親來取比較好,所以只好順帶一提了。
“唔……墨凌君。”墨雲殤想也不想冒出一個名字,淡定的落下一子,堵死了百里水月一大片棋。沐晰晴有些驚訝地望着他,倒不是驚訝棋局,而是在好奇墨雲殤脫口而出的這個名字是早已想好的還是臨時糊弄的,不過,聽起來還可以的樣子,至少比墨想想要走心一點。
“比墨想想走心多了。”百里水月看出了自家妹子的想法,不慍不火的接了一句。墨雲殤擡眉:“大哥意下如何?”
“甚好。”還是那兩個字。
夙之漓被徹底無視的怒了,將手中的摺子刷一下摔在棋盤上弄亂了才下了一半的棋局,吼道:“你們都夠了!一個二個都是神人,都是主子,苦的是我門這些小蝦米好嗎?都城城名更改還沒消停,又弄出個墨凌君的名字來,老子不幹了!不奉陪了!小殤你自己去和那羣老頭解釋去!”
沐晰晴眨巴眨巴眼睛:“墨凌君這名字有問題嗎?哦,好吧,我明白了。”雖然慢了半拍,但好歹還是跟上了路子,不怪她智商啊,是她一個現代人對於君的理解大多偏向“君子”而不是“帝王”啊!凌君……這名字真霸氣,凌駕於帝王之上,嘖嘖……
“你們遲早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要是吐沫星子這麼有用,沐晰卓也不急着徵兵了。”墨雲殤窩在椅子裡,將沐晰晴拉到自己懷裡當抱枕一樣抱着,把腦袋舒舒服服地擱在她肩窩裡。
“你真不擔心嗎?沐晰卓啥都沒做,咱們佔了都城不說還改了名字,雖然沒宣佈什麼,但已經意味着我們不再是北寧了,煜親王府反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可是要被戳着脊樑骨罵的。”
“名正言順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王妃嫂子,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就不要跟着瞎起鬨了好嗎?你……”
“夙之漓!”一聲低沉的斥責有力地打斷了夙之漓的話,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威壓,把夙之漓嚇的有一瞬間的腦子卡殼。好像墨雲殤好久都沒這樣正經的對他發出危險的警告信號了吧?夙之漓渾身一個激靈,壞了壞了,一時嘴快沒帶腦子,竟然指責起王妃嫂子了,難怪小殤生氣。
“王爺……”夙之漓只有在做錯事的時候和談正事的時候纔會稱呼墨雲殤爲王爺,顯然,此時此刻,前後兩者都沾邊。
“怎麼?不說了?你有能耐當初你怎麼不去退兵?婦道人家退兵的時候,你幹嘛呢?”
“我錯了。我領罰。”
“雲殤,他也不是故意的,沒事。”沐晰晴小聲求情,畢竟夙之漓平日裡對她的好她都知道,偶爾的言語失誤,她真怕墨雲殤因此重罰什麼的。可是墨雲殤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用嚴肅的口吻對着夙之漓說了句:“下不爲例。”
話音剛落,夙之漓的心就落回了肚子裡,也不敢死皮賴臉賴在這兒讓墨雲殤處理奏摺了,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兒,一口氣跑到了王府側門口,倚着牆壁伸手拍着胸口給自己順着氣。
太可怕了,生氣的小殤煜親王爺可怕,因爲王妃的事生起氣來的煜親王爺更可怕!估計那時的煜親王爺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那威壓,夙之漓此生不想再感受第二次。這還是不加任何武功內力的,若是墨雲殤稍稍加了點他那深不可測的內力,恐怕他那會兒就要血濺當場了!
夙之漓離開之後,百里水月也起身告辭,清茗閣那邊也還有事情要忙呢,似乎感覺自從確定了和沐晰晴之間的血緣關係後,煜親王爺一點都不客氣的用着清茗閣的情報,連軍事情報都不遺餘力的開展起來了。
“吶,雲殤,想想的大名,真的就叫墨凌君了?”亭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沐晰晴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恩。”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恩。”
“真狡猾,要不是大哥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說?”
“想說的時候。”
“你夠了……”
“還好。”
“對了,還有,這名字會不會太大了?想想能壓得住不?聽說名字太大,會壓住命,孩子會折壽的。”
“這天底下就沒有我墨雲殤的孩子壓不住的名字。”
“好吧,夠霸氣。我喜歡。”沐晰晴笑笑,其實她就是隨口一說,纔不信這些東西,要是起個賤名就會長壽,那還要醫生幹嘛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