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假,氣溫出奇的低。我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就着趙亞東的筆記本,複習補考科目。寒假之後,我們班的補考精英們浩浩蕩蕩地開進了考場。三天後,我們看到了補考分數。我的兩門補考都順利通過了;樸夏和何頌也順利通過了各自的補考科目;歐陽偉過了機械原理,但液壓系統與元件卻沒能逃過再次被抓的命運。
從系辦公室出來,纔是下午三點,我卻覺得天出奇的暗,陰陰的,彷彿快要塌下來一樣。
秦夕的三門補考中,除電工學順利通過外,另兩門考試科目都以幾分的差距再次被抓,這就意味着,秦夕要留級了。
回到出租房時,秦夕正在電腦前玩紙牌。當我猶豫着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時,他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平靜地對我說,沒事的。但我卻看到,他握鼠標的手在輕微地抖動着。
我忽然跑了上去,抓起他的手就跑。我說,我們去找輔導員看看,說不定有什麼法子可以避過這關呢。??秦夕腳步沉重地跟在後面,在這個初春的下午,他手裡傳過來的涼意讓我心痛。
還沒等我們開口,輔導員就先說話了:“成績剛下到系裡的時候,我就想了辦法,問了任課老師,也找了教務處,但都沒有用……”他看着秦夕,思考再三,終於說:“對不起,我愛莫能助。”
從系裡出來,我又拉着他去了教務處,剛要踏進辦公大樓的時候,秦夕忽然停了下來:“算了,沈勳,沒有用的……謝謝你。”
我還要說什麼,他就轉身離去。
“讓我靜一靜,沈勳,告訴韋欣,我沒事。”
“你要去哪裡?”我對着他的背影喊道。可他卻沒有回答,順着機械樓前的小道,一直往南,漸行漸遠。
得知秦夕的情況後,韋欣一個人出了門,她說:“我去找他回來。”
晚上九點,韋欣一個人回來了,她說她找不到,然後順着牆壁滑坐在冰冷的地上。蘇柔走上前去蹲了下來,把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溫柔地把她摟在了懷裡,她說:“沒事的,韋欣。他只是悶了,想獨自一人走一走。”
韋欣忽然把頭埋在蘇柔的肩膀上,掩面痛哭起來。
秦夕回來時,已經是夜裡兩點。韋欣和蘇柔已經相擁着睡在了客廳沙發上,我還坐在陽臺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秦夕躡手躡腳地走到陽臺上來,一聲不吭地坐在陽臺欄上。我丟了一根菸給他,他接過,從口袋裡掏出火機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還好嗎?”
我藉着菸頭的火星看了看他,半天不見,他似乎一下子滄桑了許多,這時我才發現,他鬍子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理了,黑黑地把整個下巴都佔據了。我說:“還好,出去找了你幾個小時,就回來了。”
秦夕不再說話,一言不發地在陽臺上不停地抽菸,一根接着一根。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慢慢露出了魚肚白。秦夕忽然從陽臺欄跳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去樓頂看日出去!”
我跟在他身後,出門上了樓頂。
秦夕一到樓頂就走到了邊緣,探出頭去凝視樓下模糊不清的地面,一根一根地抽着煙。察覺到我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轉過臉來,笑着對我說,放心,我不會跳下去的。
從樓頂往東方望去,衆多高樓的中間有一個縫隙。透過縫隙,剛好可以完整地看到日出的全過程。等了一會兒,就見縫隙裡出現了一抹亮光,把天和凹凸不平的地平線分了開去,忽而,天地的縫隙裡又出現了一條金黃色光帶,金帶在緩緩流淌,殷紅的太陽很快就從金帶背後慢慢出現,露出它那紅紅的面龐。
“多美啊。”秦夕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身影在朝陽的光輝中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三天後,秦夕忽然失蹤了。除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錢,其他什麼都沒帶走。我和樸夏、韋欣找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韋欣急得眼睛紅紅的,一直在說:“要不然我們報警吧?要不然我們報警吧?”
我說,先找找。我們又在外邊找了一個多小時,韋欣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一樣,發瘋似地跑回了出租房,打開秦夕的電腦,在桌面上果然發現了秦夕的留言。他說,我走了,不要報警,也不要找我。
最後,他用紅字寫道:韋欣,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韋欣看到這裡,已經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我搶過她手中的鼠標,上了GOOGLE,再一查搜索記錄,裡邊的關鍵詞全是“崑山”。那時正盛傳蘇州臺企風行,遍地黃金。
我說,韋欣,我們不要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