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這件事情灑家記上了。”
吳仁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段護衛,繼而瞥了一眼一旁一臉慘白站立的蘇淺,突然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既然主子將這件事交給你全權處理,想必段護衛也很願意,親自對她動手吧,那麼就請段護衛現在就處理了她,我們也好馬上回宮回覆主子。”
段護衛擡頭看了一眼對面屋檐,低下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卻是沒有回答吳仁的話。
“段護衛,灑家的話你難道沒聽明白嗎?還是說,你想灑家回去稟報主子,說你不願動手殺公主?”吳仁見段護衛對自己的話竟是一理不理,臉上青筋漲起。
蘇淺看着吳仁逼着段護衛馬上動手殺死自己,臉色愈加慘白,就這麼等死嗎?難道就這麼等死嗎?
不!
不管他們的反應,轉身便向外衝去,即使肯定要死,她也絕不坐着等死,只要有一絲機會,有一絲機會她就絕不放棄!
“大膽!”吳仁看着段護衛,不經意的瞥了眼蘇淺,便見蘇淺向外跑去,而就這一霎那時間,本來還閒散着的幾名大漢,瞬間將蘇淺的前路擋住。
段護衛看着蘇淺眼中一抹暗淡一閃而過。
“嗡……”寶劍出鞘的聲音突然響起。
聽這一聲嗡,蘇淺忍不住回頭,便見一把劍直射而來,那橙色劍柄她認得,這正是一直跟着保護蘇恆的段護衛的劍柄。
只這麼一想間,劍尖已在她眼前,蘇淺慌張的向前跑,可一個普通人的步伐哪裡及得上這劍的速度,眼見着劍尖便要刺入她的背心,蘇淺卻依舊慌亂的逃跑。
此時的她,甚至連稍稍換個方向都忘記了。
“鐺——”
想象中的疼痛不曾到來,反倒是一個碰撞聲在本安靜的空間響起,蘇淺忍不住回頭,便見一長一短兩把劍疊在離她幾步遠的地面上。
看着地上的劍,蘇淺不禁看向段護衛,只見段護衛擡頭看向右側宅院的屋檐之上,順着對方的視線,蘇淺看到一個人,一個身着藏青色衣衫,卻蒙着臉的男人。
“給灑家殺了這搗亂的。”正當蘇淺揣摩這藏青色衣衫男子的身份,便聽吳仁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
而這一瞬間,離屋檐最近的幾個人都向那藏青色男子衝去。
現在正是逃跑的時候,看着變亂的場面,蘇淺心中一喜,這次,這次一定可以逃走。
趁着亂,蘇淺快步向前,看着前路無人,心中一陣竊喜,卻冷不防的手上一涼一緊。
蘇淺嘴角還來不及露出一絲笑容,便凝固在臉上,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只見自己的手上,如今被一隻大手拽住。這隻大手藏在淡青色衣袖之內,只見衣袖邊一朵精緻的君子蘭,卻絲毫看見對方的手。
卻是段護衛在蘇淺謀劃着偷偷溜走之時,趁着她沒注意,走到了她的身旁。
擡眸看向段護衛,蘇淺心中一陣懊惱,爲何她每次稍有動作,這個人就能發現?
正當她鬱悶,卻見段護衛突然將另一隻手擡起,緊緊的握住她的下巴,疼得她忍不住想要驚呼,正開口剎那,攥住她的手瞬間離開送至她嘴邊,片刻間已經將一粒藥丸送進她的嘴中。
“咳……咳咳”蘇淺艱難的握住就的脖子,想要咳出溜進肚子裡的藥丸,卻咳不出一絲東西。
她擡眸滿帶怨恨的看着自己的段護衛:“你究竟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毒藥。”段護衛冷淡而平靜的看着她。
蘇淺臉色一變,突然肚子上傳來一陣絞痛,讓她忍不住躬起身子,勉強的抗拒疼痛。
這次真的要死了嗎?
不,即使是要死了,我也絕不讓這個貽害留在恆兒的身邊。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蘇淺突然拔出放在腰間的匕首,對準段護衛的腹部一刺而下。
刺的一順間,蘇淺看向段護衛的眼睛,是她的錯覺嗎?段護衛似乎在笑……
緊接着蘇淺眼前一黑,便再看不到這個世界。
嫋嫋煙霧自香爐中緩緩的上升,暈出滿室安神清香。
屋間一個人影來來回回的走動,不時的將換出的涼巾放入水中,然後撈出另一塊涼巾擰乾走回牀邊。
牀上躺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散開的青絲平攤在牀上,讓少女顯得越發虛弱。
“她醒了嗎?”一個滄桑嘶啞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正替牀上少女換涼巾之人手上一頓,又繼續輕輕的將涼巾放好,才轉身恭敬的答道:“還沒有醒,高燒到現在都沒退,大人,要不請個大夫吧!萬一……”
清脆如乳燕的聲音頓住,最終止在說話之人的嗓子中。
是誰在說話?蘇淺細眉緊緊的聚攏起來,可眼皮似乎帶着平時十倍的重壓,壓得她如何都睜不開眼。
睜不開眼?我爲什麼會睜不開眼?對了,段護衛給我吃下了藥,然後,然後似乎我死了。
死?
一驚之下,蘇淺的眼睛猛的張開,一張可怕的臉瞬間映入她的眼簾,令她忘記自己所有想法,只能吃驚的微啓小嘴。
這是一張帶着一道長長的傷疤的臉,這道傷疤仿一直從左眼瞼直線橫過鼻樑到右臉頰,長的不可思議,正是將眼前的男人襯的兇悍的罪魁禍首。
“你醒了?”男子皺眉,本來就稍顯可怕的面目,此時一皺更是嚇人十分。
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像鷹,一隻會掠奪食物的蒼鷹。
“聽得到我說話嗎?”男子眉頭蹙的更緊,聲音拉得比第一句稍高,眉眼之間一股不耐煩隨之而出。
蘇淺看着男子的面目心中微微一寒,馬上答道:“聽得到。”
只可惜蘇淺的聲音太小,即使她努力的回答,這聲音還是如同蚊蠅振翅飛動產生的動靜。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
還是一切都是她在做夢?
不對,絕不會是做夢,她清楚的記得她在昏迷之前刺了段護衛一刀,她還記得那熱血噴到手上的溫熱。
想到段護衛,蘇淺心中一緊,宮裡的恆兒怎麼樣了?段護衛死了嗎?萬一沒有死又回到宮中傷害恆兒怎麼辦?
沒有了她,恆兒……恆兒會怎麼樣?
慶年殿一片寂靜,往日僅僅是陰涼的中殿,如今似乎更是蒙上了晦暗。
“都怪屬下無能,令公主被害,連屍首都沒搶回!”微帶虛弱的聲音在殿中響起,這一句話卻如同北極寒冰,讓本就陰冷的慶年殿變得更加冰冷。
蘇恆站立的身子在聽到段護衛的話的剎那,忍不住搖晃,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腰間沁滿梅花的段護衛:“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輕到不可再輕的聲音,帶着恐懼重複問題。
“屬下無能,令公主被害,還請公子治屬下死罪!”段護衛擡頭看着蘇恆,眼中一片黯淡,若是之前還有一絲屬於光明的東西,此時便只剩下死灰,便是蘇淺以前曾見過的複雜,也從這雙算得上好看的眼睛中消逝乾淨。
姐死了?姐死了?
蘇恆踉蹌後退,若不是徐嬤嬤即使扶住他,他甚至已經做倒在地。
姐怎麼會死?
姐怎麼可能會死?
段護衛說的一定是假的,那個他一犯錯,永遠都會陪在他身邊的姐姐,怎麼可能出去一趟就消失。
是啦,一定是段護衛在逗他玩,一定姐姐又覺得他頑皮,像小時候一樣躲起來不讓他見她。
“公子……”徐嬤嬤擔憂的看着不斷四處搜索蘇淺身影的蘇恆,眼睛一酸,渾濁的老淚落了下來。
“徐嬤嬤,你快幫我一起找姐姐啊,當初我不小心將蘇桀推入池塘,父王下旨徹查這件事情時,也是這樣的,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姐姐就不見了,再次見到姐姐時,姐姐卻被杖罰的皮開肉綻,起不來身子。卻是姐姐揹着我到父王面前認了這件事情,原來她一直知道我每夜都爲這件事害怕的顫慄……”
“公子,公主去了,公主已經不存在這個世間了!”段護衛對着蘇恆大聲說道。
蘇恆卻依舊茫然的說着,一件一件的說着過去蘇淺對他的好,眼中瘋狂而滿布霧氣。
說到最後竟是坐到慶年殿一角,嗚嗚的哭泣。
“公子,你殺了屬下吧,公主她已經去了,她已經去了!您不要再這樣了!”段護衛跪在殿前大聲說道,響亮的聲音迴盪在慶年殿中,硬生生的擠進蘇恆的心,刺的蘇恆哭聲停滯。
而他腰間的梅花似乎更鮮豔了,地上劃出的一灘殷紅,襯得他臉色慘白,彷彿剛從地獄出來的陰鬼。
“公子?”徐嬤嬤擔心的看着蹲坐着的蘇恆,眼中滿滿的痛惜。
蘇恆稚嫩的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哈……都是我不好,如果我爭氣一些,姐又怎麼因爲宮中有好一些的生活出宮,如果不出宮,又怎麼會遇上現在的事情,哈哈哈……都是我的錯,原來都是我的錯!”
“公子難道就只會這樣自暴自棄?”段護衛猛的站起身,看着蘇恆一字一句的問道。
蘇恆的表情一滯,突然變得安靜,好一會才認真的盯着段護衛:“不,我一定要爲我姐報仇,我一定要殺掉害死姐姐的人!”
“我要她們血債血還,我還要他們幾倍的還我!”
慶年殿似乎失去了最後一絲溫度,只留下冷冷的恨意和陰森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