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錯愕地望着傅九衢。
“你怎會被他們發現?”
傅九衢一言難盡地看她一眼,側臉湊到窗邊。
細雨迷離,庭院的雨霧裡燈火大熾,顯然來的人還不少。
傅九衢用力攥一下簾子。
“穩住他。”
辛夷看他忍氣吞聲的便秘樣,莫名有點想笑。
傅九衢看過來,二人古怪地對視一眼,辛夷眉梢揚揚,清了清嗓子。
“我睡下了。沒見什麼刺客……”
杏圓輕應一聲,不待開口,外面就傳來段隋洪亮的聲音,連帶着一下下的拍門,動靜很大,很急切。
“郡王妃,侍衛親眼看到刺客潛入天水閣,爲了您的安危,還請移駕偏廳,讓屬下等進來查驗一下,纔好放心……”
辛夷回頭看一眼傅九衢,冷着聲音迴應。
“段侍衛這是保意?我的話你都不信了嗎?”
這句話有點分量,段隋惦量片刻,又粗着嗓子道:
“郡王妃放心,屬下一人進來……”
“呵!”辛夷笑了笑,“男女授受不親,段侍衛深夜進我房間,就不怕郡王怪罪?”
這頂帽子扣得大,段隋可不想抓姦夫變姦夫,他輕咳一下,慚愧地道:
“是屬下考慮不周。郡王妃的兩個貼身婢女都在這裡,屬下會和她們一同進屋,決不會辱沒了郡王妃的名聲……”
辛夷捂着肚子,站在這裡覺得有點疲累,聲音也弱下不少。
“不用麻煩段侍衛了,我這屋子裡沒有什麼刺客,你們去別處找吧。”
“郡王妃!”段隋的聲音突然強硬了些許,“屬下奉郡王的命令護衛郡王妃安全,眼看刺客闖入,怎麼能一走了之?還望郡王妃體諒!”
這個段隋固執得像一頭牛。
顯然,這個時候對他說什麼都不管用,不看個究竟,他是不會輕易離開的了。
眼下這府裡,能管住段隋的人,就在這間屋子裡。
辛夷看傅九衢一眼,有點哭笑不得。
“段侍衛這是要強人所難麼?”
“請郡王妃體諒!”
“你怎麼頑固不化,非得讓我難堪是吧?”
“請郡王妃體諒!”
這傢伙鐵了心要一查究竟,無論辛夷說什麼,他就只回這麼一句,帶來的侍衛更是把天水閣圍了個水泄不通,這個時候想走是不可能走的了。
傅九衢擡擡手,朝辛夷比了個手勢。
辛夷瞥一眼男人漆黑的深目,爲段隋捏了一把汗,這才無奈地一嘆:“既然段侍衛執意如此,那就進來吧。記住,只許你一人進來。”
段隋抱刀拱手,“是!”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杏圓和桃玉讓到一側,眼光詭異地望着段隋。
“郡王妃,屬下進來了。”段隋正了正衣冠,握住腰刀慢慢地邁過門檻。
辛夷站在屏風前,面色平靜地看着他,“把門關上。”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冷凝,段隋察覺事情有異,隱隱有點不安,但還是聽話地反手關門,將大批侍衛連同兩個丫頭都擋在了門外。
辛夷看着他,一動不動地站着。
那平靜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紅杏出牆被抓包的小娘子,反而鎮定得讓段隋害怕。
該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段隋掌心汗涔涔的,握住刀鞘。
“屬下這就入內搜查,懇請郡王妃迴避……”
辛夷懶洋洋擡手,做個“請”的手勢,一言不發。
段隋狐疑地看她一眼,放輕腳步往裡走,只剛繞過屏風,就看到窗邊羅漢椅上舉杯飲茶的男人。
他差一點咬到舌頭。
“九,九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九衢:“我不該在這裡?”
段隋嚇得結巴了,“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是說,九爺怎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這裡……”
傅九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盯住他。
“爺在自家房裡睡覺,還得你段侍衛允許?”
段隋後背一涼,腦門突突幾下直冒冷汗。
“不不不,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意外……”
傅九衢哼聲,左右看看,“找吧,不是說有刺客嗎?”
到了這個時候,要是段隋還看不出來究竟,那就是個純正的大傻瓜了。
傅九衢的淡定和辛夷臉上的笑容,無不在告訴他,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誤……
姦夫沒有捉到,圍了自家主子。
這就罷了,無端衝撞郡王妃,會不會壞了她的名聲不說,肯定是無意中破壞了九哥的計劃就是了……
“屬下有罪!”
段隋跪得又快又麻溜,一套求情告饒的動作做得萬分絲滑,等辛夷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時,他已經到了訴苦情、表忠心、拉着個臉就要痛哭流涕的階段了……
辛夷在傅九衢的身側站定,往他的杯裡續滿水。
“消消氣,慢慢說。”
傅九衢看她一眼,再對段隋說話,音色柔和了一些。
“出去後要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段隋搖搖頭,苦哈哈地道:“不用不用。屬下曉得應付……”
傅九衢擡擡手,“說來聽聽。你要怎麼對府裡的人交代?”
段隋正想說,屋子裡的人是郡王自己,哪裡還用什麼交代,就看到了傅九衢冷峻的臉上,那陰鬱至極的厲光。
完了!
不能那麼說。
主子避着人來去,不就爲了不讓人知情嗎?
段隋撇着嘴巴,尬笑:“還是九爺教教屬下吧?”
傅九衢不冷不熱地瞪他一眼,“就知道你是個沒腦子的東西。”
段隋:“屬下的腦子全用到了對九爺的忠心上,分不出來乾點別的什麼……”
傅九衢剛端起茶盞要喝,一聽這話便拉下臉來,用一種懷疑和審視的目光盯着段隋。
“你當初是怎麼混到我身邊來的?”
段隋挺直胸膛,“屬下靠的是一身正氣,才得郡王賞識。”
“閉嘴吧!”傅九衢搓了搓太陽穴,讓他說得腦仁發痛。
辛夷憋不住笑,斜眼掃他一下,傅九衢這才哼笑出聲,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
“聽好!你出去就說一無所獲,再帶人在天水閣裡找一找,然後……把那個看到本王的人拉出來打一頓,就說看花了眼……”
“九爺……”段隋瞪大了眼睛。
“這,這不妥吧。”
再怎麼說,侍衛來報那也是忠心的表現,若因此將人打一頓,那不是寒了兄弟們的心麼?
段隋委屈地看着傅九衢,弱弱地道:
“屬下,下不了手……”
傅九衢就像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一樣,漫不經心地撫着手上的玉扳指,眉梢微揚,“那你就替他受着,說是你眼花犯了糊塗,衝撞郡王妃,自行領罰俸祿一年。”
“啊!”
段隋很想慘叫。
可喊冤的話卡在喉嚨裡,想一想,罰俸總比捱打或者打兄弟要強上許多。
“多謝九爺,屬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