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情激奮的美人們已經顧不得那許多,管嬌嬌第一個拍手叫好,衆人受此啓發,一個個如醍醐灌頂一般,紛紛持起紙筆,奮筆疾書,各種新鮮有趣又刺激的法子被想了出來——
什麼穿上裙子扮女人,又或者穿上戲子的衣服,唱上一出三孃教子。
反正大家也都沒什麼心理負擔,現在賭注形式變更,輸了的話,丟人的是自家相公,贏了的話,就看旁人的笑話,當真是旱澇保收,輸贏都快活。
沈鶯又叫人擺上酒宴,吃喝流水一樣送了上來,酒壯人膽,喝到半酣時,更是各種稀奇古怪的主意都出來了。
管嬌嬌大着舌頭道:“就該叫你們的相公也都去考狀元,到時候大家一出去,旁人就喊,狀元夫人們出來了!狀元夫人——們——,哼,多威風!”
美人們都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當下拍着巴掌大呼好主意。
傅十二端起酒盅,小小的啜飲了一口,淡淡的道:“嗯,什麼時候考中狀元,什麼時候再夫妻見面。”
美人們想也不想的再次叫好,旁邊伺候的青雲看的冷汗直流,她家小姐,真是太壞了!
不過一羣狀元夫人——們——,想想還真是威風。
末了,在一干美人的監督下,沈鶯親手把這些紙條裝入紅木匣子裡,又打上了兩道封條。
“好了,姐妹們,可說好了,三日後,咱們一起進宮,拜見太子妃娘娘。”沈鶯一拍手,笑意盈盈的囑咐着,這班新晉少夫人經過一番同仇敵愾,如今已經熟了許多,嘻嘻哈哈的應下了,結伴向外走去。
門口,一幫衣着華麗的公子哥們翹首以待,都在心裡做着自家娘子跑到自己面前,嬌滴滴的喊上一句我是豬的美夢。
看到自家娘子出來,不由都迎了上來,陳丰儀啪的一聲合上手中摺扇,笑眯眯的對着管嬌嬌招了招手,“娘子,我在這裡!”
刷的一下,美人們的視線都投了過來,管嬌嬌臉一紅,還記得自己和傅十二的賭約,當下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從陳丰儀面前走了過去,輕盈一躍,上了馬車。
陳丰儀緊隨其後,正要跟着上馬車,一隻素手伸出來,毫不客氣的把他推了下去,管嬌嬌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下去!考不上狀元,咱們就甭見面了!”
陳丰儀:“……”
這是什麼情況!
陳丰儀倒退了一步,狐疑的看了看馬車,沒錯啊,清油小篷車,車廂上的兩叢青竹還是他畫的呢!
他家娘子不過出來一次,怎麼就跟換了個芯子一樣!他那嬌憨可愛的小老虎呢!怎麼變成傅大才女了!
剛纔他們還笑話何顯來着,非要堅持和傅大小姐的承諾,一個人先行回府了!
他刷的一下轉頭,瞪向了身後的長安侯世子,卻見到了一衆損友想笑又使勁憋着的臉。
陳丰儀惱極,伸手就在離自己最近的趙子奇肚子上一戳,如被放了氣的氣球,趙子琪一個沒忍住:“撲——”
管嬌嬌的聲音一下就響了起來,還帶着些小迷糊:“誰又放屁了?”
這下誰都沒忍住,噗嗤噗嗤的笑聲連成了一片,笑聲中,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一邊笑個不停,一邊捂着肚子,跳上了馬車,叫車伕快馬加鞭的離開了長安侯府——生怕管小老虎再來一句,這屁還沒完沒了了呢!
最後只剩下了陳丰儀,瞪着一雙眼睛,欲哭無淚,長安侯世子上前,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家,陳丰儀不甘心,叫長隨買了西大街的玫瑰酥,又從百味樓點了半桌席面,他家小老虎是個吃貨,每次都受不得這吃食上的誘惑。
這次卻註定叫他失望了,管嬌嬌在某些方面,真是個很有原則的妹子,說不見面,就不見面,只是很堅決果斷的叫了人來,把那半桌席面端走了罷了。
傳話的大丫鬟和她的主子一樣,說話乾脆利落清脆悅耳:“娘子說了,公子什麼時候考上狀元,什麼時候再夫妻見面,傅小姐就是這麼跟何官人約定的!”
陳丰儀:“……”
他心道,這意思是,這次要是拿不了狀元,那就只能等三年了?!
他真後悔,當初沒有聽從岳母大人的勸告!
陳丰儀一咬牙,轉頭進了書房,袖子一挽,奶奶的,拼了!
他和何顯本就在仲伯之間,他勝在家學淵源,何顯強在勤勉上進,若真要下場比試,鹿死誰手還真難說。
……
——安卓爲人沉穩,如今已經是伍長,只是少年老成,未免無趣,餘令他晚上去火頭班幫忙,凡是兵士打飯,都要說一聲,哥哥請慢用。
咳咳,順帶一提,軍營中的將士,不過也就數千,至安卓這裡打飯的,幾百人而已罷了。
如是幾日,安卓見餘時往往一臉苦大仇深,極是有趣。
——安豐則過於跳脫,三不五時的惹得一羣土狗追着他滿營亂跑。
有一次衝倒了兵器架,餘大怒,叫四五兵士,乾脆剝光了他,丟到河水裡冷靜冷靜。
丟過那麼三五次後,安豐如今已經大是冷靜,行事頗有長兄的派頭。
看到這裡,葉傾不由會心一笑,連日來陰鬱的心情終於消散了些,果然家裡的男孩子,就得交給父兄去整治。
當初她帶着安卓安豐練了一年的拳腳馬步,兩個人的性格不變不說,還越來越是極端,安卓依然沉默寡言,安豐依然跳脫。
還是林棟厲害,兩個損招就把堂弟們整治的老老實實,真是想象不到,他那樣一本正經的人,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來。
只是林棟這人,縱然做的出這種事來,也應該不會寫在信裡纔是。
葉傾的印象裡,等二叔一家到了邊關,林棟回一封乾巴巴的寫了兩字平安的回信就算不錯了,沒想到他居然寫了這麼多,真真是意外之喜了,她手指輕輕一抖,繼續往下看去:
——葉家世叔到了邊關,終日無所事事,餘見其清閒,索性爲他安排了個巡營的活計,若是能抓到違紀的兵士,所罰銀兩全歸其所有。
葉家二叔甚是積極,可惜連續兩次,抓到的都是葉安豐。
葉傾再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二叔一家到了林棟筆下,簡直個個都成了活寶,真真笑死個人了。
旁邊的張姑姑看了,暗自欣慰,太子妃娘娘打從十幾天前從外面回來,就一直怏怏不樂,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整個東宮都沉悶的很,小宮女們也不敢大聲嬉鬧,一個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現在太子妃終於笑了,張姑姑心裡連唸了好幾個阿彌陀佛,外面的柳樹都發了芽了,這東宮的冬天還是早日過去的好。
整整三頁的信紙轉眼就看完了兩頁,這第三頁卻說的是另外一些瑣事,林棟頗有些絮叨的說了他在邊關選中了一塊地方,那地方背山面水,很是幽靜,沿着院牆還種了一圈楊柳。
房子只建了兩間,卻有一個大院子,還有一把躺椅,曬着太陽特別舒服。
院子裡的一角開了塊地,種了些菜,另外一角則做了些結實的雞籠鴨籠,尚且空着。
葉傾看的雲裡霧裡,暗暗猜測,這莫非是二叔一家的住處?又覺得不像,二叔一家到底是定國公府的人,哪怕到了邊關那等苦寒之地,至少也要兩進的院子,三五僕婦,七八個下人,才使喚的開。
一直到了文末,林棟才含蓄的道,若是京城生活煩悶,不妨多出來走走,那雞籠鴨籠結實的很,若是不想養雞鴨,養只兔子老虎什麼的,也都可以。
葉傾登時啼笑皆非,這是邀請她去邊疆生活的節奏麼?養只兔子也就罷了,誰家會養只老虎呢!
——只要你歡喜快活就好。
一直到了信尾,看到這最後一句,葉傾心中一暖,她伸出指尖,默默的在這幾個字上摸了又摸,脣角不知不覺的彎了起來。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葉傾指尖突地一頓,這行字旁邊有幾個黑點,先她還以爲是墨點,現下仔細看了,卻似乎是字。
葉傾不由把信紙往眼前又送了送,終於看清了那蠅眼小字:見背面。
葉傾眨了眨眼,好奇的把信紙翻了過去,卻見數行行書,分外的灑脫飄逸:
表妹親唔:
看林兄練兵頗爲有趣,他又誠聘我爲狗頭軍師,吾便一口應下,索性在此暫時落腳。
狗頭軍師見林大將軍寫信竟然只書了平安兩字,實在懶惰的可以,便尋了幾個軍士,乾脆的灌醉了林大將軍。
林大將軍醉後猶如詩仙附體,洋洋灑灑數千字一蹴而就,吾乾脆的叫人敲起了點兵鼓,把營中兵士盡皆喚起,囑人吩咐下去,凡是想要寫家書的,速速來此。
咳,言歸正傳,林大將軍所言,甚得吾心,尤其最後一句。
見信如面,多多保重。
表哥段修文親筆。
葉傾又是想笑又是忍不住落淚,怪不得林棟會寫了這麼多字出來,原來都是段家表哥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