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府後花園。
“還沒有找到?”鳳翔天一手摩挲着他最喜歡的那個小茶壺,臉色非常難看的問道。
“回、回稟王爺,還沒找到。”前來彙報的屬下神色緊張。
鎮南王這一個多月來心情可是奇差無比,動用了手中絕無僅有的一張絕殺令,竟然只得到了一個帝師下落不明的結果!派人去搜索帝師的下落,可一個多月過去了,那座無名山早就被各路人馬上上下下都翻了個遍,就差將山頭都倒過來了,除了被烈火衛拿走一張面具之外,就再無半點線索。
啪的一聲,那個名貴的紫檀小茶壺被鳳翔天狠狠摔碎,他站起身來,又將身下價值數百兩白銀的躺椅一掌排得粉碎:“血衣門、秋水閣、流葉派、寒山宗......都是幹什麼吃的!四名聖境齊聚,又佈下了天人絕殺陣,竟然還不能穩殺一個聖境初階的白衣帝師!反過來被別人殺了個一乾二淨!”
鳳翔天這一個月來可是一點都沒有睡好,他不敢睡,因爲害怕自己半夜睜開雙眼,就會看見牀頭站着那一席白衣。
無名山上的戰況,他作爲始作俑者,自然是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一些,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現在四大宗門老祖和門內天源境弟子全體失蹤,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些人已經全死了!否則怎會無人回來覆命?
這些人死便死了,最讓鎮南王坐立不安的是帝師的下落不明。一個聖境強者,一個能在天人絕殺陣的壓制下還反殺四名同境和一百名天源境的恐怖傢伙,如果不能親眼見到屍體,他怎麼敢相信這個人已經死了?若是沒死,他必定會來找自己尋仇!哪怕無名山上的絕殺沒有人有證據能夠證明是自己的手筆,可聖境強者畢竟不是皇帝,人家可不需要師出有名,只要心底懷疑是自己所爲,那就有尋仇的藉口。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再找不到,你們統統要死!”鳳翔天像是一頭受驚的猛獸,瘋狂的咆哮只是爲了給自己壯膽。
在安排無名山絕殺之前,他並不覺得帝師是太大的威脅,可現在對方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足夠讓他膽戰心驚。
絕殺令是他手中最強的底牌,可現在他連這張底牌沒有了,心中如何能不驚懼?帝師若是死了,一切好說,剩下的無非就是拉攏離陽宗,繼續壓制司徒浩瀚,然後一步步向着那張龍椅逼近,若是沒死,他便不敢有所行動,還要一直活在那一席白衣的陰影之下。自己堂堂鎮南王,竟然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讓他心裡又如何不恨?
“帝師......”趕走了屬下之後,鳳翔天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過了稍許時辰才平靜下來,口中唸叨着那個現在讓他又恨又怕的名號。
大金國,大河村。
村莊坐落於承天河流經之地,又有一條細小的河流支脈正好從村後流過,故名大河村。
此時天光未亮,村中少女何小花抱着一盆衣物來到河邊洗衣服,她河邊蹲下,將木盆放在腳邊,從盆中拎出一條布裙便洗了起來。
她動作麻利的搓洗了幾遍,將布裙舉到身前抖開,放下的時候發現原本就不是很明亮的晨光又暗了幾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一個巨大的影子從河中升起,遮住了光線,少女擡起頭,頓時嚇得差點暈了過去——只見一個巨大的蛇頭立在河水中,碧綠的豎瞳正冷冰冰的注視着自己!
不等她尖叫出聲,那大蛇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少女緊緊閉上雙眼,認命似的站在原地,只是嘴角還帶着一絲苦笑,自己若是走了,孃親便真的孤身一人了......
想到這裡,她猛地又睜開了雙眼,她不想死。
下一秒,預想中的那張血盆大口並沒有當頭咬下,反而是從中吐出一個人來!
何小花看了看地上那人,又看了看大蛇,大蛇一動不動,只是盯着自己。
“你......是讓我救他?”何小花嘗試和大蛇溝通,因爲她看見了大蛇頭上的獨角。
村裡有老人說過,蛇頭生角,那便是要化龍的徵兆,這種生靈多半已經有了靈性,能夠聽懂人話。
大蛇果然上下晃了晃腦袋,然後便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何小花渾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冷汗這個時候猛的浸透了後背的衣裳。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地上那人,那人看上去與自己年紀相仿,穿着一身白衣,若是不去在意他面如金紙、七竅流血的慘狀,卻是一個挺清秀的少年郎。
不過她可不敢將這人真的當做一個普通少年,能夠讓通靈的大蛇銜在嘴裡送到自己面前,多半是哪個山頭上落難的謫仙人。
她來不及細想,收好了衣服匆匆跑回了家,隨後又轉頭回到河邊,費了老大力氣將那人抱起來,背在背後給背了回去。還好她做慣了家務,不像那些富家小姐一樣身嬌體弱,要不然怎麼將那白衣人揹回家裡還真是一個大難題。
簡陋的小屋裡,三十多歲的婦人看到早起浣衣的女兒沒有將衣服洗完,反而還背了個男人回來,免不了責怪,從女兒口中聽說這人是被一條大蛇吐出來的之後,驚訝之餘,態度也稍稍好轉。寡婦門前是非多,村裡那些青皮無賴本就愛找她們母女倆的麻煩,張嘴便是那些男女之事,不堪入耳。早些時候,更有單身二十多年的漢子晚上偷偷爬牆進來,想要做那苟且之事,要不是女兒夜夜將剪刀菜刀都藏在枕頭下面,睡在自己房裡守着,只怕就被那些粗壯漢子給得了手。
這下子家裡忽然多出來一個男人,村裡只怕又要冒出風言風語來......
婦人望着女兒將那年輕男人安頓好,又拿出毛巾細心擦去那人臉上血跡的忙碌背影,嘴角掛着無奈的苦笑,心底卻涌起一絲欣慰。
她自己已是逆來順受的性子,自家那口子走了之後,也是想着爲他守節,可母女倆孤苦伶仃,若是真有惡人用強,爲了女兒她也只能兩眼一閉,咬牙受着。好在女兒不像自己,性子更像是男孩兒,從不給那些青皮無賴可趁之機,明明身材單薄,但每次都像是炸毛的小貓一般攔在自己身前,若有人心懷不軌,定要被她撓個滿臉花。
每次說那孩子個性太烈,以後怕是不好嫁人,女兒只是嬉笑着說要和孃親過一輩子,讓婦人心裡既欣慰又愧疚。
“娘,你不怪女兒吧?”何小花給那少年擦完血,回頭看着孃親問道。
婦人搖了搖頭,勉強笑道:“不怪,你這也算做善事了。”
何小花吐了吐舌頭,捏着小拳頭說道:“孃親別怕,何鐵頭那幫無賴要是敢亂嚼舌根,女兒就去把他們嘴打爛!”
婦人只是笑。
後來何小花準備給那少年換衣服,婦人攔住了,男女大防不可怠慢,家裡沒有男人,女兒又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這種事還是由她來做爲好。
婦人脫下了少年的白衣,給他擦洗了身子,將死去丈夫的衣物幫他換上,之後才叫站在門外避嫌的女兒進來接手。
那少年足足在她們家裡躺了七天才醒來。
他看了看有些陌生的簡陋屋子,感受到體內凝滯的源力,還有那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聚源境修爲,苦笑了一聲:“真是跌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