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唐氏抖了個激靈,一下子從幻想中醒來。也許,是她想多了。楚楚,只是個柔弱的閨女,不太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兒。
這時候,方芳走了進來,說是都準備好了。周唐氏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就去燒吧,喊上你娘、你爹,我,這就去!”
方芳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
“奶,那多多怎麼辦?她,還給她娘燒紙麼?”方芳問道。
周唐氏皺了皺眉頭,又是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按道理,是該讓她燒的。她爹孃出殯的那一天,她還得摔盆子。但是,現在她連牀都起不來,這……”周唐氏搖了搖頭,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衣角。
方芳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將那口氣吐了出來。
“奶,我看那多多現在是很怕她的爹。我尋思,先讓這孩子緩緩。別真嚇病了,再成了傻子,到時候再嫁不出去,咱家可就熱鬧了。”方芳說道。
“恩,那就先讓這孩子歇着吧!”周唐氏說道。
“對了奶奶,還有一件事兒!”方芳說。
“瞧瞧,你真像是個事兒精!”周唐氏不滿意的說道。
方芳吐了吐舌頭,眨了眨眼睛,接着說道:“奶奶,大嫂離開這事兒,需要通知方家跟可人麼?我瞧,可人跟大嫂的關係不錯。這一下她走了,是不是通知她來看看大嫂?”
一說道宋可人,周唐氏的眼神立即又黯淡了下來。
“我早就說麼,可人是個好閨女,給老三當媳婦,出了可人還有誰能夠勝任呢?你那個糊塗的娘,非要讓老三娶什麼楚楚,這下子好了,一家子弄的雞犬不寧的!”周唐氏說道。
“奶,那可人那邊?”方芳見周唐氏岔開了話題,就連忙將話題轉了回來。
“哎,你去說吧,別叫老三去了。我看的出,老三心裡還有她。不要鬧出什麼事端,我憑良心說,咱家老三真是塊木頭。既然心裡有了人家,人家又在你身邊,你還害羞啥?還不抓緊這個機會?哎,他呀,不往那上想。人家方少文跟可人才認識多久?這下子,讓方少文站了個便宜!”周唐氏埋怨道。
方芳知道,這周唐氏要發起埋怨,一兩個時辰都攔不住。外面還有一大攤子的事兒要去做呢,便趕忙攔住了周唐氏的話頭,說要出去了。
周唐氏點了點頭,揮了揮手,方芳便退出去了。
一匹一匹的佈擺在了宋可人眼前,她整日在綢緞莊忙活,以生意人的眼光看布料。這一回真輪到她自己做衣裳了,她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掌櫃的,我看,就這塊料子最好。咱店裡賣的也是最好的!”夥計小榮說道。
宋可人“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看着小榮那張不太漂亮的臉笑着說道:“你可真真是個機靈鬼,這是我自己做衣裳,找塊合適的布料就行了。我看呀,你是職業病了,忍不住的就上來推銷!”
小榮聽宋可人這樣一說,也忍不住的微笑了出來,她的臉不禁的紅了,撒嬌似的說道:“掌櫃的,人家這是說的真的。你瞧瞧,這塊布料,花色又好,料子又好。你穿上,肯定會好看!”
宋可人笑了笑,將那塊棗紅色上面繡着黑色花紋的布料拿到手中看了看。小榮索性拖着布料,拉着宋可人來到了鏡子的前面。
宋可人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那紅色的布將她那雪白的皮膚映襯的格外漂亮。像是花瓣一樣的,嬌豔欲滴。
“你瞧瞧,我說的沒錯吧。這布料絕對適合掌櫃的!”小榮得意的說道。
宋可人笑了笑,將布料放下了,擺了擺手:“這布料好看是好看,只是太鮮豔了一些,倒像是新娘子穿的。我呀,都老了,穿不得這種布料了。在換一塊吧!”
小榮立即笑着說道:“掌櫃的,你可是太客氣了。這布料真真是適合你,你瞧瞧,把膚色映襯的多好?”
“可太像新娘子了!”宋可人反駁道。
小榮剛要收起布料,就聽一旁的方少文說道:“新娘子不好麼?早晚,你不都得穿着大紅的衣裳進方家的門?”
此話一說,小榮頓時吃吃的笑了,一面笑,她一面偷偷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抿着嘴,卻將笑容壓下了,她滿臉通紅的白了小榮一眼。
方少文也吃吃的笑了,他一面笑,一面看着宋可人。
“換一匹吧!”宋可人說。
小榮笑了笑,隨後,便鑽進那一匹匹華麗的布料之中。左挑右選,宋可人總覺得這些布料太過華麗了一些。
“算了算了,去下面看看吧。這些布料太華麗了,可不適合我!”宋可人說。
“別瞎說,怎麼不適合你?”方少文立即就急了。
宋可人回過身去,衝着方少文笑了笑。
“本來也不太適合我麼,你看看,這些比較適合大戶人家的小姐。我一個野丫頭,穿着渾身不舒服。這衣服呀,只有自己穿着舒服,別人看着才舒服,對不對?”宋可人說。
方少文微微一笑,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宋可人調皮的笑了笑,方少文搖了搖頭,看着宋可人的那張可愛的臉,他的心裡暗自許願,這一輩子,一定要對她好,一定要將她娶進門兒。
到了樓下,在一堆的棉布料子中,宋可人選了一塊淡綠色的衣料。那衣料襯上宋可人雪白的膚色,簡直就像是綠葉襯紅花。
方少文對此也甚是滿意,裁縫量了宋可人的尺寸,答應這兩天趕工,一定作出一件漂亮的衣裳,讓宋可人去見未來的公公。
暮色低垂,周家人擠在廚房之中簡單的吃了晚飯。桌子上只有一盤子鹹菜,剩下的便是一人一個玉米麪的餅子。
周克、苗蘭兒這一死,辦理喪事的花了不少的錢。由於這幾天的喪事兒,悅來茶館並沒有開張,不開張沒賺銀子,但是房租等費用依舊需要照付。周唐氏算了一筆賬,兩人辦喪事兒,大約要花二十兩的銀子,要是在加上這兩天沒有營業的費用,至少要二十二三兩了。
親戚們的份子錢,大約是八九兩左右。就是這樣,也有十兩銀子的空缺。這喪事兒比不得喜事兒,喜事兒是賺錢的,喪事是賠錢的。多虧那宋可人與周克從臨安帶回的布料以及茶葉賣了出去,還了欠債,周唐氏的手中還有個六七十兩銀子。
在除去這十幾兩銀子,她又只剩下了五十兩銀子。和着,周克跟宋可人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哎,家門不幸。
周唐氏低着頭吃着飯,周光意俯下身子用嘴去夠米湯碗。那碗距離他不遠,但他非要像是豬一樣的去拱。
好不容易嘴巴碰到了碗口,周光意“刺溜”的一吸,嘴巴一陣發麻,竟然沒含住,那米湯,頓時流了一桌子。
周唐氏看到這場面,不禁的皺起了眉頭,搵怒到:“孩子們都看着呢,你怎麼能這樣?”
周光意“嘿嘿”的一笑,像個孩子一樣。這時,周張氏端着最後一盤子的鹹菜走了進來。
周唐氏一瞥見周張氏立即又不樂意了。
“你相公跟個孩子似的,你怎麼就不知道管管?哪兒有向他這樣吃飯的?過去,他在怎麼樣也不會弄得跟個豬一樣,現在,他沒斷手斷腳,卻被你調教的像是豬一樣。我看你還真真是本事,有本事把這麼一個人調教的像個豬!”周唐氏罵道。
周張氏抿了抿嘴,當着一家老小,婆婆又不給面子,她真是個倒黴蛋。周唐氏罵完了,心裡痛快了,繼續吃着飯。
周光意見到自己的媳婦捱罵了,也不好像豬一樣的吃飯,只好乖乖的端起碗來。說真的,此刻周張氏恨不得給周光意一巴掌。哪裡有這樣的人?吃飯的時候像是豬一樣的趴在桌子上吃?這不是明擺着給自己長臉呢?
周張氏坐了下來,沉着臉拿起一塊玉米餅子。周恆、周茂兩兄弟垂頭吃飯,周勇坐在旁邊。
周勇回來了,詐屍之前他跑到了店裡。周勇是個心細之人,害怕由於打雷下雨店在出點毛病。他們租來的那家店是土房,怎麼看都不太結實。所以,大暴雨來臨時,周勇去看店了。
他悄無聲息的走,差一點沒把方芳嚇死。回來以後,自然捱了兩句埋怨。不過幸好,他做的是正經事兒,有周唐氏撐腰,不怕方芳嘮叨死他。
桌子上的這幾個人中,各懷心腹事。就比如楚楚,別看她垂頭不語,心中,卻有了盤算。
這一頓鬱悶的飯,總算是吃完了。周張氏、方芳、楚楚留下來洗碗。其他的人,各回各的房間去了。
好在,今天的碗沒有幾個,大家收拾完了,便各自會去了。
楚楚走在最後面,等到周張氏與方芳一鑽進房間。她便立即回了頭,此刻,她已經走到了周唐氏的門口,卻又翻了回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幹什麼。
楚楚扭過頭去,院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一天晚上沒有月光。天空陰沉的發紅,像是要滴血一樣。夜,漆黑,像是看不到影子一樣。楚楚仔細打量了一下週圍,見沒有人注意她,她便快步的從臺階上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