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使者覲見之時,安南杜太后已經被送進皇宮。
而咱們太上皇,正在研發縫紉機!
朱國祥在皇城東側的廓城,開闢了一處實驗區域,寶馬已搬到這裡的密室安放。
隔壁百米外是督察院的總部,出東華門還有登聞鼓。
南邊是官員候車休息區,以及來往皇城的馬車停車場。
附近還有官員臨時宿舍,專供辦公太晚的官員留宿,這種情況一般是有大事發生。
此時此刻,只有沈有容和李清照跟來,帶着孩子圍觀太上皇瞎搗鼓。
除了皇室成員,還有幾個年輕工匠和少年學徒。
工匠畢業於金陵船舶學校,那裡設置了機械專業。學徒都是洛陽、開封子弟,家世清白,被允許接觸研究寶馬。
“陛下,這種鉤梭極不穩定,勾着勾着就勾錯線了。”一個年輕工匠說道。
朱國祥坐在旁邊指揮:“仔細觀察它爲什麼會勾錯。”
於是乎,一羣年輕人趴在那裡,眼睛死死盯着木製鉤梭。
縫紉機最終的成品梭子,肯定會使用鐵製。但現在是實驗階段,木頭更便於快速打磨和改進。
由於沒有橡膠,傳動帶是用牛皮代替的。
人羣當中有一個十五歲少年,是朱國祥和文小妹的兒子,取名叫朱文竹。
朱文竹擅長繪畫,尤其是畫竹。
但不怎麼喜歡儒家經書,詩詞歌賦倒還不錯。
他也不喜歡農學,卻對數學、物理感興趣,這兩年又迷上了機械。
仔細觀察一陣,朱文竹說道:“鉤梭在復位的時候,有可能把線帶歪,干擾後續插下來的線。”
有個叫餘昂的學徒說:“如果鉤梭需要復位,想不干擾縫線很難。能不能做一種不需要復位的鉤梭?”
“不復位怎麼重複勾線?”另一個學徒質疑道。
餘昂說道:“做成可以循環往復的就行。”
朱文竹靈光一閃:“你們可見過太極雙魚圖?陰陽雙魚就可循環往復、生生不息。把這個單一鉤梭,做成頭部相連的兩個鉤梭,便如那陰陽雙魚一般。前一根鉤梭勾線下壓,不必復位把線放回,而是讓線滑向另一端。後一根鉤梭再勾線下壓,前一根的線就退出去了。這樣改進以後,縫出的線還互相勾連,不會一處掉線就全部散掉。”
不但工匠和學徒們沒聽明白,就連朱國祥都有點迷糊。
朱國祥對機械沒啥研究,但他年輕時見過縫紉機。畢竟那時三轉一響,縫紉機屬於經典陪嫁品。
因此,朱國祥知道縫紉機的外部構造,直接指揮工匠和學徒們做出來。可內部構造卻得自主研究設計,一點一點的推敲並改進。
就在衆人一頭霧水時,那個叫餘昂的學徒卻聽懂了,拍手讚道:“陰陽雙魚果然妙得很!”
這兩個少年,在腦中憑空模擬出“縫紉機擺梭”的運動圖像!
朱文竹對衆人說道:“是這樣的,把斧頭、木頭和刀子拿來。”
很快,他拿起斧頭劈砍木板,再用小刀細細削制,做出一個變形的陰陽雙魚物件。
朱文竹左手把線扯下,右手把剛做出的擺梭轉半圈,勾線下壓之後再轉半圈,再用手把線給扯出來:“這樣就可以了,把這種梭子叫做陰陽梭即可。”
衆人終於看明白。
最擅長木匠活的工匠,開始製作更精細的陰陽梭。
接着安裝上去,踩動踏板開始工作。
誰知陰陽梭只轉半圈就把線卡住了……
朱文竹的表情有點尷尬,趴下去觀察爲啥會卡線。
思路是對的,但陰陽梭的形狀還得調整。運氣好一天就搞定,運氣不好得調整好幾天。
朱國祥全程都沒有干預,只坐在旁邊靜靜看着。
李清照接過太監端來的冷飲,一份遞給沈有容,一份遞給朱國祥:“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若是這縫紉機做好,慈母縫製衣物就能輕鬆許多。”
朱國祥說:“先用來縫製官服、軍裝等物,還有大量縫製用來裝貨的麻袋。再慢慢轉爲民用,肯定有商賈願意仿造。”
原版的縫紉機,對於大明工業來說,還是顯得技術含量過高。
但很多零部件可以替換,不一定非得照着原版來。
至於陰陽梭(擺梭)這種部件,在最終設計定型之後,可以使用泥模來澆鑄,再讓工匠進行精細打磨。
科技得一點點攀升。
等縫紉機做好了,朱國祥就要開始造蒸汽機。
也不必搞得太精妙,剛開始只在靠近煤礦的各類礦山使用,用來排出礦洞裡的積水。鍛煉出一批精於機械的工匠,再改進其他機械。
紡機和織機都需要改進,否則有了蒸汽機也難用於紡織。
更何況,棉花還沒徹底普及了,現在只有兩百多萬畝棉田。
在洞庭湖流域徹底開發出來以前,江浙農田還不能大規模改爲棉田,必須保證全國的糧食安全!
大明的《專利法》即將制定,但今後執行起來可能比較困難。執行困難拋開不談,把《專利法》弄出來再說。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如今大明的全國各地,都有人在主動改進機械,改進各種商品製造工藝。
尤其是《基礎數學》、《基礎物理》兩本書刊印之後,許多普通士子甚至是工匠,都買來書本學習和研究。 但凡屬於實用書籍,在中國古代一直很暢銷。
比如各類農書和算書,銷量就很大。
明清兩朝的珠算書籍,一直賣得很火,書商都是直接上雕版的。
朱家父子倆帶來科技影響,正處於一個厚積薄發的狀態。
接下來幾十年,或許會迎來井噴。
一直研究到傍晚,陰陽梭改進了兩次。
已經能夠正常勾線縫製,但平均轉動十幾圈,還是偶爾會卡線一次。
朱國祥拍拍手:“天色已晚,今日到此爲止,明天繼續來改進陰陽梭。今天的研究有重大突破,晚餐加一個肉菜獎勵,再每人賞賜一百文錢。”
“謝陛下!”
工匠和學徒們喜滋滋行禮。
工匠是有工資的,學徒則包吃包住,最終完成項目另有獎賞。
朱國祥又說:“朱文竹和餘昂二人,今天表現突出,各賞一塊銀元。”
兩人作揖謝恩。
朱文竹倒不缺那一塊錢,能夠得到父親認可,纔是他最高興的地方。
回到太上皇宮,朱國祥把沈有容、李清照送回各自院中。
然後,他就帶着朱文竹去文小妹那裡——兒子表現得好,生母自然與有榮焉。
安南那位杜太后,進宮第一天就獨守空房。
接連過了兩日,總算有太監提醒:“陛下,官家把新入宮的杜娘子,昨日冊封爲了太上淑妃。”
朱國祥這纔想起來,說道:“今晚安排去太上淑妃那裡。”
杜氏左等右等,總算等到太監傳話,然後好生化妝打扮,直至天黑終於聽到“太上皇駕到”。
“奴拜見陛下!”杜氏剛學的漢話,口音頗爲古怪。
朱國祥仔細觀察,對這位妃子頗爲滿意,至少相貌氣質他很喜歡。
朱國祥問:“你能用漢話交流嗎?”
杜氏回答:“懂一些,學了半年。不懂的,可以筆談。”
朱國祥問:“安南國內的上等水田,一畝能收多少稻穀?”
“啊?”
杜氏似乎聽懂了,又感覺自己聽錯了。
這位大明太上皇,首次見面不問姓名年齡,居然詢問安南的糧食畝產?
杜氏害怕搞錯,連忙拿來紙筆,寫下幾個漢字:“陛下在問,水田,糧食,畝產?”
朱國祥點頭說:“是的。”
杜氏惶恐回答:“奴不知。”
朱國祥笑道:“看來你定是富貴出身,平時都不關注農事的。”
杜氏的心情愈發慌亂,越慌就越聽不明白:“奴……沒怎聽懂。”
“無妨,漢話可以慢慢學,”朱國祥說道,“正好快到酷暑了,過兩日帶你們去東溪園避暑。其他幾位姐妹,領你在東溪園認識認識。你可以跟她們遊戲玩耍,這幾個經常打麻將的。蹴鞠和毽子她們也喜歡玩。”
杜氏雙手緊握袖口,侷促道:“陛下,能說慢些、少些嗎?聽不懂。”
朱國祥笑道:“算了,吃飯。你喝酒不?”
杜氏說道:“能喝一點。”
幾支蠟燭亮起,屋內光明瞭許多。
杜氏與朱國祥對坐,偷偷打量太上皇,越看心裡越喜歡。
朱國祥的相貌特徵,放在現代還算不錯,可在古代卻是中老年極品帥哥。
端正的國字臉,稍微有點發福,代表着沉穩、莊嚴、貴氣。
幾杯酒下肚,杜氏的臉都紅了,這寡婦似乎煥發第二春,看向朱國祥的眼神都在拉絲。
朱國祥夾起一塊肉片,隨口問道:“你在安南有子女嗎?”
杜氏回答:“一子一女。”
朱國祥笑道:“兒子是安南貴族吧?”
杜氏說道:“正是安南國主。”
“國……咳咳咳!”
正在嚼肉的朱國祥差點噴出來,被飯嗆住了連聲咳嗽。
緩了好一陣,朱國祥難以置信道:“伱是安南王太后?”
杜氏低眉點頭。
朱國祥實在想不明白啥情況,他還以爲兒子故意搞事兒,強行索要屬國太后給自己送來。
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