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遼三月無功,整個朝野都蒙上了一層陰影,遼東還是冰天雪地,金陵已經是春意盎然,靈藥的臉上黛眉不展。
當初滿心以爲徵遼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因爲那些清兵清將在中原時候佔據大城大邑,尚且不是自家老爺的對手,到了遼東和滿洲那麼點地方,兵力也減損大部分,沒想到變得這麼難打。
縱使她機敏過人,也不是天生的全才,戰爭的事靠紙上談兵是不靠譜的。
司禮監是大明十二監中權勢最大的機構,現在掌管這裡的不再是太監,而是一個少女。
司禮監的一衆太監迎來了自己的新頭兒,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的。當初王祥年在時,因爲他不爭不搶的性子,下面的秉筆、掌印、隨堂太監們,都有些桀驁。
新的提督來了之後,這個太監頭兒不是太監,底下的人自然不服。可惜人家是攝政王的愛寵,宮中侍衛更是對她唯命是從,再加上外廷大學士是她親爹,靈藥很快就整合了整個司禮監,處理了幾個刺頭之後,手下如臂指使異常聽話。
一名小內侍奉上濃茶,靈藥隨手接過,嘆了口氣又放到了桌上。
她生得明眸皓齒,微微撅起的雙脣飽滿滋潤,面孔看來十分稚嫩但是身子已經充滿成熟的魅力,腴沃雪白。盈盈細腰支撐的身體上,該大的大,該圓的圓,一點都不含糊。
“遼東有什麼消息傳來麼?”
小內侍彎着腰,畢恭畢敬地說道:“暫時還沒有遼東的消息傳來。”
靈藥早就知道是這個答案,還是有些心煩意亂,擺了擺手。小內侍緩緩退出,靈藥剛端起茶杯,小內侍就躥了進來。
“有消息啦,有消息啦,遼東捷報,王爺他打破了山海關。”
靈藥臉上波瀾不驚,淡淡地說道:“知道了,這都是預料當中的事情,你大呼小叫做什麼怪,退下吧。”
說完以蓋緣輕刮茶麪,又啜了一小口,滋飽尖翹的上脣珠微抿着,一抹笑意已經藏不住了。
小內侍喜滋滋地退了出來,靈藥拿起筆桿,開始着手準備慶功事宜。
金陵城將會重新歡騰起來,這幾個月的沉悶勢必一掃而空,若是有人知道這個消息,備下些美酒之類的存貨,多半都能發一筆小財。
朝廷讓利於民,帶來的勢必是人心的歸附,受了四年滿人帶來的劫難之後的漢人此刻空前的團結,每一次捷報都能讓金陵的酒樓生意好上幾倍。
長幹裡寬闊的街道上,杭州來的醫學館的軍醫們,正在軍隊的護送下,準備渡江前去遼東。此番帶隊的是館長楊行,特地前來王府與自己的女兒見面,這些還沒赴任的小軍醫們,也有幸來到了王府內。
楊行去到內院楊符錦的院落中,看望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剩下的人則在王府外宮的大堂內等候。
江南醫家宗師李中梓帶着兩個徒弟,在堂中欣賞牆壁上的書畫,這些書畫雖然不是古代名家真跡,妙就妙在全是當朝英雄人物的手書。
當初北伐戰事吃緊,官員俸祿還不高的時候,侯玄演收的禮物,滿朝文武大部分都是自己寫副字提溜着就上門拜訪了。
侯玄演也不喜歡死人墓地刨出來的所謂真跡,與之相比他更喜歡將這些書畫掛在家中,不但可以彰顯品位,還可以增進和下屬的關係。
當你送給領導一幅自己寫的字,看到他竟然掛在客堂,那是何等的親切感和榮耀感。
李中梓的兩個徒弟,就是當年醫學館剛剛修建,縣尊大人去找他時,李中梓身邊的兩個藥童。
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當初兩個小東西,已經長成了少年和少女。
小女徒弟跟在師傅師哥的身後,乖巧可愛,也沒有引起爭議。事實上醫學館中,有很多的女醫,一來是戰爭使很多女孩成爲了孤兒,朝廷不得不想法設法安頓她們。二來侯玄演剷除衍聖公府,廢除八股取士,程朱理學那一套已經被人們漸漸摒棄。
潛移默化之下,侯玄演本來以爲大明朝根深蒂固的傳統中壓抑人性的所謂理學,會非常頑固。但是沒有想到,這種思想壓抑地人越狠,反彈地就越快,大明朝的思想就跟海禁一樣,越開越快,在很多地方已經出現了過猶不及的局面。有時候歷史的走勢,真的是讓人看不懂...
本來以爲是很難根除的理學糟粕,其實仔細一想,根本就是紙老虎。失去了當權者的擁戴,就變得一文不值。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也只不過是漢武帝的一句話而已...
這些年風雲鉅變,韃子的入侵和屠殺,還有商業繁榮帶來的富裕生活,也正在改變着人們的思想。
李中梓揹着手,念道:
“一劍橫磨近十霜,端然搔首看天狼。勳名幾誤乘槎客,意氣全輕執戟郎。
圯上書傳失絳灌,隆中策定起高光。山河縱破人猶在,試把興亡細較量。”
“好詩啊,好詩!”
再看署名,是當朝文淵閣大學士張煌言的親筆,不禁更加崇敬。
小徒弟仰着頭問道:“師父,他的詩比你寫的還好麼?”
李中梓沉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笑道:“盈兒不要亂說話,蒼水公乃是當世豪傑,輔佐王爺驅除韃虜,恢復漢統,這首詩氣勢磅礴,立意高遠,豈是師父能達到的。”
李幼盈皺了皺鼻子,十分可愛地小聲嘀咕道:“我就覺得師父寫的好,師父最好了,對不對師哥?”
旁邊的少年不屑地撇過頭去,興沖沖地欣賞起書畫來,這裡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無數個坊間傳聞的大英雄,都在這裡留有筆墨,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和敬佩的人距離如此之近,滿足了這個少年的夢想。
亂世造就英雄,驅除韃虜的功績彪炳史冊的同時,也讓北伐軍的功勳們成爲國人敬仰的對象。
尤其是掃盲班建成之後,識文認字的時候,往往會講述一些北伐的故事,讓底層的百姓也瞭解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文化永遠是鍛造一個民族的最好的工具,試想一下全社會都在歌頌辮子戲,都在豔羨愛慕崇拜“四爺”、“八爺”的時候,都在爲“康熙大帝”、“十全老人”的功績吹捧的時候,還有幾個記得寫下“我年適五九,偏逢九月七。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的張煌言;
記得“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河山”的閻應元;
記得“父得爲忠臣,子得爲孝子,含笑歸太虛,了我分內事。惡夢十七年,報仇在來世。神遊天地間,可以無愧矣!”的夏完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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