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

自那件令人恥辱的事件發生後,吳曉舟便常常在夜半時去後山轉悠。他懷揣尖刀,專往後山上偏僻的地方鑽。在他和卓然受辱的地方,他看見過一隻絲襪,那是歹徒蒙臉的東西。後來,有好事者把這條絲襪掛在樹枝上,引得上山者衆說紛紜。可吳曉舟只感到心裡在流血。

有時,他爬在樹上守候,觀察着黑暗中的動靜。他相信那兩個歹徒遲早還會在後山出現,這樣,他會從樹上跳下去,一刀一個結果那兩個畜牲的狗命。

在這期間,他也看見了路波、謝曉婷、高瑜等人的荒唐遊戲,看見了柳莎的裝神弄鬼,只是他對這些事早已懶得過問了。他深知他之所以還活着只有一個理由,這就是復仇。

遺憾的是,一直到大學畢業,後山上再沒出現過那兩個歹徒的身影。吳曉舟也去學院周圍的茶館、酒吧偵察過,他認爲那兩個歹徒有可能在這些地方出現。然而,日復一日,仇敵在茫茫人海中蒸發了。畢業那天,他去看望了卓然的母親,又到卓然的墳上去磕了一個頭,當額頭碰到土地的時候,他在心裡默唸着,卓然你安心睡吧,我要用我一生來尋找仇人!這之後,他分配到精神病院做了醫生,並改名叫吳畏。

時間晃過去了十一年。也就是距今三年前的一天,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來看抑鬱症,她的三十多歲的丈夫陪在旁邊,那男人的寬額大臉和兩道濃眉讓吳醫生極爲震驚。但是,他不敢確定他就是早年的歹徒。於是,借了解這女人的病情,吳醫生便將話題扯到她丈夫身上。當了解到這個叫嚴永橋的男人曾經畢業於建工學院時,吳醫生的心頭“格登”了一下,因爲建工學院和醫學院一牆之隔,而醫學院的後山背面便是與建工學院分界的圍牆。從嚴永橋的年齡推斷,他剛好與吳醫生同時在校讀書。那時,醫學院女生偏多,而隔壁的建工學院則多爲雄性。平時,醫學院的女生常在校門外受到鄰校男生的注目。他們有時吹口哨,有時用語言騷擾,醫學院校方曾向建工學院領導交涉過,讓他們加強教育。吳醫生記得,卓然死後,醫學院門口的訃告吸引了建工學院的不少男生,他們盯着卓然的照片說實在可惜。

想到這些,吳醫生便對嚴永橋發問道:“我們這裡有個女醫生叫卓然,不知你認不認識?”

嚴永橋搖頭,一臉茫然。

吳醫生說:“可她說認識你。她說以前在醫學院讀書時看見過你。你想想,醫學院門口不是貼過一張訃告嗎?當時聽說這個女生死了,其實是個誤會,她並沒有死,現在就在這裡當醫生呢。”說着,吳醫生站起來望望窗外,裝出確有其事的樣子,又說:“待一會兒我叫她來見見你,你可能忘記了吧?她看見你是在醫學院的後山上,天很黑,可是她現在一定也能認出你來!”

嚴永橋聽得雙眼發直,怔了一會兒,拉起老婆汪英說:“走,我們不在這兒看病,這醫生胡說八道。”

吳醫生此刻已能完全確認這個男人了。他站起來攔住他們說:“怎麼能走呢?病還沒看呢,你等一會兒,我叫卓然馬上來見你。”

嚴永橋的老婆汪英也不願意走,這個患有輕微產後抑鬱症的女人對丈夫說:“你莫名其妙。”

嚴永橋伸手打了汪英一巴掌,這表明他是一個有着暴力傾向的人。他再次拉起汪英想走,吳醫生攔在門口厲聲喝道:“坐下!”

嚴永橋伸手來掐吳醫生的脖子,嘴裡還唸唸有詞,說他老婆是七仙女,怎麼能在這裡看病。這一刻,吳醫生判定他是個嚴重的精神病人,他反扭過嚴永橋的手,然後轉過身子去窗邊叫人,這時,嚴永橋掙脫了他的手,舉起椅子對他砸過來,他一閃身,“嘩啦”一聲,一整扇窗玻璃被甩來的椅子砸得粉碎。

這一下來了不少醫生護士。嚴永橋蠻勁真大,好幾個醫生把他壓在地上才制服他。他被送進了病房。對這種躁狂型、妄想型且有着暴力傾向的病人,電休克治療是必要的方式。看着嚴永橋全身在電壓的擊打下像瀕死的兔子一樣抽搐時,吳醫生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這之後,嚴永橋在病房裡一天比一天老實。儘管吳醫生已能確認這就是那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既然已經精神分裂,吳醫生也就不再計較,儘管嚴永橋的病情越來越重且沒有任何治癒的希望,但現在的醫學只能做到這一步,吳醫生認爲自己的治療方案無可挑剔。

並且,通過治療,嚴永橋的躁狂症得到了良好的控制,他變得安安靜靜,有時可以呆望着天花板坐上一整天。但是,有一次吳醫生髮現他還能看書,而且是小說(這就是我的上一本書《死者的眼睛》,汪英來看他時留在病房的),吳醫生認爲他這種表面的清醒可能重新引發他的躁狂症,於是給他改變了處方,加大了藥量,這之後,嚴永橋除了吃飯時間外幾乎都在睡眠之中。“這對治療有好處。”吳醫生說。

嚴永橋在住院期間還出現過新的病症,這就是妄想傾向不斷加重。他有時將老婆遺留在這裡的衣服穿上,可能在想象自己是一個女人。另外,他有時還用他老婆的名字招呼漂亮的女護士,有一次他遠遠地對董楓叫道:“汪英,汪英!”吉醫生建議對他再作兩次電休克治療,吳醫生同意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年。這期間,吳醫生認爲自己並沒有將嚴永橋當做仇人對待,而是盡心盡力地爲他做各種治療。有天夜裡,吳醫生爲他做心理治療時,他模模糊糊地談出了他自己在醫學院後山作惡的事。“另一個人是誰?”吳醫生用輕柔的語氣啓發他。嚴永橋緊閉着眼,嘴脣不斷地抖動:“我的同學,同學,夏宇。”“他現在在哪裡?”吳醫生的語氣更柔和了。嚴永橋半晌說不出話。“別急,仔細想想,想想,夏宇在哪裡?”吳醫生表現出良好的耐心。“房、房地產公司……”嚴永橋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吳醫生站起來,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像所有盡職的醫生一樣,拍了拍嚴永橋的腦袋說:“睡吧,睡吧。”

吳醫生認爲自己做精神病醫生完全是老天的安排,他說他沒有對病人復仇,他只是在全心全意地盡一個醫生的職責而已。

這是一個沉重的早晨。在吳醫生的家裡,我聽着他的講述,同時不停地抽菸。已經戒菸的他也時不時抽上一支。

“夏宇患精神分裂,也是老天的安排。”吳醫生噴出一口煙說,“老天的安排,沒有辦法。”

我說:“你別這樣說了,夏宇收到的冥錢上寫着卓然的名字,這還不清楚……”ァ安皇俏腋傻摹!蔽庖繳胸有成竹地說,“這件事是他家小保姆乾的,因爲他**小保姆時說過,你別不識擡舉,我以前幹過一個女大學生,叫卓然,比你漂亮多了。小保姆爲了報復他,便搞了那個惡作劇。”

“哦。”我似信非信地望着他。

“所以,我給夏宇看病,完全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是他的老婆小婭主動來找我去出診的。開始小婭不願讓他住院,我只好出診了。他們有錢,出診費給得高,換一個醫生也會這樣做。”

“聽小婭講,最早是你在一家超市門口主動向小婭問路的。”我說,“並且你向小婭表明你是精神病醫生,正去一個地方出診。這不是太湊巧了嗎?因爲當時夏宇正被冥錢事件搞得既失眠又脾氣暴躁。”

“你不相信這世上有偶然嗎?”吳醫生說,“偶然就是命運,我們沒有必要拿出證據來說某件事爲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

“那麼,夏宇的病情爲什麼在診治中越來越嚴重呢?以至於非住院治療不可。”

“你這就是外行了。”吳醫生說,“誰敢說對精神病人靠出診開點藥、做做心理治療就能治好?嚴格說來這種病因在基因組合上,基因,你懂嗎?如果有一天你能到宇宙中的每一顆星星都去看看,也許你才能摸到基因的門邊。”

我感到有點頭暈,便靠在沙發靠背上不再說什麼。此刻,我的眼前像過電影一樣閃過嚴永橋的臉,夏宇的臉,還有吳醫生伏在後山地上的臉,以及卓然在哀鳴中瞪大的一雙絕望的眼睛。我不願再問吳醫生爲什麼要在夜半對夏宇做種種精神折磨,那些暗示和誘導讓人毛骨悚然。並且,嚴永橋第一次出現在吳醫生診斷室時,究竟是誰用椅子砸碎了窗戶玻璃,這也已經很難求證了。因爲在場的嚴永橋和他老婆汪英如果被認定是精神病人的話,那麼惟一可以讓人相信的只能是吳醫生的敘述了。我想在玻璃“嘩啦”一聲碎裂後,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吳醫生可能幹這種事,這種事只能證明在場的精神病人病情有多麼嚴重,並且具備必須立即被束縛起來的條件。這是一種怎樣的輪迴啊!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願意看見人間有這種戲劇上演。現在,夏宇已經結束了他真實的生活而在一個混沌的世界裡苟延殘喘,但同時,已在混沌中死去的嚴永橋卻又拎着黑雨傘穿梭於明暗之間,他甚至對靠近這個圈子的人露出鋒芒。

“在黑屋子裡刺傷張江的人,真是嚴永橋嗎?”我有些疲憊地問道。

吳醫生肯定地點頭。

“我想,嚴永橋並沒有死。”我對吳醫生說,“而是你將他放出醫院去了,讓他以錯亂的神經在與這個世界的碰撞中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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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樣想呢?”吳醫生有些激動地說,“如果我放了他,我就不會這樣夜夜守候他了,我還讓你來協助找他,不將他抓回來,我決不罷休!”

“不是說他死於車禍了嗎?而且,他的墳我們也都先後去看過了,難道他真會從埋在地下的骨灰盒中爬出來?”

“那倒不會。”吳醫生點燃了一支菸,咬了咬牙說,“我懷疑他並沒有死於車禍。那天后半夜,下着大雨,護士在查房時發現嚴永橋跑了。正當醫院裡議論紛紛並打着手電在院內各處尋找時,交警來電話說,就在醫院外面的高速公路上,一個從我們這裡跑出去的病人被汽車壓死了。之所以認定是我們的病人,因爲死者穿着印有我們醫院標誌的條紋住院服。這能是誰呢?只能是今夜跑了的嚴永橋了。我們去看了事故現場,這個穿着住院服的男子已被碾得血肉模糊,頭部也壓碎了,腦漿淌在黑色的路面上。我們只得通知殯儀館來運走屍體,然後通知了他的家屬。”

吳醫生吸了口煙,又緩緩地說道:“但是,聽說嚴永橋在死後登門拜訪你的事,我震驚了。這怎麼可能呢?我反覆回憶那天后半夜的事故現場,突然想到,如果嚴永橋當夜跑出醫院後,就脫掉住院服扔在路邊,而這衣服恰恰被一個流浪漢撿來穿上了,那麼,誰能證明這個死者是誰呢?血肉模糊的屍體叫人無法辨認,而那身住院服讓我們相信了嚴永橋的死亡。這種推測讓我恍然大悟,我想我們一起來抓住他,不能讓他在外面遊蕩,那太便宜他了。”

吳醫生的咬牙切齒讓我打了一個寒顫。我說:“從嚴永橋來找我時的狀況看,彷彿還不能立即辨認出他是個精神病人的。”

“妄想狂!”吳醫生說,“妄想狂、瑟情狂在他身上是存在的。當然,他的神經在某些方面還是清醒的,就像有的精神病人竟可以算出複雜的高等數學題一樣,你如果僅僅接觸到他的這一點,還以爲他是正常人呢。”

“那麼,他老往女病區的黑屋子裡竄是爲什麼呢?”我仍然感到困惑。

“誰知道呢。”吳醫生攤了攤手說,“也許是躲雨,也許是喜歡上了那副女人的假髮,董楓不是在黑屋子看見過梳頭的女人嗎?我想這正是他乾的事,因爲以前我見他穿過他老婆的衣服。至於他還有什麼想法我們就不清楚了。妄想狂的病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那麼,嚴永橋這段時間究竟躲在哪裡呢?”

“我想應該在這醫院附近。”吳醫生站起來握住我的手說,“你能認出他來,拜託你了,我們一起來抓住他!”

我搖了搖頭。事到如今,我只想回到我的家中去繼續寫作,如果有人敲門,我將再也不會驚詫。

我走出吳醫生的家門,太陽已經升起,精神病院的林木中飄蕩着白色的霧氣,住院樓的一角在林中顯露出來,一切寧靜而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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