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菲爾睜開眼睛,環視四周。
渾濁而失去意義,沒有上下左右,彷彿是一個不穩定的巨大漩渦。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奇怪的世界,又或者是她自身的精神產生的心象風景?
說起來,她現在的感覺非常奇怪,意識趨向於無限鮮明,但是思維彷彿卻被凍結住了,無法條理清晰地思考。
只是隱約的還記得昏迷之前的事情,似乎Saber正在爲自己與那個Lancer奮戰……
許多景色在她眼前飛馳而過,而看着這些景色,只會涌起無謂而難以承受的悲傷和空虛。眼中映出的景象,全部都與歡喜和幸福無緣。
熟悉的雪景反覆循環着,講述着將自己的一切封印於嚴冬之城中一族的故事。
到這裡,她終於想起來了,彷彿是思維終於從時間凍結的狀態之中解脫了出來一樣——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所俯瞰的,是愛因茲貝倫一族歷經兩千年的聖盃探尋之旅。
人造人,虛僞的生命,由鍊金秘術所創造的、爲了實現遙不可及的夙願而生產使用的、人形的消耗品。
以她們的血和淚爲墨水,裂開的骨頭與凍僵的指尖爲筆,書寫着愛因茲貝倫一族失意與迷失的歷史。
她們的嘆息和絕望,讓愛麗絲菲爾心頭爲之一緊。
如果存在能看到這些景象的地點,那一定就是在一切紛爭的焦點,見證一切之物的內部。愛麗絲菲爾終於理解了,自己現在正在看聖盃的內部。
因爲,她也即將步入相同的命運,與自己的“前輩”們分擔共同的痛苦。
朦朧之中,愛麗絲菲爾卻聽見了一個模糊的聲音傳來,彷彿從遙遠的天際盡頭傳來,又彷彿迴盪在自己的意識之中,像是無數人低聲的低吟。
“愛麗絲菲爾,所求何物?”
茫然的瞪大眼睛,慢慢的這個高貴的女子臉上出現了類似於困擾的笑容,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敢確定的樣子。
片刻之後,她試探性的低語着:“夙願的終結?”
“愛麗絲菲爾,何處尋求?”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這個女人再次開口,依然還是疑問的語氣:“僅限於……自身之內?”
“愛麗絲菲爾,所向何方?”
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意識中閃過的是在森林深處的使用完畢的人造人遺棄場的畫面。
同胞們堆積成山的屍骸在吟唱着,爬滿蛆蟲的腐爛的臉,與她幼小的女兒的臉重合在一起,發出痛苦的聲音。
雖然作爲愛因茲貝倫一族的人造人,她已經接受了自己那讓人嘆息的命運。但是身爲”母親”的慈愛,也讓她以強烈的自我許下了悲切的願望。
於是,她似乎已經完全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殘留於靈魂之中的執着涌現,化作了顫抖緊張,但是卻堅定不移的聲音——
“唯一的救贖!”
理所當然的,在下一個瞬間,契約達成!
衆多的聲音涌向愛麗絲菲爾,在阿賴耶的主導之下如洪流席捲一般的涌入了她的意識之中。作爲給予了實現願望的機會的代價,她被賦予了全新的命運。
至此。
就這樣,在誰也不知道的場所,“母親”飽含愛意的低聲呢喃響起:
“伊莉雅,你一定會從命運的枷鎖中解放出來的……我會完成一切,你的爸爸,也一定會實現這個願望的……”
祛除一切嘆息吧,祛除所有苦惱吧。
再過不久,她將得到實現願望的能力,作爲能夠實現一切的萬能願望機。
……
……
“集結吧,我的同胞!今宵,吾等的勇姿將留下最強的傳說!”
熱砂之風如同呼應王的呼喚一般,吹散夜色覆蓋城市。
由時空彼方聚攏而來,曾與王分享着同一夢想的英靈們的思念,正在凱爾特長劍下集聚成形。
勇者們渴求戰場的心象風景穿越了時空,侵蝕了現實,將陷入了戰火的冬木市一角化爲了沒有遮蔽物,太陽毒曬以及熱沙亂舞、旋風肆虐的熾熱沙漠。
緊接着,一騎騎的英靈開始策馬奔赴決戰的舞臺——
他們一度與征服王結下的主僕羈絆,甚至跨越了現世與幽世的隔絕。
他們的戰場被昇華爲永恆,無須選擇具現的場所。只要征服王再次高舉霸道之旗,臣子們就將隨他奔赴天涯海角。
那是與王同在的榮耀。
那是由並肩作戰所生的血脈賁張之喜悅。
EX級別的寶具,王之軍勢!!將生前部下作爲獨立Servant進行連續召喚與敵人作戰的固有結界,而且沒有詠唱魔術咒文的必要,當人員們召喚完後便組成一個幾萬人數的軍團。
軍團的全體人員都是貨真價實的英靈,但是限於征服王的能力,軍團中人員全部沒有寶具。同時他們是以Rider的能力召喚出的,並沒有按照聖盃戰爭的規則而被分配到特定的職階,所以全員也都沒有職階和職階相關技能。
其中甚至零星存在着比征服王本人還強的英靈。
“真是……讓人驚歎的奇蹟呢!”
注視着眼前這因爲共有心象世界產生變異而形成的固有結界,穆修也是忍不住驚歎道。明明不是魔術師,卻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因爲這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和他的軍隊一同奔騰過的大地,那種風景已經烙印在軍隊全體人員的心目中,所以令到結界得以能夠展開。
穆修現在就在這個熾熱沙漠的邊緣——
雖然說黃沙飛舞,大地盡頭彷彿無有止盡,但是他本身就是頂級的魔術師,固有結界這種大魔術只要是本體也能夠隨意的捏造,自然明白這個黃沙織就的領域的邊界在哪裡。
儘管沒有辦法施加什麼影響,可是在必要的時候他至少能夠確保自己可以馬上從這個心象風景形成的固有結界當中退出去,返回到現實世界之中。
正因爲如此,他纔會主動進入伊斯坎達爾的王之軍勢的寶具捕捉範圍之內,畢竟相比起目前已經出現在本次聖盃戰爭之中的另外兩件EX級別的寶具來說。
伊斯坎達爾的王之軍勢是相對而言,對於他最沒有威脅的。
否則的話,要是換了吉爾伽美什的乖離劍,或者是賽米拉米斯的空中魔術炮臺,他都不會主動的迎上去。
“哦哦哦,小兄弟你也來了啊!”
征服之王在神牛的戰車上,心有所感的看向了戰場的邊緣,然後爽朗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怎麼樣,要跟隨我等一起衝鋒嗎?我的器量絕對足以連你的野心一起容納!”
他竟然就連在這個時候,也依然念念不忘的想要收服本次聖盃戰爭之中的其他的英雄人物,想要分享無盡之海的夢想。
“……”
“……”
穆修的嘴角扯了扯,看向了遠處的那個魁梧漢子,又看了看似乎因爲魔力被過度抽取而身體不適的趴在神威車輪旁邊的韋伯,然後果斷的搖了搖頭。
“不了,我怕你撐死啊,伊斯坎達爾……說實話,如果你真想要征服世界的話,我倒是推薦你去找我的Master。”
想了想,他舉起拳頭在半空中用力的搖了幾下,補充了一句:“介是你沒有玩過的船新版本,擠需體驗三番鍾……”
可不是嗎?無限的世界,纔是真正的星辰大海啊!只需要一塊輪迴腕錶,就能夠直接加入這樣的征程。
就是事後需要補交七千獎勵點數和一次B級支線劇情,在美狄亞已經確認入夥了的前提下,如果再來一個的話,恐怕對於夏洛特她們的團隊負擔就很重了。
即使是能夠負擔得起,估計也要拖累全隊人的強化進度。
“是這樣啊,真是可惜呢……不過這個時候有個能夠在旁邊觀戰的人,我也不能夠奢望更加多了。”
被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伊斯坎達爾卻也沒有絲毫的憤怒和不滿,而是興奮的張開雙臂。
“那就先擊敗我的老對手吧,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麼一場聖盃戰爭之中重逢呢!——波斯之王,大流士三世!”
“……”
穆修聞言只是挑了挑眉頭,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向了對面率領着不死的萬名騎兵,在戰象的御座上穩穩端坐着,雙手握着巨大戰斧高大的黑色壯漢。
對方非常的雄壯,甚至在體格上要比伊斯坎達爾都更甚一籌。
表情似乎很內向,但是明顯有着不可動搖的鬥志,不屈不撓的男人。
根據征服王的說法,對方應該是大流士三世,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最後之王,是馬其頓的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勁敵”,曾好幾次成爲後者征服路上的阻礙。
作爲波斯帝國的末代君主,大流士三世其實本身不是亡國之君,他年富力強,銳意進取,在內政外交上展現了不同凡響的膽識和魄力,無疑是波斯帝國期待已久的中興之主。
然而就在他即位以後幾個月,在遙遠的希臘半島北部的馬其頓王國,一位年僅二十歲的青年即位國王——
從亞歷山大登陸小亞細亞的那一刻開始,幸運之神就似乎和他朝夕相伴,而沉重打擊則是一個接一個地落到大流士三世頭上。
而那個名叫亞歷山大的青年最終也的確是顛覆了大流士三世的帝國社稷,使他的壯志宏圖付之東流。
“古波斯帝國的末代君主嗎……原來如此。”
眼神微動,穆修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氣,有些明白到底是什麼吸引自己過來的了。
只不過他卻明顯沒有在這個時候插手的打算,更加沒有利用波斯軍神名號的意圖。
畢竟他只是藉助了韋勒斯拉納的神力權能,構築出了軍神的神格而已,並不是說要全面以其爲最終形態所發展。
“軍神”、“戰神”等詞語,本來就泛指歷史傳說或者神話故事中掌管軍事戰爭的英雄人物。
中國的神話之中就有兵主蚩尤、戰神刑天、真武大帝等等;希臘神話也有戰神阿瑞斯;羅馬神話的則是瑪爾斯;印度神話是卡爾凱蒂耶……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卻從來就不是某個指定的神祇特有的稱呼。
穆修只不過是同樣選擇了這樣的神格,並且邁進了這一行列而已。韋勒斯拉納的神力權能是他的神道基石,但是卻並不能夠完全代表他的本質。
因此,他將會是軍神,也只會是穆修,唯獨不可能是韋勒斯拉納。
只是,就在穆修決定靜靜的袖手旁觀的這一瞬間,他突然察覺到了某種無形的洪流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這片炙熱的烈陽天空之中匯聚成磅礴的龐大海洋。
但是又好像是錯覺一樣,這種感覺只是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