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太子妃,她什麼時候成了太子妃了?
拓跋朗,頭戴皇子玉冠,身穿繡着金龍的皇子外袍,彰顯大魏皇族威嚴,明明是一介十幾歲的小郎,此時說出的話卻令驪歌大吃一驚!
“哦,原來女將軍安排好太陽城之事,便要前往大魏平城,做執掌天下的太子妃了。”
“然,女將軍乃九天玄仙下凡,大魏皇太子便如謫仙衆人,乃天公作美也。”
“咄!我等皆是名流世家弟子,乃齊皇冊封侍奉女將軍的侍郎,豈容女將軍拋棄?”
“然,聽聞此次大戰,大魏甘願將三國盟約劃分的千里疆土讓給大齊,換的女將軍首肯點頭,足見大魏誠意也。”
……
……
聽着廣場上越來越吵雜的議論聲,驪歌的臉越來越凝沉,越來越冰寒!
從漠北高原返回太陽城,高家軍行走了十日,這十日之內,關於三國盟約如何分配勝利後的疆域問題,按照慣例,都交給了三國的賢士們,她並沒有參與。
事實上她也不想參與了,完成了高長恭最後的心願,擊潰突厥部族,讓太陽城的百姓能安居樂業之後,接下來便是她自己的人生設想了。
是的,她要帶着欣到賽里木湖去,帶着高長恭的骨灰到賽里木湖去,那裡纔是一片遠離戰爭和塵世喧囂的真正的世外樂土!
沒想到,在她就要絕塵於江湖的時候,卻感到她一時疏忽大意,陷入了驚天詭計之中!
就在驪歌面色沉凝冰寒的時候,韋俠好像感到了驪歌的愕然,朗聲說道:“我太陽城從明日開始,慶功三日,大宴三日,歡迎高家軍凱旋而歸,恭祝我北疆安寧穩定。”
“轟……”
廣場上的百姓們,兵士兒郎們齊聲歡呼起來,隨着載歌載舞的聲音響起,百姓們開始展開了盛大的慶祝活動,直到整個城池陷入狂歡之後,驪歌望着漸漸隱沒的太陽,覺得自己的心一片冰涼。
她中計了。
中了拓跋曄的瞞天過海之計!
蘭陵王宮。
蘭陵王宮的議事大廳內,韋俠,趙越,白波,夏侯,拓跋朗,微五,庚信一落座,便擔憂地看着神情淡漠的驪歌。
當驪歌緩步進入議事大廳的時候,她步履從容,神情恢復了淡定。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拓跋朗身側的微五,慢步走到目光灼灼的微五面前,然後,她越過微五和拓跋朗所在的榻幾,在居中的榻幾之後跪坐好,她挺起了腰身,爲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她很平靜,任由那杯中烈酒汩汩灌入喉嚨,任由那韋俠,夏侯,趙越,白波,拓跋朗,微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彷彿沒有看到衆人複雜的眼眸,徑直端起了酒樽,再飲一杯。
“微五!”放下酒樽,她擡起清澈平靜的杏眼,道:“將你家太子的瞞天過海之計一五一十說出來。”
她這樣的問話,很是平靜,很是理所應當,彷彿,她只是在敘述一箭與己無關的事情。
微五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冷靜淡定的驪歌,心狂跳幾下,眉頭急促的跳動着,心中暗想,事已至此,不得不說了。
“阿九,皇太子的確使用了瞞天過海之計!”微五站了起來,語氣非常誠懇:“太子不得已拿出蘭陵王同他的約定,大勝突厥部族後,大魏放棄分得的大片土地,留贈大齊,唯一的條件便是阿九重歸大魏爲太子妃,不料,阿九一口回絕,加上齊皇爲了得到高家軍,親自封阿九爲女將軍,爲阿九甄選王夫,太子心痛,便設下了這瞞天過海之計。”
驪歌聞言,淺淺一眼看着微五,她那清澈的杏眼花光流動,卻飄忽難測,她衝着微五冷冷一笑道:“拓跋曄圖謀阿九,卻拿了我的孩兒做人質威脅阿九?”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竟硬生生提高,清亮着質問道:“卑鄙無恥之人才拿三歲的小奶娃做人質,拓跋曄爲了得天下江山,連三歲小奶娃都不放過了嗎?”
她這樣的質問,擲地有聲,充滿了憤怒!
是啊,她是歌家王者,她是驪家女郎,拓跋曄心知肚明,此時卻將小奶娃欣騙到了平城,威脅她答應做他的太子妃,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壞了!
微五心中一凌,瞬間,他感到了驪歌那無形的威壓碾壓而來,明明是冬日,又比阿九高半尺,額頭卻硬生生流下了汗珠。
連背心都溼透了。
他的態度更恭敬誠懇了:“阿九,太子並非想要稱霸天下才求娶你,太子是……”
“咄!”韋俠站了起來,他嘲弄地問道:“微五大人,你從漠北高原帶着蘭陵王的遺書回來交給魅伯,又拿出了阿九寫的賣身書,你說阿九同拓跋曄情誼深厚,嬉鬧打賭才寫下賣身書,阿九心繫太子,親自派你回來將欣帶回平城,原來,你們大魏的堂堂皇太子居然將瞞天過海之計使到了阿九身上,使到了三歲孩童身上,你們大魏想要稱霸天下,何必冠冕堂皇尋找理由?”
“不!”微五想要解釋,驪歌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議事大廳內一下子陷入了安靜。
深深地壓制下心中的怒火,驪歌深深地呼吸着,她閉上了眼睛,她很安靜,不但安靜,而且面色從容,她盯着滿頭大汗的微五,緩緩問道:
“不知你家太子爲了稱霸天下,要如何利用我那小奶娃,要如何利用我阿九的身份?”
不!
微五想要解釋什麼,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難以說出來。
教他如何解釋呢?
得水經注者得江山,得歌家血者得天下,自家太子這一次居然連得自突厥部族的千里山河都不要,交給了大齊將領,一心想要求娶阿九當太子妃,而且,還以兩份手書爲媒介,騙走了欣,威脅阿九,教人不得不懷疑自己太子的用意,不得不懷疑自己太子居心叵測!
但是,他明明知道,自家太子對阿九情深義重,但是,他又無法證明,誰讓自家太子當初因爲五百里山河就將阿九換走呢?
半響半響,微五喃喃無言,反倒是驪歌,擡起黑亮的眼眸,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後,看着臉色複雜的微五,一字一句的說道:
“微五大人,現在傳訊給你家太子,若欣有一絲一毫的委屈,阿九必將踏平大魏平城,叫他拓跋家族雞犬不寧!”
這是威脅!
說完,頓了頓,徐徐說道:“你家太子既然要阿九到平城,欣也在平城,那明日阿九便同微五大人啓程到平城,同你家太子一敘過往,阿九倒要看一看,你家太子爲了天下霸業,能卑鄙無恥到什麼地步!”
這幾句話,是驪歌滿腔的怒火化爲一字一句說出來的,她冷冷地盯着神色大驚的微五,冷冷地盯着想要解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拓跋朗,然後,擡眸穿過議事大廳高出的窗櫺,望向了東南的方向。
漸漸地,她那絕美的小臉變得冰寒透骨,就連劍聖韋俠,渾身也感到了難以抑制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