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找師父?”
秦曉嵐訝然擡起了頭,不解的目光投向了正在下方稟告的三弟子柳永剛。柳永剛一個激靈,霎時間從恍恍惚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接着冷汗就“刷”地一下下來了:自己剛纔是怎麼了?明知道師祖早已去世多年,但聽了那個少女的問話什麼都沒想就跑回來稟告了,難道潛意識中還想再跑一趟好跟她多說上幾句話?這樣想着,柳永剛自己都嚇了一跳,幾乎要伸出手掌狠狠甩自己一個巴掌了。
“你臉紅什麼?”秦曉嵐的聲音又把柳永剛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他結結巴巴地回答着:“沒、沒什麼,那個,掌門師叔,我覺得那位姑娘不會是什麼無的放矢之人,所以那個,我們還是詢問一下她的來由比較好……不對,那個其實是我剛纔就該詢問的,弟子這就去問個清楚——”
“等等,不用問了,你將她請進來吧,我親自來詢問。”看着這個平素伶牙俐齒的三弟子此刻語無倫次的模樣,秦曉嵐一時之間頗爲無語,不知道他是不是中邪了。自然,她也就更不指望着這個弟子問出個條理來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明顯是被人賣了還要幫着數錢的節奏啊。
由於還在商討着營救小卓子及那個戰約的問題,此刻大廳內人比較齊,基本上該在的都在這兒了。儘管氣氛略顯沉悶,但此刻衆人的目光都是好奇地盯着這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狼狽應命跑出門的柳永剛:這傢伙今天怎麼回事?當然,對於有人來尋找門派早已逝去多年的老掌門,衆人俱都心存好奇。尤其是秦曉嵐和卓毅二人更是奇怪:到底是什麼人,看樣子認識師父卻又不知道他已經逝世了?可一時之間,他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靜靜地等着來人的解釋。
不一會兒,兩個能明顯區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着這邊傳來。前面稍顯凌亂的腳步聲不用想就知道是柳永剛的,看秦曉嵐不滿的樣子就知道了這傢伙待會兒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趙傳志等一衆朝暮閣在心中爲他默哀了一遍,同時也在奇怪那傢伙平時的機靈勁兒跑哪兒去了;至於後邊的那個腳步聲則引起了廳內幾人的注意:穩健之中帶着一絲輕盈,始終不曾改變的節奏中傳達出一種獨特的韻律,仔細分辨就能知道腳步的主人必然有着紮實的武學功底。剛剛聽柳永剛說來的是個姑娘,這倒讓衆人稍稍提起了幾分興趣。而在下一刻,所有人都見到了邁步走入大廳內的這個女子——
好漂亮的人兒!
這是所有人見到來人之後的第一個反應,而在見到她那一刻這個念頭就自然而然地升起來了,甚至不需要任何醞釀。整個大廳似乎都隨着少女的走入而敞亮了一下,除了某個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的傢伙依舊在閉目冥想之外,其餘人都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走進來的這個少女。其中有三雙明亮的眼睛在盯着看的同時,眼中不自禁升起一絲比較的意味——這也難怪,越是美麗的女子在遇到容貌氣質上可以與自己一較高下的對手時,越是會興起一絲躍躍欲試的好勝心,這不會因爲性格年齡之類的而改變。而在仔細打量了幾眼之後,即便以薇雨的純稚、夏悠竹的跳脫、李採兒的清雅,都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位實在是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及腰的長髮隨着走動而輕微地擺盪着,其上繫着的那條藍色的絲帶隨意而又自然,卻又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少女整個的清新與空靈。至於試圖去對少女那姣好的身段或是精緻的五官上進行評價,那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若是忽略這些,那你就會立馬被她那一股清新自然的英氣所吸引;而若是重視這些,則只能更添加少女帶給人的完美印象。這樣想着的時候,薇雨忽然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再長大一些,夏悠竹則認爲自己需要更加穩重,而李採兒則感到偏於柔弱已經成了自己一個不容忽視的缺點——當然,在其他人眼中,這或許並不是缺點,或者這反而是她們能吸引人的魅力所在。只不過即使是這樣不是瑕疵的瑕疵,在眼前這個少女身上居然也難以找到——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就是這麼一位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的少女!很明顯,一些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人已經盯着她入神了,至於是否失禮那也得等他們再度恢復思考能力才能再討論。好在總算有人是有了準備的——
“掌門師叔,這位是蘭姑娘,就是她前來拜訪師祖的。”柳永剛強忍着偏過頭去看身邊少女一眼的衝動,一絲不苟地稟告着。不過他當然不知道自己方纔的表現已經被他口中的掌門師叔拉入了黑名單,殘暴的雙倍訓練正在等着他。可就算是知道,他只怕也控制不了內心的悸動吧?
“蘭姑娘是吧?我是朝暮閣這一代的掌門秦曉嵐,你要找的宴巖是我的師尊。只不過師尊他老人家已經仙逝多年了,不知你有什麼事需要找他?”提起逝去的師父,秦曉嵐的眼神也有些黯淡,一旁的卓毅顯然也是同樣的心情。
“什麼?宴師叔他已經過世了?”蘭芷凝驚愕地張大了眼睛,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說實在的,在打聽到朝暮閣還存在的時候,她心裡還是相當振奮的,因爲那代表着她可以去完成師父的心願,而且不用再無所目的地四處漂流了。只不過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她要找的宴師叔居然已經不在了。聽師父說過宴師叔要比他小十幾歲,按道理來說武者的壽命會比一般人長很多,那麼宴師叔怎麼也應當健在纔對。只是事實就是事實,看到面前這個年輕美麗的掌門臉上那淡淡的哀傷,蘭芷凝就知道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只不過在她心生震驚的時刻,秦曉嵐和卓毅也爲着她的一聲稱呼大爲驚疑。“師叔?蘭姑娘你稱師尊爲師叔?你是誰的弟子?”秦曉嵐的聲音激動中帶着一絲顫抖,她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只是卻不敢深入去想。她怕一旦細想了,希望反而會像肥皂泡一樣破裂,所以她寧願讓眼前的這個少女告訴自己!
蘭芷凝這纔想起她還沒表明自己的身份,連忙介紹道:“小女子姓蘭名芷凝,家師名諱上莊下錚,是他老人家要弟子前來劍城尋找宴師叔的。這是家師讓我轉交給師叔的信函,請師姐過目!”她從隨身包裹裡取出一封信件,雙手持着遞給了秦曉嵐。後者此刻早已站起身來,接過信件之後激動地一把抓住了蘭芷凝的雙手:“你是莊師伯的弟子?師妹你居然是莊師伯的弟子?他老人家怎麼樣?這次有沒有隨你一起來?”
“師尊還在隱香山上隱居,此次並未隨小妹一道過來。至於他的一些想法和交代,他老人家說是都已寫在信件之中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雖然有些不習慣被這樣抓着雙手,但蘭芷凝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她對師尊的那種尊敬與想念,一時之間倒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同門師姐親切了許多。當然,對方也是女子,她此刻也就沒必要掙扎,就這樣任由對方握着。
秦曉嵐聞聽此言卻是放開了手,將目光轉移到了手中的信件之上。望着其上“弟宴巖親啓”五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她一時之間覺得這封信似有千鈞般沉重。輕輕咬了咬嘴脣,她回過身將信件交給了卓毅:“師兄,你看——”
卓毅雖不似秦曉嵐那般激動,但也可以看出那一股振奮之意。他接過信件細細一看,這才點了點頭:“的確是師伯的筆跡。”因爲莊錚當年離開朝暮閣時,秦曉嵐還只不過是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因此此間也只有卓毅能認出對方的筆跡。卓毅又把信件交回給了秦曉嵐:“師妹,你現在是朝暮閣的掌門,師父既然不在了,這信就由你代爲查看吧。”
秦曉嵐本意是讓師兄查看這封信,只不過她也知道這個師兄在某些方面頗爲堅持,因此也就不再勉強。安靜的大廳之內響起信封口被輕輕撕開的聲音,接着所有人都在盯着認真閱讀信件的秦曉嵐。而包括夏悠竹在內的一衆朝暮閣弟子則對那位傳說中的師伯祖極爲好奇,不知道已經失去聯繫二十幾年的他來信中會寫着什麼內容。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正在看信的秦曉嵐臉色也在不斷變幻着,帶動着衆人的心也跟着一起變幻。良久,秦曉嵐纔看完了這封信件,可以看出來她臉上還是帶着一點點的失望。她將信件遞給了卓毅,語氣中有些無奈:“莊師伯他還是沒打算回來。”
卓毅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了信件。他自然知道莊錚對朝暮閣意味着什麼:對於一個二十幾年前就是頂尖劍聖的人來說,如果他能夠重新回到門派,那就意味着朝暮閣能夠一躍成爲誰都不敢小視的勢力——哪怕是最爲強大的上邪派。而看完了信件之後,卓毅倒沒有太過失落:“人各有志,況且師伯的想法也不是我們這些小輩能揣度的,所以也不必太過糾結。”
“還是師兄想得開,是我太過執着了。”秦曉嵐振奮了一下精神,轉而又將目光投向了蘭芷凝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小師妹:“師妹,師伯信上說是讓你來這邊可以跟着師父做些事,但如今師父已經不在了,你又有何打算?”
霎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又再度集中到了眼前這個遠道而來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