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陽他們這邊受箭傷的是二狗和羅先生，不過羅先生只是腿上中了一箭，沒上傷中要害，應該沒有大礙。
二狗那一箭卻是從背部穿胸而過，貌似傷到了左心房，看傷勢情況很不容樂觀。
“大舅，二叔，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受重傷的二狗撲倒在地上，嘴角不住淌着鮮血，身子很虛弱，說話聲也很小，看樣子他是真傷到了心臟，怕是挺不過去了。
那一箭射力太大，又是傷到人體最重要的地方，縱使是華佗在世，恐怕也無力迴天了。
“二狗，二狗……”唐景明三人圍住二狗，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樣子，都又驚又怕，卻又手足無措。
二狗說道：“對不起，大舅，恐怕我不能再幫你做事了，看不到你成功的那一天了，但過去的我已經盡力了……咳咳咳……”
說着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下喉嚨裡便會噴出一股鮮血，那一箭可能比易陽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直擊臟腑要害，好在二狗生命力頑強，纔沒有當場倒地身亡，而是堅持衝出了密道，這才撲倒在地，沒有了多餘的力氣。
“大舅知道，我不怪你！”唐景明嘶啞着聲音道，“現在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那個做什麼？你要堅持住，不要出事，我們以後改過自新，不做這個事了，都是大舅害了你，要不是我鬼迷心竅，那我們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說着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氣息奄奄的二狗。
其他兩人也身子抖，眼中流下淚來，無比激動。
“活不來了。”二狗輕輕嘆口氣道，“不過我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既然答應幫你做這個事，那總有一天會出事的，不是在外面被人害死，就是抓進去槍斃，橫豎是個死，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沒想到會生這樣的事情，事情走到這一步其實我也有責任。”站在一旁的一個人低聲說了一句。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救過二狗他們，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易陽。
二狗最終受到弩箭，眼看就要斃命，他心裡自然不忍，也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他當時也無能爲力，他沒有三頭六臂，在暗箭亂射，萬分緊張的情況之下，他無力去顧及二狗他們的安全。
“這不關你的事，你對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二狗擡眼看向易陽，嘴角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聲音微弱地說道，“你剛纔還救過我，要不是你出手相救，那我只會死得更快。你還答應我們，出去之後會放了我們，給我們自由……”
易陽鄭重地點頭道：“我是答應過放了你們的。”
雖然他不會真的就這麼放走他們四人，但事後肯定會替他們向政府求情，看在他們坦白交代的份上網開一面，從輕落。
“我相信你。”二狗一臉欣慰地說道，“你是個正人君子，肯定會說到做到的，現在我不用你放走了，如果警察追究，你就把我的屍體交給政府吧，所有的壞事都是我乾的，跟我大舅他們沒有關係，你不要爲難他們，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們本性是好的，要不然也不會把走私文物得來的黃金和錢都積存起來不花掉了。大舅說了，等我們的事業成功後，他就散盡錢財，用來救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咳咳咳……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一定要相信我！”
說到激動處，他又是一陣激烈地咳嗽，並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臉上噴得到處都是，觸目驚人。
易陽連忙安慰道：“你別說了，請放心，我不會爲難他們的，會妥善處理好他們的歸宿。”
二狗剛纔那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動容，他這是要攬下所有的罪，死了也要幫唐景明他們一把。
“沒關係。”二狗搖搖頭說道，“如果現在不說，那再也沒機會說了。易先生，有些話不吐不快，我很想親口跟你說。你知道我們爲什麼這麼做嗎？我們絞盡腦汁盜取古墓走私文物國寶，卻爲的是什麼？”
“爲了什麼？”易陽蹲下身去，輕輕問道。
對於二狗所問的那個問題，他確實感到很不解，唐景明他們幾十年如一日，辛辛苦苦地做這個事，得來的錢卻幾乎沒花一文，過得甚是拮据。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們所謂的“偉大事業”又是什麼？
此刻種種疑問縈繞在易陽心間，彌留之際的二狗像是要爲他們撥雲見日了。
二狗看了唐景明一眼道：“大舅，事情到了今天，已經敗了，我們沒有重來的機會了，所以說出來也沒什麼了，是吧？”
“是的，你說吧，你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唐景明哽咽道，臉上淚水縱橫。
得到他的認可後，二狗轉過頭來看着易陽道：“其實我們只是在繼承前人的事業。不瞞你說，我爺爺和我外公都是搞陶瓷的，他們都是很好的手藝人，本來他們都過着很平靜的生活，但後來認識了一個志趣相投的朋友，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對方其實是掘金者，也就是盜墓的人，他現了很多古墓，其中包括這個巨大的兵馬俑墓葬坑。
“我爺爺和外公他們可是老實本分的人，哪會幹盜墓走私文物的勾當？他們想報官，但那人百般相求，所以就沒有及時上報，沒過多久，那人在一場意外中死了，寶藏和文物的秘密也就只有我爺爺他們知道，到了這時，他們自然選擇報警，準備把這件事情公開，但終究是晚了一步，文物還沒交出去，警察就順藤摸瓜查到了我們家。盜取文物，出賣國寶，在當時可是死罪一條，很快我爺爺和我外公就被抓進了監獄……”
“一起冤假錯案而已，你們當時向公、安部門和文物部門說清楚就可以了啊。”易陽打斷他的話道。
二狗問道：“可人贓俱獲，你相信嗎？你相信我爺爺他們跟這件事情沒有一點關係嗎？盜墓的人已死，死無對證，死人怎麼可能開口爲他們申冤辯白？我爺爺身體本來就不好，關進去後沒多久就生了一場大病，由於沒人照顧，沒過多久就去世了，而我外公因爲涉嫌盜取國寶，私自販賣出國，被判無期徒刑，沒過多久後他也含恨而死！他們因爲心軟，包庇了盜墓賊，是有罪，但罪至於死麼？”
“他們沒罪。”易陽搖搖頭道，“他們是無辜的，你爺爺他們本來可是大好人，是很傳統的中國人，要怪就怪他們結交了不該結交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種人來往遲早會殃及其身的，哎，只能怪他們運氣太不好了，如果是在那盜墓賊出意外之前抓到，那就能澄清他們的清白之身了。”
他算是想明白一點了，唐景明他們是因爲這件事而受到莫大的刺激，於是起了報復的心理，挖取和走私起文物來。
唐景明的多重人格估計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醞釀而成的，他受的刺激最大，才變成今天這樣一個反覆多變的奇怪之人。
“我父親被抓後，身體上和精神上受了多大的折磨你知道麼？”唐景明極其激動地說道，“被抓後，我沒見過他面，最後一面是見到他的屍體。他在監獄關押期間整個人精神崩潰，徹底瘋掉了，最後咬舌自盡！他們是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下場？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下葬後，我偷偷給他葬第二次，在他的墓道里埋下了一批兵馬俑，那可是真正的兵馬俑，完整無缺的國寶，比在兵馬俑博物館裡的那些可要完整多了，那些大部分是修復起來的。”
“我明白了！”聽他這麼一說，易陽腦中豁然一亮，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墳墓裡埋葬的是你父親的屍骨，那些兵馬俑也是你埋下的！”
他們一直在追究丁典他們盜來的那批兵馬俑，後來只找到一個私人墳墓，都不知道兵馬俑是怎麼來的。
現在一切都很清楚明白地擺在眼前了，原來是唐景明所爲。
他私自埋下的墳墓，肯定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了，要不是剛他坦白，那在易陽他們看來是個不解之謎了，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只是可能唐景明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父親的墳墓已經被一夥盜墓賊盜取了。
這是因果報應麼？
“你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唐景明臉色一沉，詫異道。
易陽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知道，我隨便說的。”
他自然不會把實情說出來，免得又刺激到唐景明，惹怒這個擁有多重人格的怪人。
“我還有一事不知。”頓了頓，易陽又開口問道，“既然你父親被抓了，那爲什麼沒有把他們知道的古墓告訴警察，是他們故意不說麼？”
唐景明呵呵乾笑道：“你以爲以我父親那軟弱的性子，他會不老實交代，他們根本不知道，知道的早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實際上，那盜墓賊跟他們說的事情他們根本不感興趣，沒有多加細問，他們卻不知道，他們不感興趣，我倒是很感興趣，那人所說的話我都在一旁偷偷聽去了，我知道那人現的所有古墓，在那期間有時候還偷偷一個人去看，並私自拿了一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把從古墓裡拿出來的寶貝偷偷賣掉，換來錢給白雪買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警察，洗脫你父親他們的罪？”易陽質問道。
唐景明說道：“當時我還很年輕，我還在上學，如果我說了，你認爲我能擺脫嫌疑麼？而且我確實也動了古墓裡的文物！我有大好前程，如果我說出來了，那我這一生就毀了，白雪也會離我而去，她是我女朋友，是那麼地清純美麗，我捨不得，拋不下！”
“你好糊塗啊！”易陽怨懟道，“你知道，你父親他們有一半是你害的，如果你把事情交代清楚，說出所有古墓的地點，那或許他們就不會有事了。你太自私了！”
“我是自私！”唐景明紅着眼道，“他們死後我很後悔，很恨自己，我把自己鎖起來，用頭撞牆，可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所以只有爲我父親他們報仇，不能讓他們白白死，我要把那些古墓裡的寶物都走私出去，補償他們的在天之恨，讓他們安心！”
易陽冷笑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以爲你們這麼做就能讓他們安息嗎？他們反而更痛苦，更加難以瞑目。他們最想要的是洗脫他們的嫌疑，還他們清白之身。他們本來就不是盜墓賊，跟盜墓沒有任何關係，你繼承什麼事業？那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忍不住憤怒地訓斥了唐景明一頓。
“都過去了。”躺在唐景明身上的二狗眼睛半閉着，他累得睜不開了眼睛，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不管是對是錯，都已經過去了，追究也沒有意義了，就讓所有的罪過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只是希望大舅你們以後不要那麼做了，那確實是不對的……你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嗎，就是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漂亮的姑娘，像她一樣，然後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只是沒機會了，下輩子吧……”
他視線轉移到了站在易陽身後的劉師師身上，眼神中微帶笑意，有些甜蜜。
說着說着他眼睛完全閉上了，雙手也垂了下去。
已經斷了氣息。
“下輩子別這麼折騰了，好好做人吧。”易陽說道。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很同情二狗和唐景明他們的。
他們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只是被迫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情。
“你們都給我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到背後傳來一個呵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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