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喜被落了一頭的雪,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倒也是沉得住氣的
從陛下手中接過祭奠用的璋器,雲喜慢慢地獨自走向祭臺最高處。
女媧廟的正中心,是神樹,建。
建木紮根於東海,生長於人界,直抵天庭。是唯一一株貫穿三界的神木。其青葉紫莖,玄華黃實,百仞無枝。身居三界,陰陽融貫。
皇朝建立之後,陛下下令以建木爲中心,建成了女媧廟,同時封印了天界和人界的通道,命人把守,嚴格甄選開啓的時日。
今天是冬祭,祭的是女媧上神。
女王殿下終於走到建木下,手執璋器,行三跪九拜之禮,然後以鮮血開啓了風林幻影。
風林幻影是一種大型迷陣,專門用於祭祀。
雲喜所在的地方就是陣眼。
那一瞬間,周身風歇雪停,天清氣朗,古老的建木彷彿一瞬間又再度換髮了新的生機。
雲喜睜開眼,便看到了上古時期,熾熱的金烏。
這是女媧留下的神識中的記憶。
雲喜回過頭,就看到陛下慢慢地朝她走了過來。
他和今天出門的時候不一樣,不再是隆重的帝袍,而是變成了一個……赤着上身,僅以獸皮裹住腰身重點部位的模樣。
雲喜:“……”
陛下好像完全沒有半裸奔的自覺,看她大驚小怪的樣子,反而道:“不是都見過嗎?”
雲喜頓時老臉一紅,心道這就是個老**!
恰在這時候,幻境之中,烏雲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推移,迅速遮住了金烏。然後眨眼的功夫,金烏不見了,氣溫驟降,開始狂風呼嘯,雪飛揚。
雲喜:“!!!!”
陛下皺了皺眉。
風林幻影遭到了侵襲……而他只是皺了皺眉而已!
皺眉的原因是,雲喜在幻境之中,穿了一件雪白的小短裙。
會把她冷哭。陛下心想。
雲喜倒是暫時不覺得冷,只是左看右看,拉着陛下的手道:“陛下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看起來,倒像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陛下笑了笑,道:“玉嬌來了。”
雲喜愣了愣。
玉嬌現在有了雲染的心頭血,實力大增是事實。可她若是敢上門來挑戰陛下,那隻能說她腦子有缺。
她顯然不是個傻的。
畢竟曾經是王庭千年的女官,入王庭之前,她也做過這女媧廟的守祭。所以,她很清楚,一年一度,冬祭之日,建木的結界會被打開。
同時建木承載了數十萬年的神力,融貫陰陽,與她如今的血統分外契合。只要在建木之心提前立陣,配合雲喜與女媧上神同宗的鮮血的浸潤,她便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到建木最少一萬年的力量。
不足以同陛下匹敵,但是,要達成她的目的,夠了。
風雪不斷呼號,是玉嬌的雪妖軍隊在附近張牙舞爪。
陛下淡淡道:“如今她躲在建木之中,我若是進去,便會毀了建木,那麼三界的通道,就會徹底斷了。她當是想要躲入人間去,只不過,臨走似乎是有個夙願未了,所以捨不得走,還在這裡,興風作浪。”
雲喜好奇道:“什麼夙願?”
陛下道:“你。”
雲喜:“……”
陛下道:“不殺你,她不能平憤。尤其是如今你已經有了孤的孩子,她更是恨你入骨。”
這話,聽着冷靜到殘忍。
乍一聽好像沒什麼不對……可是細細琢磨,又令人毛骨悚然。
原來,他都是知道的。雲喜心想。
知道貪嗔癡,知道愛別離,知道求不得。
他如今知道那女子大約是深愛着他,所以成魔。不過說起來的時候,口氣淡淡,彷彿無絲毫情緒。
原來他並不是……不懂。
他知道那女子的目的是什麼,知道她爲何而放着好好的逃生之路不快些去逃,而是依然要留在這裡興風作浪。
或許玉嬌覺得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過……在陛下看來,很蠢。
過了半晌,雲喜道:“陛下,既然大家無法進入建木之內……那,怎麼辦呢?”
陛下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進去。”
雲喜:“……”
陛下扶住她的肩膀,道:“進入建木,殺掉她。”
雲喜怔了怔:“我……獨自去?”
“對。”
他道:“孤在這裡等你。”
雲喜皺了皺眉。
玉嬌已經成魔,據說血統得天獨厚,應該是十分厲害的,而且她還帶來了雪妖軍隊。而云喜自己,實戰經驗不多,還……懷着身孕。
雖然如今沒有明顯的感覺,但她總是記掛着肚子裡那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陛下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想了想又自嘲,按照道理來說,她這肚子如今確實也沒有什麼名堂,若是過分小心,倒是她自己矯情了。玉嬌瞭解陛下的脾氣,應當也是知道陛下不會毀掉建木,所以在裡面等着她應戰。
這怎麼看都是一場惡戰啊。雲喜心想。
“是,陛下。”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召喚出神獸青角仙鹿,翻身上了鹿背。
第一次獨自打bss,說起來還有點緊張啊。
回過頭看了看,陛下竟已退後了一步,一副分明就是要看戲的樣子。
雲喜噎了噎,然後失笑,然後驅動青角鹿直奔向建木。
幻境中的建木,向雲喜展開了柔和的懷抱,青角鹿往上疾奔,然後一頭,撞入了結界中心。
雲喜連人帶鹿,消失在眼前。
陛下最後看了一眼,確認無誤,然後快步走下了祭臺。
井相和雪無痕帶人迎了上來,道:“陛下。”
月和道:“都做好準備了?”
井相道:“陛下放心,此次必定不能叫賊子逃出去。他若是還想要那滴心頭血,勢必要自投羅網。”
月和淡淡道:“殺他不難,孤要活的。”
“是。”
從來沒有人,可以把他戲耍得團團轉,還安然活到如今。
如今細細思量,雲染設計廢了白奴,如同斷了陛下的左膀右臂。王庭千年再難養出一個那樣的大祭司。無人執陣,意味着他還可以在強悍的陛下眼皮子底下逍遙很久。
這次,陛下真是憋着一口狠勁兒,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勢必要那佞臣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