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血的小云,陰森眼神的春兒,那可怕的臉,那怨恨的眼,那暗黑的環境,讓人恐慌的聲音,一切一切都不停的在眼前穿梭着。
無助的不斷後退,我被迫到了一個暗黑的世界中,努力的想去冷靜,可是背後的腳步忽然踏空了。
忽然的墜落感讓我再也承受不住:“啊!”
用盡全力的尖叫,瘀痛向全身漫沿,最後落在脖子上,喉嚨如要炸開一般。
驚惶失措的睜開了眼,入目的是那凝起的劍眉,閃爍的墨眸直直的盯着我,雙手自自己覺的握住了我無助揮動的手。
“別怕,朕在這裡。”他說,聲音中的堅定讓我得到稍稍的安心。
靜靜的眨着眼,不經意的一抖,才感覺到全身又一下子冒出讓人寒冷的汗水。
“就不記得傅子元說的話了嗎?人不是你殺死的,要惡夢纏身的那個人也不必是你。”他說,伸手輕輕的撫摸着我額前的汗水,輕輕淡淡的口吻聽不出情緒。
怔怔的,緩慢的眨眼,腦海裡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剛纔夢境中的畫面,心隱隱的發痛。
有些事情,不是說要放下就能放下的,要想淡漠一切也得要講修行,我的修練原來還如此的不足夠。
“皇上,靈兒呢?”喃喃的,我想到了華繡宮內的那個人。
想到春兒的怨恨,我害怕靈兒會走上同樣的路
她是那麼的純真,她的心裡眼中就只有我這個姐姐,事事都與我商議,在華繡宮的這幾年,我們合作無間,她亦事事順從我的意思。
與她的感情,早已像親人一般
“靈兒在華繡宮中,你放心,太后不會像皇后那樣的狠心,對靈兒太后不會太狠的。就算是被冷落,也至少能平安無事。”他說,眉心平靜,手抽了回去,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塊絲巾,輕輕的給我擦着身上的汗。
轉眸看向窗邊,能看到外面已經黑暗無光,這寢宮之內雖然燈火通明,可是夜晚的氣息很濃,我能感覺到冷意。
這天氣的轉變很快,一下子就冷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否我的身體軟弱所至。
“皇上,你怎麼還不睡?”輕輕的挪動着身體,我靠到了他的大腿邊上,與他靠近。
“朕還在審批一些奏節,就聽到你在這邊的動靜,來到就剛好看到你尖叫而醒。”他說,手上的動作總算完成了,將那絲巾放到一邊去:“你這幾天就是如此,在那些天天被惡夢糾纏不止嗎?”
“嗯!星兒已經越來越害怕入睡。”點頭,不用閉眼,都能清楚的在腦海裡映現春兒的那張難看而可怕的臉。
他不知道,不是小云的死讓我開始惡夢的,是春兒那晚的糾纏讓我開始不斷的受到驚嚇。
想到這點,心便爲她而酸澀的痛
好好的一個女人,那麼的賢慧聰敏,結果就是因爲我而害慘了一生
“皇上。”門外,忽然有人喊道,打斷了我們的聊天。
“什麼事?”他問,沉下嗓子。
“回皇上,鳳儀宮又鬧鬼了,皇后娘娘入睡後不久就被嚇醒,她說是真的有鬼,後來鳳儀宮的人發現她們原來關起來的窗戶不知道何時被打開的,還有衣櫃也有被人移動的跡象,而且原本被皇后留守在寢宮之內的幾個宮婢都不知道爲何在事發的時候暈倒在地,現在鳳儀宮那邊很亂,所有人都說是真的有鬼,這傳言一下子在後宮傳開了,人心枉然的。”平靜的交代着,這說話的人是許公公沒有錯。
而我,才意識到現在時候真的不早,皇后都已經睡了又被驚醒,而他卻還要在審批奏節。
“讓人去查查看是人出來的,還是皇后自己鬧的鬼。”沉下臉,段若辰沉聲的命令。
“是。”
許公公應,外面便靜靜的沒有聲音了
平靜的聽着,緩慢的閉起眼,心裡有許多的疑惑
鬧鬼怎麼會呢?
我明明就在這裡,難道是皇后自己鬧的鬼?
可是不對,我在這裡,她若在此時自己有意鬧鬼,那不就顯示出我的清白嗎?讓段若辰更加肯定我與鬧鬼之事無關,她實在沒有必要如此做的,對她沒有好處。
那麼難道真的有鬼?
不對,我不相信鬼神之說,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想什麼?眉心都皺起來了。”伸手輕撫的額頭,他輕聲的問。
“沒事,在想皇后這事。”搖頭,我輕淡的笑了笑,睜眼看他。
“朕也不明白,這其中是誰在搞的鬼。”他點頭,一臉的凝重。
“皇上怎麼想?”看着他凝起的劍眉,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的看法。
例如他是相信我嗎?
“朕在想,若皇后鬧鬼的事真的是你搞的,那麼現在你在這裡,現在她那邊又在鬧鬼,這就說明你是清白的。若說鬼不是你鬧出來的,而是皇后想要害你的一個陷阱,那麼她就不該在明知你在臥龍宮裡養病的時候又鬧這一劇戲出來,這不就顯得你的清白嗎?這麼說來,那個鬼並不是你鬧的,也不是皇后自己鬧的,那麼真正的鬼只是皇后心裡的鬼,還是真的有人在搞鬼?”凝着眉,他並沒有抗拒對我說出想法。
如着,平靜的看着他凝起的眉心,我知道此時的他是因想不通而皺着的眉
可是聽他的分析,知道部份真相的我倒是想到了另外的一點問題
就是,第一晚的鬼是我鬧的,而今晚這鬼顯然不會是皇后自己笨得鬧出來的,那麼就是真的有‘鬼’。
而這‘鬼’要不是爲了向皇后報復,那麼就是爲了我的清白?
或者說,這兩樣都有?
七王爺
忽然,那張冰冷的臉從眼前閃過,我的意識也清楚起來了
前天晚上我去皇后那裡鬧鬼的事就只有他最清楚,今天皇后對我的所爲只怕也早傳遍深宮各處,傅大哥知道,他也肯定會知道的
所以他是爲了我嗎?
他要在段若辰的心中還我一個清白,然後再替我報復皇后的過份,是嗎?
“你餓嗎?剛纔的那些粥只吃了那麼一點,朕讓人再給你做點吃的,可好。”他說,轉身欲要離開。
眼看他要走,我直覺的伸手牽住他的:“皇上”
“”不語,他回頭以詢問的目光看我。
“皇上是要去皇后那裡嗎?”輕輕淡淡的,我不確定他是不是要如此做。
他一直不願與皇后的關係惡化,這與朝中的那此微妙關係有關的。
今天早上,他卻爲了我與皇后交惡,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前如此怒罵皇后的品德,只怕現在他後悔了吧!
皇后宮中再次鬧鬼,他也正好趁此機會去哄回皇后。
在這後宮之中,女人的怒火都把持不住的,只要帝主肯先低頭,便不會有女人固執不放。
因爲大家心裡都很明白,最不能守得住的就是帝王的心,他的後宮三千佳麗,可是從來不會沒有了誰而活不了的。
就如段若辰,就算他曾經那麼那麼的愛着婷妃,也沒有到不能失去她的地步,至少婷妃死後,他仍能冷靜的爲登位之事籌謀。
“你想阻止嗎?”沒有立即的推開我的手,他帶笑的反問。
怔了一下,輕輕的搖頭,我乖乖的將手給鬆開了。
可是沒有離開,他反身在我的面前蹲下,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眸,彎起脣笑:“如果星兒說不捨得朕離開,朕是不介意留下來的。”
平靜的回視着他,他的說話我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他想我作挽留?
這有何難?
只是過去的我在他的眼中太抗拒與他一起的事,所以他纔會如此緊張吧!
是不是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
若是這種心態,我是否該不要投放太多的熱情在他的身上,學着什麼叫欲擒故縱的把戲呢?
“想什麼?”看我不答,他接着又問。
呆呆的擡眸看他,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看穿我的心思。
不過想想,他亦是人,人又怎麼能看透另一個人的心思呢?之前他是猜得通透,可不代表他就真的能什麼心思都看到。
“星兒在想,鬧鬼這事不管真假,的確懸殊,若皇后今天早上不是有意陷害星兒才說出這鬧鬼之話,那麼是不是真的有鬼呢?”喃喃的,我得垂下眼眸,有意避開他的視線。
“你是想跟朕說,你害怕鬼嗎?”他笑了,這笑如表示着他的不相信。
在他的眼中,有我這麼強捍嗎?
“沒有。”乖乖的,我如他願的吐出這二字。
“乖。”又是這字,他這次是真的轉身走了。
無奈的看着他離開,其實也沒有非要他留下來的想法。
反倒是皇后那邊的事讓我感興趣
可惜我帶病留在這臥龍宮中,根本是哪裡都不能去,更別說去會見七王爺了
若這一切真的是他的所爲,我知道他這一切只是爲了我
夢裡畫面凌亂,心跳急速,我已經分不清這一切是夢還是真實。
血淋淋的畫面,小云的冤枉眼神,我心是痛又是害怕,在沉重的不安中,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抖動着。
忽然,不知道是誰,將我緊緊的抱進了懷中。
他的力度很大,緊緊的就像害怕我會一下子消失那般,也給予了我力量。
可是身體在顫抖,我能感受到自己那不停在抖動的雙手,人很難受,眼皮很沉重,一切如夢如真,全身又冷又熱的,一會如火在燒,一會又特別的冰冷
“皇上,太醫來了。”
遠遠的,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眉心緊緊的皺起,我想睜眼,可是提不起力氣來,眼皮就只能緊緊的皺着,全身不能自控的抖動起來,一切都好像離我好遠好遠
“快來,她一個晚上都不停的在惡夢中,剛纔開始顫抖起來,傍晚才退下去的熱度現在又燒起來了,而且很急,人總是在抽動着,就像很冷。”焦急的嗓子,屬於他的聲音衝到耳邊來,這一切如夢如真。
“是。”
然後,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了起來。
薄絲輕放,然後是太醫把脈的動作。
我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
軟弱無力的,我皺起的眉又鬆開了,可是全身就是不能自控的顫抖着,人很軟很累,眼皮是怎麼都睜不開。
緩慢的睜開眼皮,屬於陽光的光線散播在諾大的寢宮之內,緩慢的睜眼,感覺自己像好受了許多。
脖子上的痛並沒有完全散去,可是那瘀痛就像不怎麼刻意的去感受便不會覺得太痛。
緩慢的轉頭,能看到寢宮之內仍有別的侍婢在守候着。
“純嬪娘娘,你醒了?”那些侍婢發現我醒來,爲首的人先快步上前,走到我的面前低聲問。
“嗯。”點頭,我說。
“那就好,娘娘睡了兩天,都是半夢半醒的,偶爾會有夢語,可都不清不楚,總是喊着靈兒姑姑的名字,所以皇上剛剛決定去華繡宮。”那侍婢溫柔的輕語,憑她的衣裳看來,她並不是臥龍宮的掌管姑姑。
“他去華繡宮?什麼事?”想了一下,心裡有許多的驚訝感。
我昏睡了兩天?
這好像就只是昨晚的事,不是嗎?
不過,的確好像發了一個很沉長的夢,夢裡有許多人,許多把聲音。
有時候是他的,有時候是慈唸的,有時候是靈兒的,有時候是陌生人的,有時候是春兒跟小云的,一切一切似夢似真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娘娘嘴裡總是輕喃着靈兒姑姑的名字,所以奴婢在想皇上是不是要向太后討人。”她笑着,主以爲是的提出她的想法。
靜靜的看着她,我卻不是如此想的
憑他的個性跟處事的態度,他是絕對不會向太后要人的
靈兒不同一般的人,她可是太后的近身,在我與太后的關係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他是怎麼都不可能會爲了我與太后爭一個宮婢。
“給我一杯水。”輕淡的,我開口要求。
喉嚨很乾,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睡上兩天之久的。
也許我發熱很嚴重吧!可是現在感覺好多了,頭沒有那麼的沉重,眼皮也沒有那麼的沉重。
“是,娘娘請等一會。”那人點頭,轉身而去。
我仍舊平靜的躺着,在她侍候着喝完杯子中的溫水後,就重新的躺回牀上休息。
“純嬪娘娘,你兩天都沒有吃過什麼,餓不餓?奴婢去給你準備一些粥過來好嗎?”那侍婢貼近我,笑得很輕的問。
“好。”點頭,我沒有反對。
她不說,我倒是記不起自己是真的餓了。
“那純嬪娘娘在此等一會,奴婢這就去。”她笑着,便跑開了。
靜靜的,我重新的閉起眼,感受着肚子的餓,感覺着自己的無力。
“奴婢參見皇上。”
忽然,房間內響起了那些守在一旁的宮女聲音。
我知道,是他回來了。
“你們先下去吧!”沉着的,他命令。
“是。”
接着,便聽到了清晰離去的腳步聲。
靜靜的閉着眼,我本想睜眼,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睜開,放在牀一邊的手就被他牽了起來,溫和的握在掌心之中
平靜的閉眼,我忽然又不想動了,亦不想醒來,只想讓這一刻的平和慢慢的伸沿
來一段狗皇帝的翻外
沉靜的凝視着牀上的女人,段若辰暗暗的嘆了口氣,心就是不聽喚的繃緊了。
今天已經第二天了。
自從前天晚上深夜時份忽然又發熱開始,她就一直陷在昏睡中,時而睜眼,可是像沒有意識,很快就又會緊緊的閉着。
太醫說這是因爲身體本身的虛弱,外加脖子上的傷勢而引起的,要等脖子上的瘀血散去不少,她的熱量也會跟着退下來。
想着,伸出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額上,卻感覺到冰冷的汗珠,不算溼潤,可是摸着又叫人不忍
直直的盯着那脖子上的傷痕,那上面粗大的一圈瘀暗,是這麼的刺目。
想到步入華繡宮的那一刻,眼睜睜的看着皇后與董蕊用盡全力的拉動着套在她脖子上的白綾時,那種心急,那種激動,在那一刻他竟然想要殺人。
若不是足夠的冷靜,他就只差那麼一點衝動,就要衝上前將皇后給踢開。
這種衝動就像在良橋縣的那一天晚上
當眼睜睜的看着瘋狂的馬兒用力的踢向她時,那種感覺是一樣的
那種瘋狂般的怒火是少有的
所以他纔會跟傅子元說,他在乎這個女人
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能騙得過自己的理由了,他就真的已經開始在乎着這個女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在乎着
也許從很早之前了吧!
記得還沒有正式成爲帝王的時候,她就在太后的身邊了,那時候在他每次入宮都沒有多注意這個女人。
當時就只知道太后的身邊有兩個年輕漂亮的宮婢,一個叫星兒,一個叫靈兒。
一個是沉着穩重的小宮婢,她總能一臉的沉着平靜,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一臉的平和,處驚不亂,唯唯諾諾,一個標準的成熟世故型宮婢
相反,那個叫靈兒的倒是讓他有更多的好感,親切的笑臉,簡單的頭腦,隨和的善意,是這勾心鬥角的後宮中的一道美好風景
可當然,他就算是一個標準的會有色心的男人,卻也不會對他母后的人感興趣。
直至入宮,他對這兩個宮婢的感覺就只是平淡無波的。
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自己有對誰特別的注意過
直至一年前的中秋,那一天晚上,當他聞到她身上的那種香味時,便憶起失去的婷妃,那種鑽心之痛,那種失落,讓他有點不顧一切。
其實當時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壓在身下的女人是她,而非婷妃的
不過他向來狂妄,在那一刻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不對。
直至那個宮女死的那天晚上,當她哭訴着指他纔是那個該死的人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隨意任性,是真的傷害了這個女人。
也不知道是何時開始,他發現她是成熟,卻非世故
其實,她也有一顆善良而溫熱的心
也許,是她總是刻意的去掩飾自己與他的關係,挑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她越是努力的要與他拉清距離,他就越想要戲弄她的冷靜
心,不知道就是從何時變了
他總覺得她是一個很討厭的女人,虛假世故,心裡沒有真感情。卻又總想要得到她的真感情,這難道就不叫可笑嗎?
直至那一次,當他親口下令三天後沒有查出真兇就將她處死時,那三天晚上,他竟然都無法入眠。
閉着眼,就想到她在自己懷中從繃緊,到放鬆,到投入的那種嬌美之色。
那時,他知道自己暫時不想失去她,於是就保留了她的性命
可卻一直不知道,原來他對她的感情,不止是貪戀戲弄她的那種樂趣,也不止是因爲她在懷中一點一點沉淪時的美妙。
而是他捨不得
他仍是記得,當他接到傅子元的信件時心情真的很好,那一刻的歡愉是無法形容的,當時他不知道要怎麼去表達,他卻想到了她。
在他最開心的一刻,他就想到了她一人
於是,他纔會傳她侍寢的
當着她的面,衝動的說出自己的決定,當看着她眼神閃過的希望時,他又衝動的答應了帶她出宮的承諾。
現在想來,不禁想要苦笑
那時候,他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對這女人已經有了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