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嶺之上,叢林之中,五溪蠻土寨零星地豎着幾堆土屋,一些巖洞不時有人進出,這些人全部披頭散髮,光着腳丫,有的身上幾塊破布,有的披着獸皮,一個扛着一頭野豬的蠻人飛跑入一間土屋,土屋中兩男一女正在飲酒。
兩個男的,一個四十多歲,紅光滿面,生了個碩大頭顱,聲如洪鐘,乃五溪蠻胡王冶無鐵。
另一男子大約十七八歲,面色血紅,碧眼突出,小小年紀長的甚是恐怖,煞氣逼人,乃冶無鐵手下第一猛將沙摩柯。
而那女子十五六歲,一身破爛衣服裹了三四層,倒把肌膚遮個完全,身上沒有任何首飾,頭髮如其他蠻人一般披散着,卻烏黑順直,臉蛋生的眉清目秀,英氣逼人,名喚蕭芙蓉,乃冶無鐵之女。
蕭芙蓉本命芙蓉,只因小時深山遇着一個師傅,跟隨其學藝,被賜了蕭姓,善使長劍長槍,沙摩柯天生神力,可論起武藝,根本不是蕭芙蓉對手。
冶無鐵正大吹着自己八年前打死一頭猛虎的經過,沙摩柯一邊聽一邊大嚼着一根雞腿,蕭芙蓉很不耐煩自己這個重三遍四的老爹,拿起一罈酒拍封猛灌,正在這時,扛野豬的蠻人衝進來,大喊道:“大王,山外有漢人軍隊,直呼要見大王。”
蕭芙蓉一聽,放下酒罈,拿起佩劍就站了起來,冶無鐵朗聲道:“趙韙前段時間纔派人送禮言和,今日就打上門來了?漢人來了多少兵馬?”
那扛野豬的蠻人大聲道:“漢人不像是來打仗的,只有三百多人,個個像糞坑裡撈出來的鴨子,那摸樣,我一個人就能揍翻他幾十個,爲首的自稱什麼徵東中郎將,說是來請求大王收留。”
“徵東中郎將?是趙韙來了。”冶無鐵沉聲道。
沙摩柯一手擎起隨身武器鐵蒺藜骨朵,破鑼嗓子大喝道:“大王,漢人最是奸詐,趙韙受那劉璋之命,三番五次攻我領地,這次到來定然不懷好意,我這就去把那三百人全砸死。”
說着就要衝出去,冶無鐵大聲道:“你給我回來,趙韙才送禮交好,今日勢窮來投,我們若不接納,在這五溪之地,沒人會瞧得起我冶無鐵。”
蕭芙蓉秀眉一擡,嘴角輕哼一聲,不屑地道:“沙摩柯大哥不用擔心,任這些漢人奸詐,三百人能耐我何?我們五溪人重信守義,要是他們包藏禍心,我蕭芙蓉長劍必斬下趙韙狗頭。”
沙摩柯最是聽蕭芙蓉的話,摸着頭呵呵一笑道:“小妹說的對,三百漢人,怕他何來。”
蕭芙蓉與沙摩柯跟在冶無鐵身後出屋,那扛野豬的蠻子丟了野豬跟了上去,周圍的蠻人一見冶無鐵下山,紛紛匯聚過來,足有數百人。
“趙將軍,你爲何弄成這般摸樣?”冶無鐵看到狼狽不堪的趙韙,也嚇了一跳,當初在益州南部叱吒風雲的趙韙,竟然也有這麼落魄的一天。
“大王,別提了,本將軍中了劉璋小兒詭計,損兵折將,特地來投,還請大王收留。”趙韙向冶無鐵拜道,態度甚是謙恭。
冶無鐵心中一驚,他雖爲蠻人,但作爲五溪胡王,也關注周邊漢人之事,素聞劉璋闇弱,大權旁落,可是趙韙以五萬人謀反,竟然大敗而歸,不禁懷疑這關於劉璋的傳聞是否有誤。
冶無鐵還沒答話,一旁的沙摩柯冷冷一笑道:“趙大將軍,你獨霸江州,這些年來沒少攻我五溪,殺我族人無數,現在卻要我們收留,難道你不覺可笑嗎?”
趙韙與五溪蠻數度交戰,自然認識沙摩柯,要是以前手握重兵,趙韙才懶得理睬這蠻子,可是今日勢窮,不得不低聲下氣。
對沙摩柯道:“好漢有所不知,攻打五溪皆是劉璋主意,劉璋對五溪好漢深爲忌憚,睡夢之中也想剿滅你們,趙韙身爲益州部將,不得已而從命,可是諸位好漢哪次看到趙某傾兵來攻?那就是因爲趙某對各位好漢的欽佩。
這次劉璋小兒欺人太甚,趙某被逼無奈舉兵討伐,在舉兵之前,趙某不是就與衆位山中好漢修好了嗎?在趙某心中,各位都是朋友,以前有些誤會,還請各位看在趙某也是被逼無奈的份上,寬恕一二。
今日若能得冶無鐵大王收留,趙韙今後聯合蜀南世族官吏,東山再起,殺死劉璋,入主益州,必不忘大王恩德,年年供奉,永不間斷。”
趙韙倒沒說假話,他的確沒有真正攻打過五溪蠻,不過是藉機整合兵權而已,可是冶無鐵等蠻人哪想得到這一層,聽了趙韙的恭維之話,不禁大是驕傲,又覺趙韙之話有理,趙韙攻打五溪,的確無奈,而果真趙韙入主益州,年年供奉,這對沒有鹽巴鐵器的五溪蠻來說,誘惑太大。
冶無鐵一向以好漢自詡,既然趙韙已經送禮修好,今日又是勢窮來投,覺得不收留對不起好漢二字,於是允許了趙韙進山,分了一些窯洞給他們住。
趙韙、龐樂居於低矮窯洞之中,甚覺苦悶,不時抱怨,李異聽着有些不耐煩,但也只能耐心寬慰,可是看趙韙一副一蹶不振的樣子,李異不禁皺眉,似乎在想着什麼。
這時突然聞得外面蠻人大亂,奔走呼號,一個裹獸皮的蠻人飛奔進冶無鐵土屋,慌張大喊道:“不好了,大王,外面漢人軍隊殺來了。”
冶無鐵一驚:“多少人?”
蠻人手指腳劃,卻說不出數字,只嚷道:“好大一片,黑壓壓看不到盡頭。”
蕭芙蓉眉頭一擰,提起佩劍就向山外走去。
趙韙被連夜追擊,已是驚弓之鳥,鬥聽得劉璋大軍到來,立時心提到嗓子眼,手忙腳亂,李異也是一驚,他沒想到劉璋竟然敢帶大軍到這兒來,見趙韙驚慌,心中嘆了口氣,上前勸道:“主公不必憂心,蠻地險峻,任劉璋多少大軍也攻不上來。”
“萬一攻上來怎麼辦?萬一攻上來怎麼辦?正和,我看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趙韙想起自己五萬大軍,本來對涪城勢在必得,卻大敗而歸,狼奔豸突,數日遊走在死亡邊緣,現在對劉璋已經生出恐懼之意,李異見此情景,暗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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