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嚇病了
我目送他離去後，樂雪上來挽住我的手，說剛纔給龍翊嚇壞了，如今心裡還撲通撲通亂跳着。我笑她沒出息，隨後告訴她，其實自己心裡也驚魂未定着呢。
兩個人笑了一陣子，徒步走回觀月閣。
今天又發生了不少事，把我們都累壞了。回到自己的小窩，立馬倒頭就睡。
隔天醒過來，胃裡有點不舒服，大概是昨晚沒吃飯的緣故，胃裡針扎似的抽搐疼痛。
我病懨懨地歇倒在牀上，叫樂雪給我抱了幾個軟枕墊上，喝了小半碗粥，又全都吐了出來。樂雪給我嚇着了，急忙去找了御醫過來給我診斷。
商君堯他們聞風趕過來問長問短。幸好大夫診斷過後，說我並無大礙。我卻仍然苦着張小臉，哭癟癟地看着我那三個好弟弟，“這個御醫行不行的呀？你們說皇姐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大毛病？要不怎麼吃不進粥，全給吐了出來？”
“你又來了。”商君然向我翻了個白眼，“每次都這樣，只要身體稍微有點兒不舒服，便總當自己患了絕症一樣，疑神疑鬼，總自己嚇自己。”
“有麼？”商君熹瞪大眼，“我怎麼好像頭一次聽皇姐這樣子抱怨過？以前皇姐她跟頭牛似的，都不太生病的呀。”
商君然一時語塞。
商君堯不着痕跡望了君然一眼，遞去一絲警告的目光。隨後走到我牀邊握起我的手，“皇姐，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胃疼。”我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那一會兒讓御膳房再給你燉碗粥。”商君堯溫柔地看着我微微笑道。
“吃了也是要吐的。”
“總得吃點。”他伸過白皙修長的手，溫和地撫摸我額角，“你看，你變瘦了。”
“哦。”
“等你病好點兒我們就回去吧。”
“回去？”
“嗯，我們在這裡打擾人家已經很久了，總是要回去的。”商君堯點點頭。
可是無戲他……不是要我先穩住商君堯？無戲說要派人來接我的……
“皇姐呀，六哥七哥八哥他們也都很想你的。”君熹笑眯眯地看着我，“等再過兩日，我們就去向龍翊辭行。”
“這麼快？”
“快？不快了，在這裡都耽擱了七、八日了，四哥還得趕回去，很多政務需要他處理。”
“呃，我的意思是，映月公主這次跟我們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倒不如讓她多和家人處處，我們再走也不遲。”我摟着一牀褥子懨棄棄的說着話兒。
“映月的事情都差不多處理完了，以後也總有機會歸寧，那個不必管。”君堯笑着回答。
“啊……這樣呀。”
“公主，先吃粥吧。”樂雪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清粥走到我牀畔，偷偷給我使了個眼色。
“哦。”我無奈地扁扁嘴，小手伸到半途，給商君堯攔下。
“皇姐。”他握着勺子輕吹幾口氣，把粥遞到我脣邊，“等我們回去後，一切事情便結束了。以後……朕與君然定當會好好照顧你，不再叫你受丁點委屈了。”
“還有我呢皇姐皇姐，我也會對你好的。”君熹在一邊聒噪。
我只好點點頭，再點點，偷偷斜着眼睛看樂雪，她把手指往脣上一按，做了個噤聲動作，向我搖了搖頭。我便垂下眼，微微張開小嘴，吞下君堯遞到我脣邊的那勺粥。
一手提着裙子，從陰暗的階梯上走下去，我走得很是小心翼翼。
“公主，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到處跑了，要是給君上知道，又得怪罪樂雪。”小丫頭挎着籃子跟在我後頭，喋喋不休道。
“參見公主。”獄卒躬身行禮。
“陸香瑤關在哪裡？”我問，伸頭來回張望。
監牢的過道幽長狹窄，許多蓬頭垢面的犯人擠在柵欄邊上，把手伸出來揮舞，連聲呼救，哭天嚷地，怨氣十分沉重。
樂雪緊張地握住我的手，“公主，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裡實在不是您能來的地方。”
“快說，陸香瑤關在哪裡？”我再問一遍，聲音提高半分，有點橫眉豎目了。
獄卒不敢怠慢我，急忙伸手請行，沿着哭聲不止的陰森過道一路向裡，到得倒數第二間牢房，獄卒便叫道，“陸香瑤，潯陽公主來探望你了。”
我望過去，只見她穿着一件白色囚服，端坐在牢房中央，聽到叫聲擡起頭來，一雙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我，絲毫沒有熱氣。
“把門打開。”我下了命令，兩個獄卒無奈給我打開牢門，我接過樂雪手裡的籃頭，彎腰鑽入牢房。
“你們都退到外面去，我跟陸小姐說幾句話便出來。”
“公主呀。”
我瞪了樂雪一眼，她只好住了口，嘆了口氣，“那樂雪在外面等公主，公主自己小心。”
等他們離去後，我轉身面向陸香瑤，還沒開口，就聽她冷冷地問道，“你是來看我死的有多慘？”
“毛……香瑤，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你不必假惺惺過來看我，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肯定在笑我愚蠢，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把自己送進大牢裡來了。”陸香瑤娉婷玉立，居高臨下，冷眼凝望我，“我跟你打小一起長大，我還不瞭解你麼？你最拿手的，就是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你自己，幸災樂禍，表面乖巧，實則內裡一肚子壞水。”
我把東西放在地上，失神看了她半天，“香瑤，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難道不是麼？從我跟你一起上幼稚園起，你就時時刻刻在人家面前炫耀自己的家世！你每次穿的裙子都是全班同學裡最好看的，你每次帶的便當，非要比人家高檔好多……”
“那是媽媽她喜歡給人家打扮，又喜歡煮東西……”
“是啊，你就是想向人家炫耀你家裡有個多疼你的爸爸媽媽！有兩個多疼你的哥哥嘛，可是你自己不要忘了，要不是院長她徇私啊，去凌家當小公主的就應該是我！現在姓凌的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啊！薛未嵐！做人不要忘本哪，你別做慣姓凌的就忘記自己其實姓薛了！”陸香瑤伸出一根手指用力點着我的腦袋。
“我沒有啊！”我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陪伴我十幾年的毛毛，原來她……心裡對我這麼的怨恨？我居然又給人矇在鼓裡，半點不知情？
“沒有？沒有你會活得這麼自在，這麼瀟灑？哈！是了，養尊處優慣了，哪裡還會記得自己原來姓薛，還記得自己的祖宗？”
“我記得啊！”我跺跺腳，大叫，心裡好是委屈，給人這樣冤枉，還是給自己的朋友說的如此一文不值，好難過。
“記得？你記得什麼？”
“我當然記得，自己四歲的時候，給院長領回童童孤兒院。”
“你記得？你終於記得了？”陸香瑤得意地笑了笑，“我還以爲你都忘了呢。我真是替薛黎阿姨不值，自己辛辛苦苦養的女兒，現在口口聲聲叫別人媽媽，如果阿姨在天有靈的話，你想她會怎麼樣，她活着也會給你氣死！”
“你胡說！你胡說！”我一手捂住脣，“媽咪她曾經說過，以後會在天上保佑我，所以老天爺才送給我一個善良的媽媽……”
“啪！”陸香瑤摔了我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我愣在當場，傻眼望住了她。
“你沒有資格說這話，你永遠都沒有這樣的資格！”她惡狠狠地盯着我，冷笑，“要不是院長徇私，在凌家人來孤兒院選人的那天特意支開了我，被選上的小女孩就應該是我！是我啊！我有哪點比不上你呀？我比你聰明，長得又比你漂亮，我不相信，如果我跟你站在一起的話，凌爸凌媽還會挑上你。”
“會的！”我憋着兩泡淚水氣呼呼地怒吼，“媽媽說過，做一家人是要有緣分的！”
“緣分？緣分都是靠自己爭取的！”
“你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說話做事從來都不顧別人的感受，我從小跟你一起長大，我當你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爲什麼你總喜歡說這些話來傷我的心？我發誓，我從來沒想過在你面前，炫耀我自己，因爲我覺得根本沒必要向別人證明自己活得有多好，只要自己的心知道，就夠了。”
“你不是我，永遠都無法體會到我心裡是怎麼想的。”陸香瑤冷笑着看我，“知不知道，我比你慘多了！你至少還和自己的親生母親生活過四年。而我呢？我一生下來就給人丟進孤兒院，連自己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原本以爲，可以找一戶好一點的人家收養我，從此以後過着幸福的生活！是你！是你擋在我面前，你讓我失去了幸福，你現在還有資格站在這裡大聲教訓我麼？要不是因爲你，我怎麼可能給一對窮鬼收養去，又怎麼會窮得去追十塊錢，而給車撞到，繼而來到這裡。要不是因爲你，我怎麼可能衝撞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