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羊溝雖說今非昔比,只剩下淺淺的一段水渠,可仍比其他許多地方水草豐美。在雙羊溝周邊一大片,形成了一片自然的小小溼地,各種雜草野菜灌木非常豐富,還有不小的一片胡楊林。水邊鳥兒啁啾,水裡魚兒徜徉,倒是西關難得的一景。
因爲這片水渠的滋潤,這片小小溼地的外圍就生長了許多沙蔥。
詢問過栽植方法後,顧爽就找上廚房裡的兩名大嫂,直奔雙羊溝來了。
短時間內大量地挖掘沙蔥植株,那麼她就和那些肆意濫挖的人沒兩樣了。所幸,沙蔥的繁殖能力特別強,只要水肥供應充足,一株沙蔥能夠結幾百粒比芝麻還要細小的種子。如今,她只要挖掘一部分沙蔥栽植,等到今年秋季,就能收穫許多沙蔥種子,到時候,就可以大面積的種植。只要一年,明年沙蔥種植就能夠形成規模了。
這裡是兩個大嫂帶顧爽過來的,雖然只是初春,溝渠岸堤處卻已經是鬱鬱蔥蔥,傍在雙羊溝周圍,趁着粼粼的清水,實在是別有一番風味。在這一片狹長的植被外圍,則零零散散一簇簇一堆堆地生長着許多野菜野草,沙蔥只是其中的一種。
四月初的沙蔥只是剛剛冒頭,纖細的葉子有些像綠色的粉絲,看上去柔柔的,卻非常堅韌,非常蓬勃,風吹過,也只是瑟瑟,卻並不倒伏。
顧爽也挖過野菜,手裡拿着鏟子,看着兩位大嫂的樣子,稍稍學了一會兒,就挖的像模像樣了。
因爲是拿來種植,所以,儘量地要多帶一些根鬚。還好,沙質土壤比較鬆軟,挖起來並不費力。加上顧爽力氣本來就比一般人大不少,不多會兒居然比兩位大嫂挖的都要快了許多。
最後,三人挖了足足四大袋子,顧爽自己就挖了兩袋,足有上千墩沙蔥苗。顧爽回頭看看三人挖過去的地方,並沒有地毯式挖掘,而是零零星星地挑着比較繁茂的地方採挖,挖過之後還用鐵鏟將挖出的土坑填平又拍上幾下,倒是看不出多大的破壞來。
“好了,這些就夠了,咱們回去吧!”顧爽招招手,招呼兩位大嫂回去。
回到種植園宿舍樓前,孫建設已經帶人整理出一片大約半畝的土地來,鬆土整平也加了肥料,然後,叫了三名負責種植的工人過來幫忙種植。顧爽也隨着一起栽種沙蔥苗,孫建設則負責指揮,並提醒幾個人需要注意的事項。
沙蔥植株種植比較簡單,只要土地整好了,下足了肥料,然後按壟種植,每株間距在五到六公分左右,挖一個小小的坑,把沙蔥根部和底部莖葉種入小坑之中即可。需要注意的是,培土的時候,不要超過莖葉分生的部位,而且,培土的時候要稍稍壓實一些,可以防止沙蔥苗倒伏。
栽種完成後,隨即澆水,但不要大水漫灌,而是在根部澆一些水即可。之後,每個兩到三天土壤乾燥後,就澆一次水,秉承的規則是隨幹隨澆即可。
孫建設還告訴顧爽,沙蔥的抗病抗蟲能力都很好,一般不生蟲害病害。若是偶爾發現有病蟲害,也可以隨時應對。
不到兩個小時,挖來的沙蔥苗都已經種植完畢,也澆了水,一叢叢纖細的苗株一壟壟的,就彷彿排成縱隊的士兵,讓人賞心悅目。股爽的心裡也滿是種植後的喜悅和希望。
滿心的高興,再回頭卻看到幾位栽種沙蔥的工人都是一臉的不贊同,甚至譏誚,顧爽臉上的笑容一滯,再回神,心裡都是淡淡的苦澀滋味了。
在這些老鄉眼中,種植甘草或許還能看出致富的希望,可沙蔥這種隨處可見的野菜,卻實在不理解顧爽爲什麼還要在自己的院子裡種植。這恐怕就是思想的巨大隔膜吧?
“呵呵,咱們這些沙蔥,到了明年可就能賣錢了!”顧爽對孫建設笑道。
旁邊一個五十多歲,滿臉皺紋的老漢有些不敢相信,打着精神湊上來問:“這些沙蔥哪裡都有,還用下力氣種?想賣錢去地裡挖就是,有的是。”
這回沒用顧爽回答,孫建設瞅着那個說話的老漢笑道:“叔啊,這賬不是這麼算啊。您想想哈,地裡的沙蔥也就五六月份能夠挖一季,咱們自己種的話,最少能割三季,要是冬天再罩上大棚,那就是一年到頭都能割。這東西也就和韭菜一樣,割一茬長一茬,只要肥料跟得上,長得就旺。再說了,五六月大家都能去地裡挖,即使能賣價格也高不到哪裡去,要是秋天、冬天,或者開春前能夠割來賣,你說說,值不值錢吧!”
聽着孫建設一番話說下來,不但開口詢問的老漢,就是旁邊另外兩個人的臉上也沒了最初的輕視和譏誚,先是一臉驚愕,隨即就露出滿臉的佩服來。
那老漢咂咂嘴,嘆口氣道:“還是你們這些人腦子活泛,我們守着這沙蔥活了幾輩子了,可就是沒有人想到野菜也能拿回來種啊!”另外兩個人也大有同感,紛紛點頭表示同感。
顧爽笑笑:“大叔啊,以前想不到沒關係啊,咱們現在想到也不晚啊!”
說着,她的心思一動,又趕忙道:“可是,咱們即使要種沙蔥,也不能齊活兒地跑去把地裡的沙蔥都挖絕了。”
看幾個人都有些不解之意,顧爽又道:“你們都是老把式了,一定比我這個半吊子懂得多。沙蔥雖說咱們平日自家挖來吃一頓兩頓的,也沒啥,地裡有的是嘛。可要是大家夥兒都挖來賣,或者挖來種,沙蔥再多也擱不住大傢伙都伸手,到時候,沙蔥挖絕了,地裡空了,沙土就固不住了,可不也就變成北邊兒的沙窩子了嘛!”
因爲西關縣位於騰格爾和巴丹吉林沙漠南側,而顧爽徵得這片地又在西關縣城以南,雖說土地沙化也很嚴重,可畢竟還不到沙漠的程度,相交與駱駝刺那邊兒的滿眼黃沙,這邊已經算是水草豐美之地了。故而,這邊的百姓提起沙漠來,就是北邊兒,說的就是騰格里和巴丹吉林沙漠匯合的那片沙海。
那幾個人似乎還有些不以爲意,顧爽看着不是回事兒,別她成了帶頭破壞植被的。略一思忖又笑道:“我現在種了這些,也談不上啥收益。要到秋天採了種子,擴大了種植面積之後,才能採割出售。我這一茬種下來,也算是摸摸路子,到時候真的好,大家夥兒都來我這裡那種子回家種也不晚啊!”
看着那三人拿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顧爽趕忙又補充:“我在這邊支了攤子,大夥兒也算是鄉里鄉鄰的了,到時候大傢伙來那種子種苗啥的,也不用客氣,我這邊兒都免費!”
別的或許不好使,可‘免費’二字卻格外清楚。那三人臉上終於露出一副滿意的神色,還是那老漢笑着道:“那哪好意思啊,要是村子裡人都想種,可要老些種苗了。”
顧爽笑着擺擺手:“那有啥,我這也就是順帶着的,還要以種植甘草爲主呢,多了種苗也種不過來啊。”
聽她這麼說,三個人這才露出徹底滿意的笑容,都嘿嘿笑着說好。
這時,劉嫂子正好蒸上饅頭走了出來,聽到這一番話,衝着一個幾個漢子道:“你們是真不知足啊,人家顧總去挖沙蔥可是用心着呢,都是隔老遠挖一棵,只怕把咱麼這裡的水土……水土環境給破壞了。虧你們還說是祖輩兒長在這裡呢,我看還沒顧總心疼這片地方呢!”
一個四十來歲略顯蒼老的漢子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個婆姨知道啥!”
劉嫂子卻毫無畏懼:“我不知道啥,我也知道顧總給大夥帶了不少活計,讓咱們不用出門就有工做,一個月下來,一個人都能拿到好幾千,這要是之前從土裡刨達,一年也拿不到這麼多!”
被她這麼一說,那個漢子臊眉耷眼的,漲紅着一張臉卻說不出啥話來反駁了。另外幾個也只跟着嘿嘿乾笑。
顧爽看着再說就帶了火藥味兒了,連忙笑着道:“大家夥兒盡心受累,工資都是大家應得的。劉嫂子這話就是擡舉我了。我到這裡和大家夥兒做鄰居,自然希望大家夥兒也都能過上好日子。咱們種植園剛剛鋪攤子,大家夥兒一起努力,將來發展好了,可不止這麼些工資……說不定一個月領到五千六千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國內的收入水平基本上是從東往西逐步減少的,像西關縣這種經濟發展比較滯後的地方,經濟收入也就更低一些,大部分百姓一年的人均收入不過一千多元,算起來,顧爽給的每月將近兩千元的酬勞實在是很高了。顧爽卻還說不高,甚至說每月能夠領到五千六千……這些人已經滿心激動和喜悅,好像渾身都充滿了幹勁兒了。
各人心裡也已經盤算開了,若真是能夠一個月拿到五六千,娃兒上學的學費就不愁了。那位老漢則滿心激動,因爲家裡窮,大兒子二十好幾了還沒說上婆姨,若是能夠真的拿到五六千,不但大兒子,就是小兒子的婆姨也不愁了。到時候,給倆娃一人蓋上座新宅子,娶上兩房婆姨,再生上倆胖孫孫……那日子,可是美得很了。
沙蔥的試種就如此暫時告一段落。顧爽看過種植園各項工作都很順利之後,也趁着週末陪着鄭卓然過了兩天小日子之後,匆匆地又離開了西關縣。
胡俊修打來電話,第一撥一線雪春茶還有半個月就可以採收,但是炒茶師傅還沒有,要她回去一起去考察聘請炒茶師傅。不說聘請炒茶師傅,就是第一次採春茶這樣有紀念意義的事情,顧爽也要參加。
當天顧爽趕回南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臨近黃昏時分,剛剛洗了把臉,正要出門去找胡師傅,胡俊修卻已經上門了。
“顧總,什麼時候走?茶園再過一週可就要開採了,再不把炒茶師傅請回來,只是我一個人,一天也炒不了多少茶,而且,真正好茶炒茶師傅是關鍵。有了好的炒茶師傅,咱們的茶還能提高一個檔次!”胡俊修一進門就滿臉焦急地說道。
這番話讓顧爽很是意外,也很是不解。
在她的印象中,炒茶就是去除茶葉水分,破壞茶葉中本身所包含的生物酶,從而保持茶葉的香味兒的過程。至於胡師傅說的什麼好的炒茶師傅決定茶葉的品質一說,她還真是從未聽說過。
看着顧爽一頭霧水的樣子,胡俊修也很是無力。他也不和顧爽多說了,拉着顧爽就往外走。
“走,先去茶園看看!”
剛剛還被顧爽的無知弄得很鬱悶的胡師傅,提起茶園來……反正顧爽怎麼看怎麼透着股子歡喜,哪裡還有一點兒鬱悶的表情啊!
經過兩年多的培育,南市種植園的茶園雖說還沒到滿山遍野的程度,卻也已經鬱鬱蔥蔥,每株茶樹樹冠都達到了兩米以上,一株一株擺列成行,成了一條條綠色的茶龍。去年秋季採茶之後,茶樹都經過整條了,茶樹本來比較分散的枝椏被去掉,樹冠成了一個近似半圓的整齊採面,這樣一來便於茶葉採收,二來適當的剪枝,也利於茶樹嫩芽的萌發,可以增加茶葉的產量。
被胡俊修扯着風風火火趕到茶園,大老遠,顧爽就看到一溜溜茶樹就像一條條翠綠色的長龍。因爲北方溫度低,茶樹越冬後的老葉顏色都有些發暗,呈現出一種蒼綠之色,使得一條條茶樹長龍越發顯得沉穩大氣,彷彿蘊含了無窮的力量,等待着風雲際會之時,立刻就能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走的近了,就能看到,茶樹的無數枝椏頂端,已經鼓起了一個個細小的芽包,已經有大米粒大小,吐露着嫩嫩一點黃綠之色。芽包雖小,卻張揚着蓬勃的生命之力。
“看到了嗎?茶樹已經鼓包,照這邊的氣候,最多十天……若是溫度連續升高,說不定七到八天就可以採茶了。到時候,炒茶師傅可就要全力炒制了,茶葉從採摘到炒制的時間可是有嚴格要求的,短不得更拖延不得,稍稍有些誤差,就有可能使得茶葉品質下降幾個等級,甚至完全報廢……那邊我已經聯繫好了,就等我們過去考察確定聘用人選了……”胡俊修是急的滿嘴起泡,偏偏顧爽不是不重視,而是不懂。畢竟,在北方本來就極少種茶,一些種茶採茶製茶的事情在江南是常識,在這邊則就成了天書奇談!
顧爽一聽也知道情況緊急了,眨了眨眼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正常思維,道:“胡師傅,這件事的緊急我已經瞭解了,可剛剛您也說了,好的炒茶師傅非常重要,我們這麼急着去,能找到人嗎?”
現代社會吵吵着就業難,就業難,可顧爽卻非常清楚,現在,‘人才就是根本’的理念可以說已經深入人心,真正有技術的人才根本不愁就業,那是每個公司爭着搶着要的。那些好的炒茶師傅一定也應該早就‘名花有主’了,還輪得着他們大老遠的去聘嗎?
胡俊修一聽顧爽這麼一問,不由露出一份得色來,笑眯眯道:“這你又不知道了,江南茶葉主產區,春茶一般分‘明前’和‘雨前’,這個季節那邊的春茶已經採收製作完成了,正好是炒茶師傅們的一個空擋,我們就打這個時間差。而且,你放心吧,我那邊還是認識幾個人的,一定能夠把最好的製茶師傅請了來的。”
哦,原來如此。顧爽點點頭,能請來炒茶師傅,耽誤不了春茶採製,她也就安心了。
“不過,還有件事……”胡俊修欲語還休地看着顧爽。
顧爽挺奇怪,像胡俊修和劉長軍等老人,處時間長了,基本上都拿着她當自己孩子待承了,基本上有啥說啥了。就像剛剛胡俊修拉着她就走,哪裡有過一點兒客氣的樣子,怎麼一轉眼,暴躁大叔就變成了扭捏的大姑娘了?
“胡師傅,你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什麼事兒啊?”顧爽看着胡俊修那副扭捏勁兒,都替他難受。你說人家大姑娘小媳婦家的扭捏一下,是羞花,你一個又黑又瘦的大叔扭捏個是什麼勁兒啊,別人看着忒難受了!
“那啥,顧總,有件事您必須得同意。咱們要想套住狼,捨不得孩子可是不行的啊……”胡俊修一臉扭捏,說着說着就成了循循善誘、敦敦教導了。可說了半天,顧爽就愣是沒能聽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麼事兒。
“哎呀,胡師傅,您到底要說什麼啊!你有啥說啥不就完了,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事兒說出來,咱們也好儘快去做啊,您自己剛剛不也說了嗎,時節不等人,你不急,茶葉等不及了啊!”顧爽實在是被他繞的受不了了,乾脆開口打斷胡俊修的碎碎念。
“我怎麼不急啊!”顧爽一句不急把胡俊修惹毛了,瞪着顧爽吼了一嗓子,這纔開口道,“爲了聘請到最好的製茶師傅,咱們要從一線雪母樹上採一批茶帶了去,我敢保證,只要那些製茶師傅看到了咱們的一線雪,絕對爭着搶着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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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咱也標題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