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哀莫大於心死

手術完畢,小玉又向我和伍子絮交待了很多注意事項,還開了個方子讓我去買藥給伍子絮吃,然後才離開了。

伍子絮看起來很虛弱,神情也很頹廢,好像也沒有別的人能照顧她,這種情況下,我當然不能離開。

“我要回家去了。”麻藥過後,伍子絮想下牀來,身子一動,卻疼得叫出聲來。

“別亂動,先躺着好好休息一下,等身體恢復一些了再說。”我連忙把伍子絮摁回了牀上。

伍子絮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然後看向了別處,自從我幫她清潔刮毛之後,她好像一直都是用這種不高興的眼神看我。

“想不想吃些東西?我下去給你買。”我問了伍子絮一聲。

伍子絮搖了搖頭,神情還是很有些悽然。

“別再折磨自己了,爲一個不愛你的人,不值得。”我低低地勸了伍子絮一聲。

“不~要~你~管!!”伍子絮很生氣地向我大叫了一聲。

失戀,肯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確實很難聽人勸。

就讓她把氣撒我身上吧,如果能讓她心情好一些的話。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呆着。”過了一會兒之後,伍子絮對我下了逐客令。

我當然不能走,伍子絮是因爲我,失去了她所衷愛的事業,也很可能還是因爲我,和她男友鬧翻了。

因爲她男友曾經阻止過她,讓她不要再插手管我的事情,可她沒聽,也許這是她男友生氣的真正原因。

換了我,如果我的女友爲了另外一個男人,不惜以身犯險,完全不聽我的勸告,我也會很生氣。

唉……

“我說我想一個人呆着,你沒有聽到嗎!?”伍子絮見我沒有離開的意思,又衝我發起火來。

“你男友,是因爲我的原因,和你分手的。”雖然知道在伍子絮面前主動提這些事情不太好,但我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勸她了。

也許讓她把話說出來,她心情會好一些。

“我說了不干你的事!”伍子絮似乎很有些心煩意亂。

“你不用這麼說,你的生活現在變成一團糟,全都是因爲我,我就是個衰神,誰對我好,誰就會倒黴。”我很有些鬱悶地低下了頭。

“下午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墓地裡祭拜一位朋友,她叫田巧巧,逃亡的日子裡,和我相依爲命的一位朋友,現在我好容易出來了,她卻因爲我死了……丟下了她還不到一歲的女兒……”說到這裡,我的眼睛又開始有些溼了。

“其實,我還是死了最好,要衰自己一個人衰,這樣就可以不再連累到別人了。”我說着說着,心情也開始變得煩躁起來,甚至產生了想去死的衝動。

“小威,你不用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任何人無關。”伍子絮見到我情緒如此低落,倒是沒再發脾氣,開始勸起我來了。

“這麼多人幫我,一個個都被我害慘了,我真的很想法院判我的死刑,讓我死了算了,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我更加覺得自己活着就是一個禍害,你要是趕我走,我就直接到街上,讓車子把我撞死,讓這個世界徹底清淨下來。”

發現說這些話對伍子絮起到了一些作用之後,我索性變本加厲,讓自己顯得更加沉痛和頹廢起來。

當然,我心情現在確實也很沉重。

“小威,別這樣,不要太自責了,這些事不是你的錯……”伍子絮聲音果然變溫柔了許多,看來我的‘計謀’有些得逞了。

“就是我的錯……”我將計就計,繼續做出極其痛苦和頹廢的樣子。

也許處於痛苦中的人,看到身邊的人比自己更加痛苦,會稍稍減輕自己內心的痛苦,如果這樣,我就必須表現得更加痛苦才行,藉此轉移伍子絮的注意力。

……

“我只想知道,他爲什麼突然不要我了,可他就是不說,只是說我們不合適……”伍子絮終於慢慢向我敞開了心扉。

因爲身體很虛弱,加上酒勁還沒有完全下去,伍子絮說着說着,最後慢慢睡着了。

我出門打了個電話給小晴,告訴她我今晚有事,不能回去了,小晴很大度地什麼也沒問,只是讓我注意安全。

我知道晚上不回去陪她,小晴肯定心裡難受,但她顯然刻意在我面前掩飾住了這一點。

不過我實在沒辦法,伍子絮現在這樣子,我不管她,她肯定還會出事。

……

“你在這兒守了一夜?”第二天,伍子絮拍醒了趴在牀邊的我。

“呵呵,你感覺好些了沒?”我向伍子絮笑了笑。

“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伍子絮神情仍然不是太好。

“我沒什麼好忙的……你未來有什麼打算?”我徵求了一下伍子絮的意見。

我把她害成這樣子,失去事業,失去男友,我至少應該在某些方面對她有所補償纔是。

伍子絮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很顯然她並沒有思考過這件事。

“你到我公司裡去吧,我給你留了個副總的職位。”我試着向伍子絮建議了一下。

伍子絮搖了搖頭:“我對公司經營的事情一竅不通,你還是找別人去吧。”

“慢慢不就懂了?”我繼續勸着伍子絮,因爲我也不知道除了這樣之外,我還能給她補償些什麼。

伍子絮又搖了搖頭,神情很有些黯然,很顯然她並沒有從失業和失戀的雙重打擊中擺脫出來。

“先養好身體再說吧,以後的事情,以後慢慢說好了。”我連忙勸了她一句,這時候說這些事情可能不太合適。

……

買來早餐和伍子絮吃過之後,大概上午九點多鐘的時候,秦琴的電話打了過來。

“昨天和你說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中午,就在會館裡找了個包房,三樓八號房間,你自己過來吧。”秦琴說話的語氣仍然有些淡淡的。

“我……今天要陪一位朋友,可能無法到你那邊去了。”我不得不拒絕了秦琴的邀約,因爲我不可能這時候丟下伍子絮不管。

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秦琴再次開口了:“是我姐姐要見你。”

“什麼?”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愛來不來吧。”秦琴並不重複她剛纔的話。

“你說你姐姐秦玲?”

“是的。”

“她……爲什麼不直接和我聯繫?”

“你來還是不來?”

“我……當然要過去……”

“好吧。”秦琴應了一聲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秦玲!?

我腦子裡一時半會兒,實在反應不過來。

秦琴從我這裡得知秦玲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之後,到底做了些什麼?

是她找到秦玲的嗎?

既然昨天就約我今天中午見面的事情,爲什麼這期間,秦玲根本不和我聯繫?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心中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說不出來的。

回到房間,和伍子絮說了一下,說我中午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辦。

伍子絮拒絕了我臨時幫她找個人來照顧的事情,並催我現在就離開。

我當然是不管伍子絮說了什麼,一直都死皮賴臉地守在她身邊。

但是我心裡卻亂得厲害。

“又出什麼事了?”伍子絮顯然看出來了我的魂不守舍。

“沒什麼事,真沒什麼事……”

“有什麼事就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沒事,確實沒事。”

中午,給伍子絮買了很多吃的東西,包括一些營養品和零食,又囑咐了她別亂跑,別再喝酒,按時吃藥很多事情之後,我纔不太放心地離開了。

當然,我下午必須要趕回來,或者找人過來照顧她。

今天中午和秦玲的見面,讓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從秦琴這兩天的神情上,我更加感覺到這件事有些不妙。

也許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但是越接近秦氏娛樂會館,我心中那種不好的感覺就越強烈,強烈到甚至讓我感到窒息。

這一年多,發生了這麼多事,生和死,都經歷過來了,現在,我到底在怕什麼呢?

爲什麼我的身體總是情不自禁的顫抖?

會館。

包房。

三樓八號房。

包房門外站着阿諾,還有另外三名黑衣保鏢,給我的感覺,今天這裡的戒備很有些森嚴。

我來得有些晚,當我推開包房門走進去的時候,秦氏姐妹已經在包房裡了。

但包房裡不只她們兩人。

在秦玲的身邊,有一個男人。

和他對視的瞬間,我隱隱感覺到,他那張臉,我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但是死活想不起來。

但這張臉,再次讓我內心那種不詳的感覺變得強烈起來。

他的存在,讓我感覺到了一絲敵意,從我心底不自覺就升騰上來的。

他,爲什麼坐在秦玲身邊?

“小威,你過來了?”秦玲輕聲向我招呼了一聲。

我怔怔地看着秦玲,發現她瘦了許多,面色顯得非常憔悴。

憔悴到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坐了下來,一直沒說話,直直地盯着秦玲的眼睛。

她身邊,一邊坐着秦琴,一邊坐着那陌生男子,我無法坐到她身邊去,這讓我內心感覺極其難受和彆扭。

“他,就是我男朋友陳威,和你說過的,也是我姐姐高中時的同學。”秦琴把我向那陌生男子介紹了一下。

雖然秦琴不只一次當着別人的面這麼介紹我,說我是她男友,但是這一次明顯有些不太一樣……

“你好。”陌生男子向我伸出手來。

我瞪着他,並沒有握他伸出來的那隻手。

因爲,我不知道他是誰,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秦琴接下來的介紹,如同一聲炸雷在我耳邊響起……

“他,洪浩,洪水的洪,浩然正氣的浩,是我未來的姐夫。”秦琴的語氣平靜得就像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包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只聽得到我血管裡血液循環跳動的聲音。

如果不是這一年多來的生與死,我在這一瞬間,根本不可能像我表現得這麼平靜。

我的內心也跟本不可能平靜。

“小威,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秦玲的聲音有些顫抖,很明顯,我現在的臉色和不太平常的平靜,有些嚇着了她。

“你還好嗎?爲什麼變得這麼瘦?”我看着秦玲的眼睛,根本無視現在是在哪裡,她現在身邊究竟坐着何人。

“我很好。”秦玲避開了我的目光。

“班長,跟我回家去。”我繼續直視着秦玲,不讓她迴避我。

“小威,我答應過你爸爸,照顧你一段時間,可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

我覺得我此刻聽到秦玲的話之後,應該暴怒,應該狂亂,應該會馬上掀桌子殺人……

但是,看着如此消瘦憔悴的秦玲,我除了心疼,什麼也做不出來。

“班長,我們回家去,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去面對。”我再次重複了一下自己剛纔的話。

“小威,我說了,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很快,我就要和洪浩結婚了,以後,你要好好對小琴……”

“秦玲!你覺得,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想把我打發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病了嗎!?快死了嗎!?所以要對我演出這麼一出苦肉計來?我陳威什麼事沒經歷過!?生離死別?死都死過兩次的人了,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子哄啊!?”

“你瘋了?幹嘛詛咒我姐姐?”秦琴很不高興地打斷了我。

“小琴,這件事和你無關。”我向秦琴擺了擺手,繼續死盯着秦玲的眼睛。

“你叫陳威是吧?”秦玲身邊的那位叫洪浩的男人開口了。

“這兒沒你開口的份!如果你不想馬上變成死人的話!!”我警告了那男人一句。

“年輕人,別這麼衝,你這幾句話能嚇到誰?”洪浩似乎對我說的話很不以爲然。

我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雖然我答應過很多人,不再這麼衝動了,但是……

秦氏姐妹同時站起了身來,秦玲還衝我喊了一句:“小威,別這樣!”

“秦玲,你別逼我!”我很有些心灰意冷地看着秦玲。

秦玲臉上現出很痛苦的神情,但並沒有回我這句話。

我知道她有苦衷。

我知道她認爲有些事不能告訴我。

可是,天大的事,值得繼續這麼瞞下去嗎?

秦玲,別人不瞭解我陳威,你也不瞭解我?你是想逼我走上絕路!?

這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了,我找啊找、等啊等,就等來這麼一個結果!?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靠!!!”我抓起面前的酒杯,把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後轉身衝出了包房。

“小威!!”

我在奔跑,不停地奔跑,中午人來人往的街道,對我來說,就像深夜無人時一般靜寂。

哀莫大於心死。

秦玲,你贏了!你徹底逼瘋了我,你徹底摧毀了我,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手機在響。

秦琴打過來的。

我把它奮力砸在了地上,然後用腳把它踩了個稀巴爛。

我醉了,醉得一塌糊塗。

才勸過伍子絮,對她說,那個人,不值得你愛。

現在卻無論如何也勸不了自己。

我最後想起來的一件事情是……

伍子絮還在那賓館裡,應該叫個人過去照顧她。

可是,我的手機呢?

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小晴那張寫滿疲憊和擔心的臉。

“哥,你醒了?”

“嗯。”

我把臉轉向了一邊,不敢看小晴。

“哥,能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嗎?”小晴拉住了我的手。

“沒什麼。”我向小晴笑了笑:“我差不多做完了我所有該做的事情,小晴,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記得。”小晴向我點了點頭。

“過些天,我帶你離開這裡,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你真的決定了?”小晴的臉色仍然顯得非常擔心。

“決定了。”我嘆了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原來我酒精中毒,差點死掉,有人報警,警察把我送來了醫院,而且因爲我的這張明星臉,讓警察很容易就知道了我是誰,並把小晴叫了過來。

後來,我在醫院的病牀上昏迷了整整三天,小晴沒日沒夜地守了我三天。

再次活過來之後,我當然明白,自己該爲誰而活。

小玉那天聯繫不上我,又去了伍子絮的賓館,用車子把伍子絮接去了她的診所,並幫她調養身子。

幸好伍子絮沒什麼事,不然我又要後悔了。

“廖總,爲什麼救我?”當廖芸的辦公室裡,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的時候,我向她問了一句。

廖芸沒回我的話,而是從她胸前取下一樣東西,打開遞到了我面前。

裡面有一張小照片,照片裡有一個我看起來很有些面熟的人。

是香姐。

“阿春看到了通緝你的新聞,從國外趕了回來,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廖芸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我的表情。

“什麼秘密?”我心中還是有些糊塗。

隨後我猛然想了起來,庭審的時候,坐在廖芸身邊的那位,就是監獄裡的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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