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魄中!
錢逸羣心中閃過一道明悟,旋即否定,更正:我就是魄!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是屍狗、伏矢、雀陰三魄所看到的景象。
丹家自古有玄關一說,乃是先後天的通道。一旦入了玄關,便是紫府丹臺,所謂身中身者。
若不是承願再來的大修士,誰也不可能在二十歲上下就窺破這等密徑。這也是錢逸羣福澤深厚,從最早在琅嬛別院就洗筋伐髓,其後又是一直正道修行,每時每刻都處在清心鍾和金光咒的洗刷之下。
再加之適才主動導引木炁,在體內開出“河牀”。即便神識失守,這木炁也會慣性地循着“河牀”衝擊搏浪。也正是錢逸羣沒有以自己的意識控制,木炁才能自然打通玄關,將他送進這身中身。
錢逸羣打量着玄關中的情形,見玉清天雷符上傾斜而下的青色光塵,如同銀河灑落,蔚爲壯觀。
玄關一通,天地木炁自然涌入其中,與靈蘊混爲一體,不再蹂躪那具血肉之軀。而這新配比出來的靈蘊,很快就從紫府流傳出去,周行全身,收攏身中五炁,最終返回靈蘊海中。
錢逸羣發現這五炁靈蘊在出紫府之前並未分化,出了紫府方纔分作金木水火土五行,各歸五臟六腑之中,正是先天后天的分野。
再有讓錢逸羣頗感新奇的是:神識雖然能看到靈蘊海,但是並不能碰觸這裡的一點一滴。如今藉着魄身,卻可以在這紫府之中自由翱翔,甚至撞擊清心鍾。
清心鍾每被魄身撞擊一下,便會發出輕微的顫鳴,表面上的黝黑雜質,就如鐵鏽一般輕微剝落。
這次被剝落的卦象是:巽。
……
黃元霸被吊起之後,見妖道厚道人並沒有追上來補刀,連忙從懷中取出靈符,燒斷藤蔓。從兩丈高的空重跌落下來。他哎呦叫了一聲,旋即屏住,迅速掃視混亂不堪的現場,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衆人都被狐妖的出現所震懾,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可是比仙人更罕見!誰還去看那賣符的江湖術士?
黃元霸暗叫一聲僥倖。正要驅動靈符閃人,突然見符光一黯,四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罩子。也不知道算是黃元霸運氣不好,或者是運氣非常不好。他正好被這罩子罩住,堪堪貼着邊。
若是這罩子再小一尺,他就可以躲在外面了。
御虛照影陣!
黃元霸心中暗罵:真是自作孽,這多半也是我自己賣出去的符。
御虛照影陣在高仁的手上可以神念佈陣,不落痕跡。換個修爲差點的。便要大費周章,還未必能擺出來。現在局面這麼混亂,竟然有人能夠不動聲色瞬息佈陣,肯定要的是符法。
以符爲陣,以陣入符,這正是黃元霸的最大賣點。
——白癡!眼下妖道勢大,非但不逃,還要將他與自己關在一起,這不是尋死麼!
黃元霸望着對戰中的繆建木。心中暗罵。
——可惜了,若是早一點用這符陣,那妖怪就逃不掉了。
繆建木心中一動,感覺有人看自己,回首望去。正與黃元霸對了個眼,心中不免埋怨黃元霸不捨得早點用這符。
兩人都以爲是對方用的這御虛照影陣,卻渾然沒有想到,在衆人混戰、逃命、內訌的時候。又有客人到了。
“哈哈哈,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真是熱鬧非凡。”一人的高聲笑道,聲波震得衆人耳中轟鳴,幾乎昏闕過去。
“嘎嘎嘎,黃大師的這符真是好用,好不讓一個賊人逃脫出去。”另一個尖銳得如同金屬刮過瓷片的聲音,聽了讓人渾身寒慄盡起。
“相山居士韓德海,龍脊山散人齊高陽,特奉王公子之命,來此捉拿賊人!”兩人齊聲喝道。
繆建木聞言心道:我若是再出手,豈不是成了那王公子座下?既然主家還有如此信心,我也不必費力。
他收起玉符,看了一眼光繭之中的錢逸羣,神情複雜。一者想親手了結那妖道,一者又自恃身份。
“韓德海、齊高陽!我們都要拼完了,你們纔來!這算什麼!摘桃子麼!”商長老吹鬍子瞪眼怒氣衝衝道。
“老商不要着急,”韓德海隨手抖開一柄摺扇,在春寒未退的晚風中迎風得瑟。他笑道:“我們是來黃大師的。”
黃元霸聽韓德海說明來意,心中泛起一絲不祥。他十分清楚的記得,韓德海的確從自己這裡買過御虛照影陣。如果沒什麼意外,齊高陽手裡還有一枚九鳳火獄符。
那也是自己賣出去的。
黃元霸十分清楚自己這些高端符的價值,尤其是在戰場上的價值,所以他絕對沒有別人說的那般:有錢就賣。作爲一個聰明人,黃元霸總是確保對方跟自己完全沒有利益衝突,絕不會生死相爭,然後纔會出手威力巨大的符。
雖然架不住有人轉賣,但那些符回過頭來對付自己的可能性還是極低的。
沒想到,自己親手賣出去的兩張符,現在成了對自己的威脅。
“你們什麼意思!”黃元霸知道自己出不去,遲早要面對這兩個傢伙,索性直面那兩人。
或是他們解開陣法,或是殺了他們破開陣法。
齊高陽用尖銳高亢的嗓音大笑道:“黃大師,揚州鄭家的金子,放在兜裡可是沉甸甸的?是否要山人幫你一把。”
黃元霸心裡咯噔一卡,心道:原來是這!王家人是怎麼知道的!
“黃元霸,你吃裡扒外!收了鹽商的金銀珠寶,要將王家貴客盡數屠戮,你還有什麼可說的!”韓德海厲聲喝道。
在場一片寂靜,只聽到松木火把噼啪作響,釋放出一股濃濃的木香。
衆人都知道黃元霸埋下千紅一窟是爲了殺人,殺所有人,但是誰都不知道其中原委。現在挺韓德海齊高陽兩人點破,這才知道明白過來,原來這位見錢眼開的第一符師,拿了鄭家的金子!
內商與邊商不合,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但是誰都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
其實反過來想想,既然王家可以出錢請人去殺鄭元勳和他的家眷,鄭家又爲什麼不能找人壞了王家的好事?
在場這些人都是王家最高一等的門客,若是被人一網打盡,王家哪裡還敢如此囂張?而且站在鄭家的角度想想,王家突然聚嘯這麼多人,打得了妖怪,也一樣能再打一次影園,花點錢搞掉這些人,豈不妙哉?
“有什麼吃裡扒外?”黃元霸大笑道,“我先拿的鄭公子的錢,接的他的買賣,小兒不懂什麼叫反間計,偏偏說什麼吃裡扒外,好笑好笑!”
“好賊人!受死吧!”齊高陽尖聲叫道。
“看你的本事了!”黃元霸手中暗釦靈符,腦中閃過這齊高陽的一應消息。
這些天字號的貴客都是黃元霸、永瑢和尚、關順老爺子三人挑選出來,無論是江湖風評還是真實手段,這三人多多少少都清楚一些。
韓德海見齊高陽就要前衝,連忙拉住夥伴,對永瑢和尚道:“大師,您德高望重,還請說句話,說不定就免了一場干戈。”
永瑢垂首不語,雙掌緩緩合什,轉向黃元霸,道:“黃道長,這回卻是你的錯了!”
韓德海心中一陣快意,朝齊高陽撅嘴弄眼,意思是說:我這驅虎吞狼可是不錯吧?
齊高陽卻心中暗道:永瑢和尚爲什麼要幫着自己呢?
他只以爲永瑢地位超然,卻沒想到這和尚一樣有私慾。
不得不說,王家人對人的私慾把握極好。他們花錢請來了黃元霸,又用北上弘法請來永瑢。惟獨關順是自己聞訊而來,這讓王家把握不住,總覺得此人來得蹊蹺,所以着緊盯着,不敢有絲毫放鬆。
誰知今日從揚州趕來的密報,原來黃元霸曾在揚州玉鉤洞天爲人開了一扇門。說是揚州府禮請他去的,實際上卻是徽浙鹽商們出的銀子。而其中鄭家給的更是天價,遠遠超過那扇門的價格。
前後一聯繫,王家也不是白癡,當下派出韓德海和齊高陽這兩個靠得住的,讓他們帶了人手趕來支援永瑢,以免這老僧被黃元霸所害。
王家人很清楚,九仙宮、玉清宮這些認錢勝過認人的,死多少都無所謂。只有永瑢和尚這樣因爲信仰被他們拿捏的人,纔是真正“可靠”的人。
黃元霸見永瑢出手,知道今日凶多吉少,腦中飛速旋轉,想看看還有何機會可以脫身。
“既然是鄭家的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一個異鄉口音突然傳了出來,將衆人的心狠狠一抓。
轉而又鬆懈下去。
因爲說這話的人實在不被人看重。
白沙。
身爲王家甲字房的客人,放在江湖上的確是一流好手,但是在這羣天字房裡貴賓眼中,只不過是小蝦米罷了。
所謂甲字房的水準,便是:有一兩件法寶,但是沒有傷人護命的玄術。
當日黃元霸、永瑢、關順,正是因此將白楓白沙兩兄弟放在了甲字房。其中其實還是看重白沙的紅蓮尺,否則單以白楓而論,那是乙字房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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