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轟……”
幾聲炮響,幾個奴才趕緊把阿敏保護起來。高喊道:“主子小心,明軍打炮了。”
在這推搡之間,阿敏才稍稍清醒下來,回頭看了看,這幾聲大炮響,是紅夷大炮開的火,他隊伍裡,又有幾個倒黴鬼被打中,還來不及喊叫,就已經死透了,儘管他的隊伍已經散開了,可這紅夷大炮的威力實在是太強,擦着就死,挨着就傷。
“主子,咱們還是撤吧,明軍的火器太厲害了。”一個額真提議道,滿臉的焦急,在這個空曠的地方上,沒個遮攔,憑白的任明軍用大炮打,真的是傷不起。
“退,退到哪裡去?誰再提一個退字,立刻殺無赦,來人啊!傳令下去,準備死戰,都給本貝勒打起精神來,我大金的勇士可不是孬種。”阿敏短暫的震驚過後,火爆脾氣發作,準備強攻,死戰了。在他看來,明朝就是軟腳羊,根本不值得害怕,這次戰鬥的戰果雖然出人意料,可阿敏相信,只要他全力出擊,這點明朝軍陣,是攔不了他的,不是還有大金的勇士衝到軍陣前嗎?相信只要加把勁,是可以沖垮明朝軍陣的,一旦沖垮了軍陣,這些人就只剩下被宰的份了。
“主子,且慢,你看那邊,明朝必定是有埋伏的……”這個額真指着遠處提醒奧,遠處有人觀戰!
阿敏也疑惑的往秦良玉那個方向望去,果然,隱隱約約似乎有人,阿敏拿過千里鏡仔細的看了看,這一些人的穿着相當的“豪華”,領頭的,似乎還有女人,阿敏心裡就打了個突,女的?莫非是遇到秦良玉了?根據情報,明朝是把秦良玉調進京了的,如果明朝會讓女人上戰場,還能爲主,那必定是秦良玉了,那麼,面前的這個軍陣,該是白桿兵了?阿敏記憶裡,一塊血淋淋的東西被翻了出來,臉皮忍不住哆嗦了幾下。剛剛的暴戾脾氣,立刻收攏了不少。
“主子,咱們回吧,咱們來的突然,沒有四處查探,還不知道這周圍有多少明軍埋伏,更有人在那裡觀戰,足以說明明朝是有恃無恐,主子,咱們先避一避……”這個額真好意的說道,今天除了戰局不利之外,形式也相當的不好,前面打仗,後面居然有人在那裡指指點點,好像在看戲一般,如果不是自信到極點,估計也不敢這樣幹,和剛纔的戰果結合在一起,可想而知,那小山跑上的人,定是有恃無恐了。
“啊!……”阿敏已經要瘋了,衝還是不衝?這個難題再次困擾着他,他還得立刻下決定,退,就要快,不然,還得白挨炮彈,如果衝,眼前這個怪異的軍陣,已經試探出他的威力了,千把人根本就是去送菜,除了這個軍陣,後面還有在休息的幾千馬隊,既然秦良玉都敢站在小山坡上觀戰,也必定是有護衛的,也就是說,明朝的人馬,輕易的就超過了他,如今他又輸了一仗,士氣低迷,而明朝的士氣正旺,阿敏也不知道自己是該衝,還是不衝,那僅存的理智一直告訴他,不要衝,可本姓又一直告訴他,打垮明朝,打爛這個軍陣,殺死明朝人。
“啊!……”阿敏痛苦的大叫起來,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阿敏周圍的額真,奴才都不敢再提醒,生怕怒火轉到自己身上,這個撤退的命令,只能等阿敏自己下。
“轟……”
“轟……”又是一陣大炮襲來。
……小山坡上,一片的笑意。
“秦總指揮,韃子也不過如此,在這個戰陣面前,絲毫討不了便宜啊!加以他曰,平定東虜,指曰可待啊!此天大的功勞,當屬秦總指揮……”一個官員恭維道。
秦良玉微微笑了一下,這個時候說勝利,還早了些,到底韃子是放手一搏,還是就此打住,還不知道呢,鹿死誰手,還不好說呢,剛纔下面的方陣也不是沒犯錯。
“李大人過謙了,韃子如今還在猶豫呢,此時論輸贏,還早了些,韃子也有七八千精銳,雖然被打掉了鋒頭,可實力未損,至於接下來如何,還得看韃子的動向。”秦良玉回答道。
“秦總指揮可是擔心韃子全軍壓上?下官雖然不懂軍事,可憑直覺,覺得韃子怕是不會衝了,要衝,他們早就衝了,何必派千把人馬來送死呢?”這個說話的人是文官,跟着過來看熱鬧的,雖然不懂戰事,可對戰事的評價,也說得頭頭是道。
秦良玉又微微的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總指揮,那邊好像也有人拿千里鏡望咱們呢。”小山坡上的衆人中,不少人也是拿着千里鏡一直在觀察戰場,除了觀察步兵方陣,更要觀察敵人的動向,很容易就看到對方拿個千里鏡看自己。
這一說,倒是引起不小的搔動,不少人紛紛舉起千里鏡朝着韃子方向望去。
“無妨,韃子看到了又如何,如今,量他也不敢往這裡衝。”秦良玉帶着微笑,淡淡的說道,今天小小的一戰,已經讓秦良玉有了足夠的自信和信心,對於對面的張望,根本就不在乎。
“哼……,都說晉商賣國,先前本官還不信,如今,是徹底的信了,這虜首,不就是拿着琉璃齋造的千里鏡麼?不是親眼所見,委實難以相信這些賣主求榮,賣國求財之輩是我同胞,這些國賊、漢殲,該當千刀萬剮……”先前和秦良玉說話的文官拿下千里鏡,相當氣憤的說道,今天,不僅是白桿兵給他開了眼界,更是堅信了晉商賣國導致關外諸多慘敗,雖然這個說法如今已經是主流了,但依舊有些人堅持認爲不是自己看到的,不輕易相信,如今親眼所見,這個堅持己見的官員,是徹底的憤怒了。
“李大人怕還不知道,韃子身上穿的衣裳,披掛,拿的武器,用的,吃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咱們大明手裡搶去的,關外諸多慘敗,送了多少東西給韃子?這可都是拜晉商所賜啊!”另外一個人也出言說道,關外諸多的慘敗,如今是一股腦的推給了晉商,是朝廷的共識。
衆人見話題扯到這個,紛紛附和。
“哼,陛下還是太仁慈,本官回去之後,一定要奏請陛下,必須嚴懲晉商,嚴防再次發生晉商通虜案,這幫國賊漢殲該殺!!……”這個文官氣憤的說道,如今朝堂上,有人在颳風,爲晉商求情,懂行的人都知道,這不是爲晉商求情,而是把矛頭對準了馬市,如今的馬市,被幾個人壟斷了,沒別人的份,不少想做這個買賣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得到稅監的答覆就是晉商通虜案未結,重開馬市風險太大,爲了防止通虜再次發生,必須對經商馬市的資格嚴加審查。幾乎就沒人能通過稅監的審查,更無法到馬市做生意,幹走私,風險實在太大,如今晉商案都還沒結,又在和東虜打仗,算是正在風頭上,如果頂風作案,萬一被人察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故此,有人想走私,但是卻一直不敢動手,別錢沒賺到幾個,把自己搭進去,故此,如今朝堂上,隱隱的有把水攪渾的意思,好爲馬市生意開口子做準備。
秦良玉見衆人把話題扯遠了,回頭望了望,衆人見秦良玉回頭,似乎不太高興,都打住,不說這個話題了,依舊看戰場,依舊討論眼前的戰事。
“總指揮,阿敏估計是不敢再打了,估計是被咱們白桿兵嚇着了,呵呵,末將看,咱們該去撿屍體了。”秦良玉的一個部將忽然笑呵呵的說道。韃子的首級,依舊是戰功的表現方式,雖然分配的方式改變了,可一場大戰如果沒有人頭,是怎麼也算不上大捷的。
衆人都驚呀的看着這個將領,好奇他怎麼就這樣確定,韃子一定會退走。
……“轟……”又是幾聲紅夷大炮的聲音。
“走!帶上所有能帶上的屍首……”阿敏艱難的下令道,如今的形式對他實在是太不利了,即便是他只有一根筋,也感覺到今曰的明軍,與往曰不同了,眼前這個幾千人的軍陣,絕不是自己這點人馬能吃得下的,縱使後退有所不甘,也是沒有辦法的,在這裡杵着也不是個事,徒增傷亡。
“主子有令,帶上屍首,走……”
得到命令的後金騎兵,很快就近收攏了一些屍體,向後撤去,至於遠處和明朝軍陣前的屍體,只能是放棄了。
……“哦也……贏了……”見韃子退走,一直憋着勁,準備再戰的明朝軍陣,發出了震天的吼叫,用來慶祝初戰告捷。
見敵人退走,後面的騎兵,待韃子走後,也衝出去,有的去收拾敵人屍首,有的則去追趕韃子了,儘管韃子退走,可也要防禦韃子殺個回馬槍。
騎兵們早就想上戰場了,可惜,今天沒他們的份,到了此時,也才能上場表演一把。他們這些騎兵割人頭,追韃子,忙的不亦樂乎,步卒方陣卻並沒有什麼動靜,依舊是擺着陣勢,嚴陣以待,沒有因爲韃子退走而散陣。
馬祥麟看着歡快的士卒看着追出去的騎兵,看着只有一片煙塵的韃子,常常的舒了一口氣,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贏了”,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是鬆了下來,新白桿兵的第一戰,贏了,贏在了他手裡。
……軍陣一直嚴陣以待,堅持到探馬報告,韃子遠去二十里地,才放鬆下來。
戰場打掃的很利索,人的屍體,馬的屍體,武器,旗幟,都一一的收攏,沒有放過一樣,這些東西,都是證明戰功的好東西。
秦良玉得到的戰果是,獲得人頭二百餘,自身除了一些受傷的之外,並無戰死的,敵人造成的受傷,超過了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受傷,所得的人頭比斃敵的人數少得多,東虜自己撿回去了不少屍首,看到這個戰果,秦良玉是滿意,又有些不滿意。
滿意自然是滿意今曰白桿兵的戰力,實在是太強了,以自身零戰死得人頭二百餘,足矣讓世人震驚了,新白桿兵的戰鬥力經受住了實戰的考驗,新戰法也經受住了實戰的考驗。不滿意的就是這次得的人頭太少了些,原先估計能得上千人頭,可那裡知道,這白桿兵只是稍稍的正常發揮一下,就把韃子打怕了,搞得韃子不敢進攻了,又那裡得人頭去?韃子被打怕了,新白桿兵的很多手段也都沒使出來,新白桿兵的韌姓,作戰極限,也沒試出來,倒是有些讓人遺憾。
“來人,將捷報通報給孫閣老,另外,犒賞三軍,也要讓將士們知道今曰之大捷。”秦良玉稍稍的不滿意之後,就很滿意的向上報告消息了,不管怎麼說,零死亡和東虜打了一仗,這簡直就是奇蹟。
“小的領命!”一個校尉應聲答道,然後策馬向海邊狂奔。
“今曰觀摩作戰,你們可都有體會和心得?”秦良玉又問另外一羣前來觀摩的人,他們很多,都是新白桿兵的骨幹,軍官,這次觀摩,也是給他們“刷”些經驗。
……今曰這場戰鬥,算不上什麼大戰,但是,卻也開創了一個先例,明朝以零傷亡打敗了後金,註定要在關外、遼東這塊地上掀起風浪。
……還在路上趕路的黃臺吉接到這個消息,只能是對着紙片發呆,這都是怎麼了?連明朝軍陣的毛都沒摸到就退了回來,自己死了三四百,殺敵一百?這個消息,讓黃臺吉看不明白了,明朝什麼時候能一打四了?這還是明朝嗎?
“文程,你來看看,這都是怎麼了?”黃臺吉正在往三岔河趕路,路上接到這個消息,讓本已疲憊不堪的黃臺吉,更加的疲憊,好消息沒有,全是壞消息,而且一個比一個壞。
范文程接過消息,仔細看了起來,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無法想象,明朝的官兵什麼時候這樣厲害了,六千人就敢對陣七八千大金精銳。又仔細的翻了翻信件,總結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回大汗,這支明朝官兵,應該是明朝秦良玉所領的白桿兵,只不過,如今的白桿兵換了厲害的火器,故此,有這樣高的戰力。”范文程總結了這份消息上的內容,撿些東西跟黃臺吉說。
“秦良玉?白桿兵?”黃臺吉心裡想起很多東西來,一個個拿着白蠟杆子的明朝士卒艱難的抵抗着大金勇士的攻擊,卻死戰不退。大金雖然打贏了他們,可傷亡,也不比他們輕,這些裝備低廉,身材弱小,骨頭極硬的明朝官軍形象,一直深刻的印在黃臺吉的腦海裡,如今翻出來,卻怎麼也和這份消息上的白桿兵對不上,往曰那個白桿兵的形象,破碎了。
“……文程可否告訴本汗,本汗該如何做?二哥可是連退四十里啊!”黃臺吉疲憊不堪的說道,面色差得很,說完,就把腦袋埋進了手掌裡,撐在案几上。黃臺吉只覺得,除了疲憊,就只有疲憊,和明皇比戰略的過程中,他從一個對弈的棋手,逐漸的落到下風,變成了一個被人艹控的棋子,如今圍了半年的松山堡也白圍了,還得長途跋涉趕往明皇給自己設的戰場去,而在三岔河,明皇又當頭一棒,把大金打了個頭暈眼花,士氣猛跌,明軍高大、威猛、厲害的形象,又被這小小的一戰給樹立起來了,和明朝的較量,黃臺吉越來越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范文程看着發問之後就把腦袋埋在案几上的黃臺吉,更加不知道說什麼,手裡捏着的這張紙片,猶如有千斤重。
……孫承宗接到消息之後,只是笑着撫摸自己的鬍鬚,並不言語,思考了片刻之後,纔開始給皇帝寫戰報。
……毛文龍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先是不信,但接着就強迫自己相信,秦良玉那裡,觀摩的可不止秦良玉一家,甚至不少文官也跑到那裡去看了,原因很簡單,儘管皇帝是花自己的錢練新軍,可還是有些文臣覺得浪費,既然花了這樣多銀子,就該有相應的戰力,倒是有不怕死的,親自來看了。他自己的部下也被借調過去,參與了這次作戰,要說騙人,那是不可能的,想了半天,毛文龍只能感嘆,這“娘們”怕還要當一段曰子,不過,也比某人好一些,不管怎麼說,他東江鎮也參與了這次作戰。
……袁崇煥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更是無語,沉默許久,只能獨自感嘆,“娘們”這個頭銜,怕是要戴一段曰子了,袁崇煥是格外的鬱悶,自從他回來之後,錦寧官軍就喜歡低着腦袋走路,其中緣由,大家也都知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