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山有木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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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三隻貂狐被白帝放去,三物尋了修養處,見這處清水靜流,山色幽遠,是個清淨之地。有木雀就地施了術,擰了一片葉兒化了兩屋,姐弟三人就此落了腳。這兩屋前百步之處有飛瀑,瀑下之外二三裡有人家,每每盛夏時前來貪涼的人頗多,且方圓之人莫不飲澗中水,大都能有身體健碩有百年之壽。故而此水養一方人,久之,水中生靈物。

此日,有木雀在澗邊飲水,見澗下隱有異光閃過,心中生疑,往岸邊退去,伏在地間,欲知水下是何物,不多時,那異光漸漸浮起,只見那物魚身身雙眼之間生有小角,渾身剔透可人憐,但見那物呵欠兩聲,就着水邊的嫩草果了腹。

那物正吃得津津有味時,鑽進嫩草裡去了左鑽右鑽也不見出來,那魚兒似有些急了,那有木雀上去,扒拉開草,替那異魚清了雜草,不多時,只見那魚遊躥出來,幾下沒了蹤影。有木雀長呼一口氣來,擡頭望了望日頭,快晌午了,想來這幾日還未能捕些夯實壯碩的走獸給姐姐和弟弟養身子。說也奇怪,方圓幾裡都難捉些獸禽一類,亦不知是何緣故。

有木雀正納悶兒時,山中傳來人聲,聲聲喝喝的像是哼着山謠,有木雀正想着若是捉不到獸禽,抓個人回去亦無不可。此念一生,有木雀化作了貂狐形來,輕手輕腳地朝那人走去。

只見此人左手擒着石叉,右邊扛了鐵斧,那斧子寒光森森,有木雀見此,無端打了個寒顫,暗道:此人身遭戾氣大盛,怕不是個好惹的。有木雀正想間,那樵夫已上了三丈來高的樹叉上,砍了一枝椏的野果子。

有木雀消了念頭,她早便知有兩種人吃不得,一是身上戾氣重的的人吃不得,吃了不但無益反而傷身,二是身上有浩然之氣者吃不得,吃了生有業障,日後渡劫時便難渡了。有木雀悻悻退卻時,見那樵夫大驚喝一聲,有木雀以爲是他發現自己,一看纔是那樵夫從高樹上落下,有木雀本不想管這樵夫,且那樵夫身上殺孽太多,氣運自然差,死了也無可謂。

不過,有木雀嘴角一彎,這人身上殺孽多指不定他屋舍中有獸禽頗豐……思及此,有木雀從旁處銜了葉兒朝那樵夫一送,那葉兒就在那樵夫身下緩了下落的勁頭,如此,那樵夫摔是摔疼了些,倒也無甚大礙。那野果兒枝椏砸了下來,落得樵夫一身都是,樵夫口中罵咧着,最後還是拾起了枝椏,朝深山裡去了。

正走間,樵夫朝前方一喝:“什麼東西?”此聲嚇得有木雀險些出來,只見那樵夫面前躥出一隻一丈來長的黑狼,有木雀瞪了眼,暗驚:這深山是什麼寶地?狼都長如此大?正驚間,只見那樵夫放了身上的柴和野果枝椏兒,朝那狼喝道:“我倒是許久沒吃過狼肉了!”

那狼也不懼這樵夫,有木雀定眼一看,那狼也有似樵夫身上的戾氣,暗歎:這樵夫怕是遇上了對頭了。

有木雀索性坐下觀戰。

但見山間樹影搖晃,一人一狼你來我往,輸者便是腹中物,兩物眼俱露兇光,且欲置對方於死地,招招狠辣,式式要命。樵夫一路上只塞了些野果兒,不一陣便落了下風。那惡獸瞅着樵夫沒先才那般氣勢,朝天嘶吼一聲,又朝着樵夫撲去。樵夫堪堪躲開,捂了捂同惡獸相鬥時留下的血口,皺了眉。

有木雀見那樵夫有些匹夫之勇,卻不見他取巧,若她不用術法去鬥那惡獸,卻也是要成那惡獸口中物的。且以弱勝強不是沒有,但弱得是何種弱了,若是弱得只有送命的念頭,那這樵夫怕是負了靈長之稱了。

只見那樵夫換手持鐵斧,眼微眯,繞着那野物走了幾圈,有木雀思量着該如何幫他,正擡頭間,只見那狼不知何時直直被掀翻在地,有木雀微微推算那野物落地之處,爪一揮,在那處化了個同周遭無二致的椎石來,野物落地時,那椎石正落那野物脊樑骨正中,野物掙扎了幾下,癱了。

又見那樵夫鬆了手中鐵斧,似脫力一般直直坐在了地間,又過了許久,他才緩慢起身,從邊上樹椏子摘了些野果兒裹了裹腹,上前去翻看野物,這才發現它身下多了塊椎石,他眸一眯,大喝道:“何人!”

有木雀嘆一聲,化作人身,但見一粗服女子,從旁處走出,眉目稍好,嘴角隱帶笑意:“你這野夫眼勁兒可真好使。”

“你是何物?”樵夫見真有人出來,嚇得後退一步,他可再無氣力對付她了。

“你是何物我便是何物,我從逍遙境來,同神仙學了幾日法術,闖了禍事,被趕了出來。見你獨自一人在山中,想着好歹當了些日子神仙,不免起了惻隱之心,看你周遭泛黑,便知你有禍事,就跟了你一路。”那樵夫聞此,沉思一陣,道:“怪不得我從樹上落下來時並未喪命。”

“多謝搭救。”那樵夫道:“今日這野狼便送神仙了。”

“我不吃這物,這物性極兇殘,吃了怕有損道行,你家中可有野鳧之類的野味?”

“家中倒是有,神仙若是不嫌棄,那且隨我來罷。”樵夫見有木雀面無惡相,便應聲道,心中暗自量忖着,且讓她隨後,若是山中妖物所化,待他復了氣力,定擒住此物去賣個好價錢。

有木雀尾隨其後,不知樵夫所想,只見他肩上扛了樹枝椏兒,背上背了野狼,走在前處。

“不知你氏甚?”有木雀出聲道。樵夫回頭看她一眼,道:“卑賤之民,怎會有氏?”

“可是你總該有族人罷?”有木雀又問。

“族人?聽那一族之長說,我從死人堆裡撿來,那族長見我可憐,收養起來,日漸久了,見我生得比常人高大,族人非說我是蠻人之後,將我逐出。”

“你可有名?”

“家中小婦喚我奚。”有木雀聞此,心中暗歎,倒是同難之人。又娓娓道:“竟想不到是你我同病相憐。”

“哦?你怎如此說?”

“我族人被一孽障滅族了,我們姐弟三人從逍遙之境逃出,見此處風水不錯,就在此處修養。”

“三弟年幼,正是成長時候,幾日隨着我和大姐吃草喝露,受不住了哭得悽慘,我在山中尋了幾日也不見有能入口的野物,故而,不怕你笑話,我是爲三弟尋吃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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