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趙哲的身份問題,夫妻兩着實煩惱了一陣。最後才尋了個理由,說是孩子剛生下來就體弱多病,送去了外面。
至於爲什麼外人都不知曉王府裡的這位小世子,也只說是送走孩子的時候誰都不能確定小世子能不能活下來,王爺怕最後讓福晉傷心,所以一直沒有聲張。
當晚宴會的主角——赫連小世子就病倒了。這一病卻實在是嚇人了一些。大夫說小世子是心情鬱結,焦慮煩憂。
王爺起初只當小世子鬧脾氣,並沒有太過於在意。直到這人躺在牀上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只窩在被子裡碎碎念,嘴裡反覆嚷嚷着“菲儀”兩個字。
福晉嚇了一跳,比王爺還要着急。大夫是一個一個往王府裡面請,小世子不肯吃藥,就親自下廚給他做膳食。只是剛接回來的小世子不領情,愣是一口沒嘗過。
福晉心疼,大晚上的在房裡和王爺吵。問他菲儀是誰。聽說了是孩子青梅竹馬的小丫頭,又問爲什麼沒有一起帶回來。
直到這時候福晉才清楚了找回小世子的經過。聽說房子都被燒了,眼淚也跟着“刷刷”往下落。說這一家子好心竟然也沒有好報,想一想,又責怪王爺速度太慢,晚了一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接着福晉又詢問那沒了下落的小姑娘。王爺說後來確實回去尋了,只可惜並沒有尋到。連屍身都沒有,想來也是有很大可能性活下來了的。
福晉嘆氣,轉身出了房,陪她的小世子去了。
孩子瞪着眼睛瞧天花板瞧到天明。不哭不鬧,也不做聲。再不喊“菲儀”兩個字了。
福晉以爲這娃娃總算是想明白了,還沒來得及歡喜,卻發現他變得更加沉悶了。依然不吃不喝,人已經消受的不成樣子。
福晉終於看不下去,纏着王爺非要他想個辦法。
王爺心裡面也着實擔心的緊,想了一整晚,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如果那孩子堅持要去尋人,也只能由着他,帶他再回去一趟。
第二日一早,赫連王爺便去裝扮精緻的獨立小院。牀上的人瘦可見骨,一臉憔悴的躺着,一動不動。
“炫兒,爹爹來看你了。”赫連王爺說。
那人毫無反應,似乎完全沒聽到有人說話一般。
赫連王爺輕嘆,伸手去撫他瞪得碩大的雙眼,“這是何必呢。爲了能讓你好好活下去,我給你安排了新的身份,新的家。你還有何不滿意的,都說出來可好?”
牀上的人繼續保持着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你……”沉默了一會兒,赫連王爺終於還是決定開口詢問:“可是爲了那個叫做‘項菲儀’的小姑娘?”
那長久無神的眼睛裡有一瞬間泛起了亮光,默默然去看身邊站立着的來人。“沐……姿?”
“恩,項菲儀。”
“她在哪兒?”
“派出去的人回報說你們的老屋子裡早就沒有了人。屍身都沒有,想來她應該是被人救了下來。但是你也莫要擔心,我已經派人繼續找尋了,一有下落,便立即通知你。如此可行?”
“我……可不可以……回去看看?”
“哎。”赫連王爺嘆出了聲,無奈的搖搖頭,安撫似的拍了拍被子下的人。“若是你堅持的話,便去吧。”
“真的……可以去麼?”一雙眼緊緊盯着赫連王爺,閃閃發亮。
那是赫連王爺找回這個孩子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的眼裡如此有神。只覺得滿滿的無力感風一般襲來,赫連王爺笑的無奈,確定的點頭道:“是。”
話畢,就見牀上躺着的小人兒要爬起來。
“但是你得先養兩天身子。就你現在這般模樣,即便是駕馬車,半途中也該累倒了。”眉心微微皺起,赫連王爺按住了就要起身的小子,“你先躺會兒,我讓人送膳食上來。”
“好。”第一次這樣乖巧的應了聲,小人兒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
於是認認真真調養了兩日,總算恢復了一部分力氣的人兒坐上了馬車。
“先說好,我已經告知你,你那個妹妹現下還未曾尋到。我們不能確定她的生死,也只能說她還活着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是你這次回去尋着人的機率始終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你也不要抱着太大希望。”站在馬車邊,赫連王爺叮囑。
“我知曉。我也只是想要再回去看看,不管結果如何,至少能夠親眼確定一番,我也心安了。”
“你知曉就好,這樣我也能放心了。那麼現在就出發吧,早去早回,別讓你孃親擔心。”看了眼不遠處張望,卻又不敢過來的福晉,王爺又加了最後一句話。
“謝謝。”聲音輕的剛剛擦過耳際。若不是因爲正站在門邊,興許就忽略這句話了。
赫連王爺一愣,盯着馬車上的人看了一會兒,終於後退一步,揮了揮手:“去吧。”
不出所料,一天之後纔回來的人,兩手空空的失望而歸。福晉心疼那孩子,親手做了一桌膳食,招呼人同桌進食。
王爺看了看一言不發卻強作無事坐在桌前的小男孩,在福晉的瞪視下,心裡長嘆了口氣,從袖口掏出來一塊玉佩。
“這玉佩是我赫連王府的專屬工匠雕刻的,你孃親親自畫的圖,用鳳凰鳥寓意涅槃,一半是指你,一半卻是希望你妹妹能夠平安無事。”
“鳳凰鳳凰,一鳳一凰。你現在還太小,等以後長大了,遇見了喜歡的姑娘,就把玉佩送給她。畢竟這是王爺和我花了許多心思給你做的貼身物什,也讓衆人都有個念想,平平安安萬事順利。”想了一想,福晉還是接口說道。
看着眼前的玉佩,沉默良久。終於開了口:“謝謝爹和娘。兩位對赫連炫的恩情,赫連炫一世沒齒難忘。”話畢,伸手接過了玉佩,小心翼翼收起,貼身放置。
用心良苦的王爺和福晉雙雙愣了神,彼此對視半晌,皆是柔軟了眉眼,一臉慈愛的去看那手悟胸口一副對玉佩愛不釋手樣子的人兒。
“炫兒。我的炫兒。”福晉情不自禁輕聲喚到。
赫連炫輕笑,喊:“娘。”
福晉瞬間紅了眼眶,快步走到他跟前,將人緊緊抱緊了懷裡。“謝謝你肯認可這個身份。謝謝你肯喊我一聲‘娘’。”
赫連炫也伸手,牢牢環住了那溫柔的婦人。他笑:“娘,應該是炫兒謝謝您纔對。赫連炫何其幸運,遇見您和爹爹。謝謝您的玉佩,謝謝您給予炫兒的愛。”
那之後,赫連世子終於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安安心心過起了他小世子的生活。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找尋查探他的寶貝菲儀的下落。
玉佩在幾位官員手裡輾轉了一陣,最終在未得出結果的夜裡上乘到了皇上手裡。
皇上只看了一眼,眼神凝了起來。揮退了所有人,他伸手拿起了盒子裡的那塊碧綠通透的玉佩,仔仔細細端詳了許久。
第二日一早,皇上派人去雅蘭苑傳喚了前一日被他派出去辦事情的赫連炫赫連世子。
“皇上。”赫連炫用了一整天才把事情辦成,大清早剛回到雅蘭苑就被宣進了宮,衣裳都來不及換,風塵僕僕便去面見皇上。
“事情辦成了?”點了點頭,皇上問。
“皇上囑託的事情,微臣不敢怠慢。事情辦的很順利,請皇上安心。”
“你果真是我的得力助手。”皇上輕笑,微側頭看了看門外。“用過早膳了麼?”
“還未來得及。微臣也是纔回的京。”
“那就一道兒用膳吧。”皇上點了點頭,讓恆公公安排人上了早膳。
赫連炫自是不便拒絕,也沒想太多,落了座,陪皇上一起用膳。
“辛苦你了。”一邊進食,皇上忽然說道。
赫連炫有些驚訝,慌忙擡起頭擺擺手。“不辛苦。能爲皇上做事,是微臣的榮幸。微臣解決了皇上的煩惱,便是爲天下人造了福。”
“你這話說的好聽,朕心裡面可是順暢的很。你倒是說說,朕的煩惱,和天下人有什麼關係?”皇上挑眉。
“皇上日夜操心天下事,這次指派微臣去私訪查探貪官,那貪官可是百姓的公害,致使了多少民衆怨聲載道。微臣着實聽了一些百姓的心聲,說那幾個地方官員相互勾結,中飽私囊,甚至還和當地商界有染,胡亂搜刮民脂民膏,導致民不聊生,百姓生活戰戰兢兢,日夜惶恐。”
“哦?還有這種事?”
“是啊,若不是皇上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也不知曉這個離京有些距離的城鎮還要欺瞞多久,掩人耳目盡做些偷天換日的事情。微臣一開始還有些不太敢相信,畢竟平日裡在朝堂上總是聽說國泰民安,若不是親自前往探查,怎樣也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光天化日掠奪欺壓百姓之事。”
“聽你這意思,倒是在責怪朕不體察民情,終導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皇上放下筷子,臉上露出頗具含義的笑。
赫連炫一驚,放下碗筷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誤會了。微臣豈敢有如此念頭。微臣只是覺得皇上統治下的江山安定祥和,即便是那少有的欺上瞞下之事,都能被皇上所發覺。微臣是發自內心的崇敬皇上啊。”
“哦?你說的可是真的?”皇上聲色微揚,目光停在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赫連炫身上。他神色冷淡,隱隱中透着點點尖銳的殺意。
“微臣不敢欺騙皇上。微臣所思所想,句句屬實。”
“既然如此,你也說不敢欺瞞朕了。那好,你告訴朕,前幾日兵符失竊的那一夜,你在何處?”
赫連炫身子有一剎那的僵硬,面色泛白,一瞬間失了血色。他緩緩擡起頭,默默看向皇上。“那日,赫連炫哪兒也沒去,一直在雅蘭苑歇息。”
“你這幅模樣,是因朕不相信你而覺得受了委屈,還是因爲被揭穿事實,就快要暴露之前的惶恐?”皇上高高挑起了眉梢,面色越加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