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槍聲四起,打進來的官軍還到處放火,王鼎三賈世仁帶人急匆匆向着後山邊打邊撤。
袁定成拉上小豆腐跟着人羣一起逃跑,跑了一會兒便失散了,恰好亂哄哄山門洞開,官軍都去追王鼎山了,於是兩人又折向山下跑去。
山高路陡,不說是在只漏出幾點星光的黑夜,就是在白天也得小心翼翼。才跑出沒兩里路,一個踉蹌小豆腐滑向旁邊幾人高的溪流順帶把袁定成一起拽了下去。袁定成眼急手快,緊緊抱住了小豆腐,滑落中茅草割破了他的雙腿和臂膀,泥石劃破了他的後背,不管多疼他始終護着小豆腐,不讓她受一點傷。儘管傷口鑽心得疼,還在一滴一滴地流血,但是袁定成多麼希望滑落的距離可以再遠一點,速度可以再慢一點。
滑到小溪下面,小溪已經乾涸,兩人摔在了卵石灘上。小豆腐扶起袁定成說:“你流血了,還好吧?”
“我還好,我們快找條路爬上去。”
沿着乾涸的小溪,他們朝山下的方向摸索着,真是又黑又難走,上方的山路都已經十分難走了,何況這沒有路的小溪,幾乎是走兩步就摔一跤。不一會兒,他們聽見上方的山路傳來了腳步聲,又隱隱能夠看到火把的光芒。因爲這是溪流的底部,離上面的山路有十多米的距離,所以只要他們不出聲,很安全。
“張團副,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今天是出了岔子,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提前摔了杯子。”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小白弟白二爺,原來他沒死。“要不然裡應外合,我們官軍就在大湖潭地區有了堅不可摧的據點,只可惜這戰火摧毀了我的山寨。”
“你是在怪我帶兵救你麼?爲了救你這強盜,我帶的一個排還折損了五六人。”顯然這人就是張團副。
“不不不,是我說錯話了。犧牲和受傷的弟兄們的撫卹金由我小白弟一人負責。”說完小白弟又腆着臉說:“張團副,先前團長說的給一個營的番號還作數吧?”
“你說呢,白營長?”接着就傳來他們倆一高一低一粗一細的笑聲,張排長說:“我必須要批評你,好歹你在大湖潭也做了幾年大當家,居然被王鼎三牽着鼻子走,他提前勾結了義軍你不知道麼?居然還在後山打了我們一個埋伏。大湖潭不僅是三府八縣的必經之路,也是打進石明山義軍腹地一顆釘子,戰略地位突出,今天敵情不明,你要是能收復大湖潭山寨,番號、編制、武器和經費都不會少你半分,關鍵是跟着官軍幹才能光宗耀祖。”
“是是是……”雖然看不到小白弟,袁定成也能想像得到小白弟是一副怎樣奴顏婢膝的可憐樣,這居然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強盜。不過當年他能爲競選一個保長的位子殺人,今天爲一頂營長的官帽趴在地上也是人之常情。
沒多久他們就跑遠了。此時,袁定成流了很多血,渾身冒着虛汗,夜色昏暗,小豆腐並沒有發現他身上的血,終於他們發現了一條斜向上的小路,就在快要走上山路的時候,袁定成腳一軟,他伸出手撐着地面,卻怎麼也撐不起自己虛弱的身體。小豆腐也趕忙攙住他,袁定成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禍兮福兮,在堅持了片刻後,終於還是倒下了。
等袁定成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大湖潭強盜的山寨裡,依舊還是前幾天被關押的西邊茅屋。莫不是逃不出的輪迴?他扭頭望向屋外,不少房子都被燒塌了,還剩三兩根焦黑的木頭矗立着,似乎在訴說昨天激烈的戰況。
平地上還躺着幾具屍體,其中一具就是小白弟的新娘,昨天她美麗動人的新娘,還是被小白弟保護的新娘,此時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卻一絲不掛只用一簾破草蓆蓋着。後來袁定成聽說亂兵見人就殺,就房就燒,就東西就搶,他們也很久沒有碰女人了,當他們看到小白弟美貌的妻子時就玷污了她。據躲起來來的吳阿毛講,她並沒有反抗,等他們一個個發泄完獸慾,居然又殘忍地開槍殺害了她。小白弟平時總是自己搶別人,不想自己山寨裡的東西卻被自己引進的人給搶了個精光;平時總是自己強搶民女,不想自己的妻子也被人玷污殺害。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過,小白弟還能這般諂媚地侍奉殺妻仇人也不是常人之舉,也許小白弟根本不愛她,只是爲了得到她,滿足內心曾經的失落罷了。命運對躺在地上的她來說實在有些不公,逃離了曾經的小白弟,卻躲不過現在的小白弟。
“你醒啦。”是小豆腐的低聲柔語。
“我們怎麼又回來了?”袁定成一臉疑惑。
老秀才和袁明陽等人也圍了上來。
“你們也還在這裡?”袁定成轉念一想說:“活着就好。”
“昨夜你暈倒後我就碰到追趕官兵的義軍,是他們把你擡這裡的,還給你處理了傷口,你現在還很虛弱他們打算等會兒擡你去石明山腹地的軍營治療。”
“可是……”袁定成猶豫了,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阿媽還不知道大湖潭已經變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阿媽。
“我陪你一起去。”小豆腐說。
袁明陽說:“我也去。反正在家裡也沒飯吃,聽說義軍官兵一致,吃得比官軍還飽。每年都有新衣服新鞋子穿。”
“我也去。”老秀才說。
“先生,您這麼大歲數了也去?”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胸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要不是改朝換代,說不定已經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了。”
既然大家都去,特別是小豆腐也去,袁定成也下定了決心。
“你叫什麼名字?”這麼久了袁定成還不知道小豆腐的名字,一直小豆腐小豆腐地叫也不妥當。
“施佳雯。”冷不丁被袁定成問一下自己的名字,小豆腐,不,施佳雯下意識地回答了,不覺臉上又暈染起一絲羞澀的緋紅。老秀才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袁明陽卻不知道爲何說個名字爲何要臉紅。
施佳雯多好聽的名字,袁定成沒讀過書,腦海裡卻泛起一個詞“人面桃花”,施佳雯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