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烏勒恩老師沒有被驅逐,甚至都沒有被開除,仍然留在法師塔內居住?”
第二天,公告出來,博納等人傻眼了。
他們這一回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抓住把柄不說,還狠狠得罪了人。
“這下可真是糟了,要是他打擊報復怎麼辦?”
博納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心慌慌的,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好在精英學徒的身份還算是得到了。
他們自認爲被分配到高階法師名下就足以得到庇護,高枕無憂。
結果又一份公告出來,卻是烏勒恩因職務調整,暫居幕後,做教務工作。
精英學徒生活導師……
衆人徹底麻了。
……
“……”
蘿莎公主哼着歌兒,整理好了相關的材料,心情愉悅之極。
她感覺自己又學到了一招。
跟隨在羅蘭先生身邊,真是天天都有新姿勢,學無止境啊。
“羅蘭先生,你這一手安排還真是巧妙,我雖然沒有見到博納他們,但卻已經可以想象他們懊悔惶恐的樣子了。”
蘿莎公主帶着幾分討好,誠心恭維道。
“那倒也不見得,烏勒恩現在是驚弓之鳥,暫時還不敢做什麼打擊報復的事情。
在這期間,他們還是可以通過努力提升自己,完成救贖的。”
羅蘭也輕鬆愉悅,對她說道。
“只要能達到真正的精英水平,我還捨得讓烏勒恩對付他們不成?”
“原來你覺得他們還有救贖的必要?”蘿莎若有所思道。
“那當然,我又不是來這裡反舞弊,整頓風氣的,相比之下,我更在乎掌握了他們,能夠爲我所用。
不過,這些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只是適應人治的環境而已。
如果一個國家和民族想要興旺發達,靠這點兒小聰明是沒有什麼用處的,甚至有大害。”
“嗯?”蘿莎公主有些不理解。
畢竟在她的常識之中,這些是屬於帝王心術一類的東西,是上位者的手段。
難道說上位者只配稱得上小聰明嗎?
羅蘭卻沒有向她解釋太多,因爲歷史早已證明一切。
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手段,都已經寫在《賽里斯演義》當中。
他們迴歸到了精英學徒的議題,已經確立下迭戈爲首的一批人順利入選。
“只可惜,西萊爾還是落選了。
他並沒有參與舞弊,依靠真實的水平,只能考到70多分。”
蘿莎公主看完成績單之後,感覺還是挺遺憾的。
“西萊爾是王位的繼承人,並不需要成績多好,只需要在法師塔內積累人脈,結識那些未來的新貴就夠了。
當然,成績好,也可以贏得一些額外的尊重。”
羅蘭隨意點評道。
就在這時,魔導法陣亮起,一份傳真文件被送了過來。
蘿莎公主接過看了看,面露驚疑之色。
“辛維拉世界的行程取消了,因爲那邊遭遇惡魔入侵,已經陷入戰亂!”
“什麼?”羅蘭也有些意外。
高明文明遭受惡魔入侵,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
正如羅蘭所猜測的那樣,這件事情在亞特萊茵也激起了很大反響。
一時之間,新聞鋪天蓋地,各種議論隨之而來。
但因爲亞特萊茵和辛維拉並無同盟關係,除了密切關注,也沒有什麼可做的。
他們最多就是關心一下,辛維拉能不能抵擋得住惡魔的進攻。
至於這場戰爭的前因後果……
混亂邪惡的深淵領主們發起戰爭還需要原因嗎?
侵略是他們的本能,那些瘋子們,無時無刻不在嘗試進攻任何一個能夠夠得着的地方。
八成是什麼人違規召喚,打開了異界之門,被找到機會。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人類能夠從歷史當中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無法從歷史當中得到教訓。”
對此,羅蘭銳評道。
“蘿莎,以後等你弟弟繼承了王位,可要提醒他杜絕一切深淵的力量。
和地獄魔鬼打交道,還可以套用人類世界的利益得失去應對,和深淵惡魔打交道,滿級智力都猜不透它們下一秒會幹些什麼。”
“好。”蘿莎肅然應諾。
談完這件事情,羅蘭便沒有再對辛維拉世界的事情投以太多關注。
訪問機會本來就是用於激勵那些學徒用的,榮譽什麼的,他自己也不缺。
那些剛剛進入名單的精英學徒們得知此事,一片哀嚎,但對於他自己而言,卻是半分影響也沒有。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值得上心的,那無疑便是拜入門下的迭戈了。
那是真正的入室弟子人選。
除此之外,西萊爾王子就算成績未能達標,也被破格列入了備選。
羅蘭打算親自對他進行教導。
這其實也是亞特萊茵方面的意思,他們希望能有一位較爲年輕,能夠對萊納施以長期影響的人物教導他們的新王。
這個人物不是羅蘭,便是加洛。
就連列伊、布萊茲,都被嫌年紀太大了一些。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交給羅蘭是最爲妥當的。
……
“施展法術的要素通常有語言,姿勢,材料等等,文字也是其中的一環。
自從第三王朝魔法時代以來,許多法術的施展都逐漸擺脫了對材料的要求,轉而對魔法共鳴更加嚴格,如同法術卷軸這樣的,紙張和魔力墨水也起到了材料的作用,那麼剩下的一個關鍵要素就是文字了。
法師要深刻理解咒語和魔法文字的關係,儘量利用其共鳴率,這也是符文學派的研究領域之一。
能夠引起魔法共鳴的語言和文字,就叫做魔法語言和魔法文字,它們的數量不少,從龍語到精靈語,到納賽爾語,泰索語,亞特萊茵語等等,大部分法師都會選擇自己擅長或者熟悉的語種來使用。
因爲人類和精靈一族生理結構相似的緣故,亞特萊茵的法師們絕大多數都使用精靈語,亞特萊茵語也是從精靈語改造而來,只是發音方式和語法習慣更加契合亞特萊茵人,所以經常被當做咒語的平替。
魔法文字的領域,情況複雜許多。
文字這東西受到生理構造的影響沒有語言那麼大,反而和書寫工具以及文字的載體息息相關。
不同地區和民族有不同的文化和習慣,深受地理氣候或者其他現實環境所影響……”
東萊納法師塔,教學區,大課室內。
一衆學徒生專心聽講,接受着來自亞特萊茵的魔法知識薰陶。
這些是必修的基礎課程,臺上的講師由此而發散到了賽里斯語。
“羅蘭閣下所創的賽里斯語,就是從模擬遠古先民在甲骨上面刻錄文字開始。 它最初的用途是占卜,所以今天我們把卜辭學一下,順便把「甲骨占卜」的法術模型放出,有興趣的可以選學。”
衆學徒趕忙做筆記,抄錄下要點。
上完大課,就是自修了。
然而在衆人的羨慕之中,迭戈等少數幾人卻是離開課室,前往浮空懸梯處,往上去了。
高階法師的親自授課,是羅蘭賦予精英學徒的特權。
他親自負責上語文課,列伊則是書法課,布萊茲是施法實踐課。
……
法師塔第18層,羅蘭宅邸。
迭戈等人帶着幾分驚訝和讚歎,來到這個評議會高層的塔中住所裡。
只見書房牆壁上掛着幾幅精美的油畫,上面分別是英雄史詩,神秘魔法和天使降臨的場景,昭示着各自的來源。
衆人辨認出其中英雄史詩的部分,竟是萊納世界大名鼎鼎,堪稱國寶級別的文物,名爲“亞薩德之戰”的著名畫作。
而以天使降臨爲內容的油畫,一位聖潔天使飄然降臨塵世。
她的翅膀展開着,雙手合攏,眼睛微閉,彷彿在祈禱,整幅畫給人一種神聖、安寧的感覺,典型的宗教題材。
“這幅‘亞薩德之戰’,原本是烏博爾大師的藏品,因爲感謝羅蘭閣下爲萊納作出的貢獻而贈送,而‘天使降臨’的油畫,則是萊納大教堂中珍藏的異世界名作,光明教會曾委託閣下創作宗教題材的魔法牌,這是爲了供他尋找靈感……”
有消息靈通的精英學徒對這些東西的來歷如數家珍,不禁道了出來。
迭戈卻對那些東西沒有興趣,而是把目光投在房間中心的大桌上。
那裡堆滿了羊皮紙和各式各樣的魔法書籍,神奇羽毛筆凌亂擺放,周圍散落着一些疑似學習心得、感悟體會的記錄。
“羅蘭先生也在刻苦學習啊!”
房間的一角,一張精緻的杉木古琴靜靜擺在那裡。
那是羅蘭特意請名匠手工打造的,很好的還原了中國古代的古琴。
前世藍星的時候,他就略懂這種樂器,最近偶爾重拾起來練習一下,但是這個世界也好,亞特萊茵也罷,幾乎無人識得,什麼高山流水遇知音,也不用多想了。
至於其他各種奇特的魔法物品,還有來到萊納世界之後,各方贈送,自行購買所得的各種珍物和藏品,也是琳琅滿目。
這讓衆人大開眼界之餘,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心思。
羅蘭閣下喜歡藝術收藏?
整個房間瀰漫着一種淡淡的香氣,那是類似松木的清新氣息,能夠讓人心情愉悅、思維敏捷,也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這位高階法師還有香道方面的雅興,實在是位愛好廣泛,品味高雅的上流人物。
就在這時,羅蘭走了進來,衆人連忙向他行禮。
羅蘭擺了擺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後,開始向迭戈等人講解起賽里斯語甲骨文部分的知識。
其實他自己在這方面的瞭解也有限,和前世那些真正的專家相比,不值一提。
但因爲搬運到這個世界的緣故,一切理解以他爲準,一切解釋以他爲權威。
亞特萊茵所封的賽里斯語首席權威專家,絕非浪得虛名。
“語言,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講完一節之後,他對衆人總結道,“它不僅是我們交流的工具,更是我們理解世界、思考問題的基礎,同時也是文化傳承的工具。
通過語言,我們可以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和願望,可以傳遞和交流信息,可以傳承文明。
相比之下,施法的功能,實在不值一提,除非你們能夠達到傳奇等級,晉升爲堪比神靈的存在,否則都不必過度迷信於個體力量,更是大可不必把它作爲自己學習賽里斯語的目的。”
“嗯?”
羅蘭的話讓迭戈等人陷入了深思。
這和傳統課堂上面所教的完全不同啊。
“怎麼,有什麼疑惑麼?有的話,及時提出來。
小班上課,給你們講授,就是爲了有個思辨答疑的地方。
我的課堂可以辯論,可以質疑,前提是要言之有物,還有,請使用賽里斯語。”
一名學徒生當即用賽里斯語把剛纔產生的疑惑道了出來。
羅蘭沒有多說大道理,只是把一組組數據列出。
“高階法師壽命與常人無異,古往今來年長者不過百餘,健康長壽者八九十,中低階法師,人生七十古來稀,甚至花甲之年衰老死亡者比比皆是,還不如一般人,這是瑪那浸潤血肉,形成的魔力逐漸異化了人體所導致。
人類畢竟不是魔法生物,長此以往,不得不從過去崇拜原始力量的荒莽時代走出,逐漸擁抱現代化。
古有‘火球神教’,而今人信奉的是預言、召喚、傳送術這些苟命之道,殺伐征戰採用了更加高效的魔導構裝和戰艦等物。
你們所要做的,也是揚長避短,找到契合萊納世界的強盛之路,而不是一味生搬硬套亞特萊茵的東西。”
衆人暫時還不是太理解這句話,但卻都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與此同時,一些聰明的也隱隱察覺到了當代奧術發展停滯的原因。
羅蘭閣下顯然認爲,太多高階法師,上流人士把代價投入到了“傳奇”和“成神”這條個體發展的道路上面。
這當然不是不行,但對國家,對文明,其實是有害無益的,它強大的永遠都是個體,損公而肥私……
對現階段的萊納而言,其實是完全不值得考慮的東西!
羅蘭接着講道:“語言的發展是隨社會進步和魔法力量發展不斷演變的過程,新的詞彙、新的表達方式不斷涌現,而一些舊的詞彙和表達方式則逐漸被淘汰。”
衆人不由得恍然大悟:“難怪您要推演出甲金篆隸草楷行簡的體系……”
羅蘭點了點頭,舉例說道:“比如,在偏早期的賽里斯語中,‘舟’指的是一切水上交通工具,包括船隻和木筏。但是在簡體字,白話文中,‘舟’這個詞彙已經很少使用,取而代之的是‘船’這個更爲具體的詞彙,這是依循了簡化、口語化的特性。”
接着他解釋了一下,包括書面語和日常用語的融合。
語言的現代化,是以這種一貫的融合爲基礎的,除此之外,各種新事物,新名詞的拼湊融合,也有助於指稱新生的事物。
賽里斯語在這方面擁有着天然的優勢,比如說“氫氧化鈉”、“氫氧化鉀”、“氫氧化鈣”……
迭戈等人認真聽着,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着羅蘭講解的重點。
他們從羅蘭這裡明白了,現在自己學的不僅僅是一門學科,更是一種智慧,一種探索人類文明和傳承文化的重要途徑。
普通人會覺得這些很務虛,聰明智慧者卻從中看到了改變自己思想模型,提升智慧的可能性。
在這一刻,他們學的已經不再是語言這麼一門具體的東西,而是文化!
賽里斯文化!
果然,羅蘭的課堂並不限制於具體的語文課。
或者說,除了全程都是用賽里斯語的普通話與他們交流,其他方面,更像是談天說地,觸發他們的思維,指點各種迷津。
有人從中受到啓發,明白了對待一樣新事物,如何去入手,理解。
有人基於《賽里斯演義》,悟出了龍圖騰的融合與變通,推出了“拿來主義”。
有人瘋狂癡迷“道”,想要從中找出能夠參透世間萬事萬物的基本原理,指導自己的魔法修行。
有人則是修身治國平天下,完美履行了儒家君子的六藝和術法。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階段衆學徒的各方面知識積累和理論水平還很低,羅蘭在講課之後,檢查他們修煉自己名字命名的「索引術」,甚至發現,一些人差點誤入歧途,把這門檢索的技術當做生搬硬套的筆記模板。
他不得不親自出手,幫助他們調整和規範一番。
入室弟子們的第一課,就這樣過去了。
時間飛逝。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過去,原本還處在同一起跑線,甚至在其他評價體系之中排名不一的人各自拉開距離,羅蘭也終於開始讓他們接觸自己的真言術、夢想術。
當然,還有更加基礎的賽里斯符文的內容。
他讓每人各自依循直覺,挑選了一個“字”,作爲研究的課題。
然後,開始以亞特萊茵奧術師的標準,去參研,去解釋,去感悟。
好些人選擇了已經成型的一些符文,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等字中間。
這些選擇都有前人註解,學起來相對方便,而且對個體實力提升也很不錯。
有些出乎他所料的是,迭戈選擇了一個尚未得到解析的文字,準備將其作爲自己的研究課題。
那個字,叫做“工”!